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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論橫山疏

  崇政殿。

  趙頊召見曾布。

  從五路伐夏失敗之后,趙頊就一直有些萎靡不振。

  其中緣由既有本身籌謀許久的事業遭受失敗的原因,也有朝堂上下對這個事情本身的譴責,尤其是司馬光等和平派的譴責。

  司馬光等人在五路伐夏的時候就非常不滿,一直在上書表達反對,其中《論橫山疏》中最為激烈。

  司馬光說國朝以太宗之英武,北舉河東,南取閔漸,若拾地芥。

  加之猛將如云,謀臣如用,天下新平,民未忘戰,當是之時,繼遷件誕,太宗以鄭文寶為陜西轉運使,用其計策,假之威權以討之,十有余年,卒不能克。

  發美中之民,飛當挽粟。以靈州及清遠軍、為房所鈔略、及經沙磧、饑渴死者什七八,白骨敲野,號哭滿道,長老至今言之、猶款歌酸鼻。

  及真宗即位,會繼遷為潘羅支所殺,真宗因洗漾其罪,吊撫其孤,賜之節鉞,使長不毛之地,訖于天圣、明道,四十余年,為不侵不叛之臣。

  關中戶口滋息,農桑豐富。由是觀之,征伐之與懷柔,利害易見矣。

  及元昊背恩,國家發兵調賦,以供邊役,關中既竭,延及四方,東自海岱,南逾江淮,占籍之民,無不蕭然,苦于科斂。

  自其始叛,以至納款,才五年耳,天下困敝,至今未復。

  仁宗屈己,賜以誓誥,冊為國主,歲與之物,凡二十五萬,豈以其罪不足誅而功可賞哉,計不得已也!”

  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大約意思是,陛下啊,你看啊,仁宗、真宗,以及英明神武的太宗三代偉大的皇帝,面對西夏都打不下來,反而將整個國家搞得一派破敗,你又何德何能啊,敢干你祖輩都干不成的事情?

  因此,咱們對待夷狄的基本原則與傳統政策是“或懷之以德,或震之以威。要在使之不犯邊境,中國獲安則善矣。不必以逾蔥嶺,大宛,絕沙漠,擒頡利,然后為快也。”

  這些話在打仗的時候說,也沒有什么,但仗打敗了,就很是傷人面子了。

  趙頊原本內心就敏感,他原本就對那不太成器的父親耿耿于懷,想著自己干出大事業來為父親正名,可如今卻是這般下場,這讓他如何不落寞。

  不過批評的事情歷來都有,大宋的官家們沒有不經歷這么一遭的,只要臉皮厚一些,也沒有什么是扛不過去的。

  不過現在大宋朝的問題不在于這些,而在于大戰之后對于經濟的損害。

  這一場五路伐夏,幾十萬人的規模,半年時間就將這些年的變革成果給揮霍得差不多了。

  不過這到不全是打仗的原因,之前王安石和趙頊的折騰,其實才是根本原因,歐陽辯前些年給大宋朝積攢下來的家底,都被折騰掉了,五路伐夏只是最后一根稻草罷了。

  所以富庶的大宋也到了囊中苦澀的時候了。

  趙頊的頭疼癥狀越來越明顯了,今日他早早起來,處理完政事之后,吃了一點點心,然后這頭痛又不可避免了。

  他強撐許久,并沒有叫御醫,不是他不想叫,而是叫了也沒用,所以干脆就只能忍著了。

  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了曾布,趙頊強撐著端坐。

  “曾愛卿,如何?”

  曾布趕緊道:“陛下,已經安排妥當了,只要罔萌訛將這么些個條件帶回去,李秉常不會拒絕的,畢竟也算是相對比較公平。”

  趙頊嘆了一口氣:“西夏貧困,可咱們大宋朝的國庫,也是可以跑老鼠了,再沒有進展,恐怕三司使都要跑來罵朕了。”

  曾布安慰道:“陛下也不必過于憂心,咱們大宋的底子好,緩個一年兩年的,就能夠完全緩過來了。”

  曾布的安慰并沒有讓趙頊開懷,趙頊面無表情點點頭,過了一會道:“罔萌訛這條線要掌握好,我們也要派出使團去西夏探探情況,這黑鷂子是什么情況,這橫空出世的歐陽君又是什么情況…還有章惇、林希,哼!”

  趙頊臉上露出怒色:“…你的好同年啊!”

  曾布臉上有些無奈,他能夠理解趙頊的憤怒,但這鍋他不能背啊。

  “陛下,章惇和林希歷來就是小人,臣與他們歷來相看兩厭,臣早就看出他們心術不正,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叛國,這就令人詫異了。”

  趙頊吸了一口氣,有嘆息道:“唉,國事多艱,人心易變,若是季默在的話,或許不至于到了這等地步,有他在,或許會有辦法解決這種情況的。”

  趙頊長吁短嘆起來。

  曾布的臉色不太好。

  君臣二人又聊了一下,曾布才告別。

  “嘭!”

  車夫被嚇了一跳,趕緊看了看,這才確定是車內傳來的,車夫搖了搖頭繼續驅車。

  馬車里坐著的曾布面孔扭曲,咬牙切齒道:“季默,季默,一個個就只知道季默!”

  曾布對歐陽辯很不爽。

  是的,曾布對歐陽辯很不爽。

  雖然歐陽辯對他們曾家兄弟很好,不僅供吃供喝供住,當官之后又不斷幫曾家兄弟們作為官場上的助力,不斷地提攜他們,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曾布就是很厭惡歐陽辯。

  大約是周圍的人只要坐在一起,話題總是季默最近如何了,季默最近有干嘛了,季默又怎么樣怎么樣了諸如此類的。

  他們從來不會關注曾布如何,他曾布也是進士,也是長得帥氣年輕有為的有為青年啊,你們為什么就偏偏只關注歐陽辯呢!

  趙頊不多說,以前歐陽辯在的時候,他曾布只能屈居歐陽辯之下,可是現在歐陽辯已經死了啊,還不斷地在趙頊的口中出現。

  他曾布難道要一輩子都生活在歐陽辯的陰影之下么?

  還有他最尊敬的大兄曾鞏,歐陽辯死后,曾鞏每次見他,一提起歐陽辯,曾鞏就會眼眶發紅,讓曾布心中生怒。

  因為對于歐陽辯的厭惡,曾布當上參政之后,對于昔日的同年也不太來往了,因為他不想聽那些同年們不斷地提起歐陽辯。

  甚至他因此對呂惠卿、王韶、鄭雍、梁燾同年也都心生厭惡,不愿意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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