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王安石的建議,趙頊有自己的判斷,只是,眼下的局勢卻不好處理。
若是按照王安石的建議,歐陽辯的危機雖然過去,但卻會被認為是皇帝寵臣。
這樣的名聲對歐陽辯或者對趙頊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想要正面破解彭思永和蔣之奇的指控,只怕是不容易。
雖然說經營產業這件事情大家都在做,但都做得遮遮掩掩的。
歐陽辯做的產業體量太大了,就像是房間里的大象一樣,根本沒有辦法隱藏。
有沒有貪污一事其實也不好查,央行的體量太大,賬目太多,將整個三司的人都派過去查,恐怕一年半載也查不清楚。
歐陽辯可沒有這個時間去耽誤,清丈田畝的事情可還要歐陽辯去盯著呢。
更別提后面還有一件大事情要跟著一起落實呢。
而蔣之奇指控的歐陽辯利用央行資源,給西湖城工程公司承包項目這件事,還真的不是冤枉。
雖然是因為整個大宋就沒有其他的工程隊能夠攬起這么大的工程,但所有的項目都被西湖城工程公司給包攬了也是事實。
這事不好解釋。倒是那個關于歐陽辯是奸細的事情就是無稽之談。
歐陽辯從未出過國境,更是根正苗紅的官二代,不可能有這個動機去背叛大宋。
所以,這個事情不好解決啊。
王安石不靠譜,歐陽修總靠譜吧。
趙頊召見歐陽修。
歐陽修人老成精,聽完了趙頊的詢問,笑了笑道:“此事曾相或許可解。”
趙頊愣了一下。
“這是為何…”
然后他恍然大悟:“…朕明白了,謝謝老大人。”
歐陽修笑著離去。
趙頊托著下巴在那里想了一會,大伴過來道:“官家有什么難解的問題嗎?”
趙頊嘆了口氣:“大伴,朕和季默差那么多嗎,這事情若是季默,恐怕瞬間就好好幾個解決方案了吧?”
大伴笑道:“官家莫要妄自菲薄,小歐陽大人雖然智絕天下,可官家也不差啊。
官家的識人用人也是天下無雙嘛,您看啊,仁宗皇帝沒有大用小歐陽大人,先帝也沒有大用小歐陽大人,官家您卻果斷大用,這就是您的本事啊。
現在政事堂里更是君子云集,言官中都是敢言之士,這不是官家的能耐么?”
大伴以為說這些話趙頊會開心,但卻見趙頊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他被嚇得臉色都變白了,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
趙頊見大伴駭然,知道自己的反應嚇壞了這個老太監了,趕緊搖搖手道:“不關你的事情,不用擔憂。”
大伴這才安下心來:“官家,您這是?”
趙頊冷笑道:“你說政事堂君子云集,呵呵,有人屁股卻坐歪了啊!
還有言官倒是敢說話了,可他們說的話那是人話嘛?
明明是忠臣干臣,在他們嘴里卻是小人、帝國奸細、為己謀私的貪官!
呵呵,他們也不想想,以季默的掙錢能力,他需要貪污?真是笑話!”
大伴的臉色又變得慘白起來:“官家,我的官家誒,您可小心點說話啊,您這是要老奴的命啊!”
趙頊哼了一聲:“去,叫曽公亮滾來見我!”
大伴幾乎是在哀求:“官家!”
趙頊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去將曾知政請來。”
大伴舒了一口氣:“官家,一會說話可要謹慎著點啊,這可不是小事!”
趙頊擺擺手:“知道啦知道啦,聒噪!”
大伴趕緊出去吩咐人。
過了半個時辰,曽公亮匆匆趕來。
趙頊笑道:“曾知政來了,辛苦了辛苦了。”
曽公亮趕緊叉手行禮:“陛下言重,陛下叫老臣來什么事?”
趙頊苦惱道:“曾知政,國事繁重,有些更是撲朔迷離,朕年紀太輕,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決斷,是以請曾知政過來,朕想請教請教知政。”
曽公亮見小皇帝這么謙虛,倒是欣喜地捋了捋胡子,笑道:“陛下莫要客氣,這原本就是老臣的責任所在,陛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問老臣,老臣一定知無不言。”
趙頊笑著點頭:“就眼下這事,禁軍的曹鵬違抗軍令該如何裁決,歐陽辯被彭思永蔣之奇彈劾又該如何裁決,而清丈田畝之事該不該繼續推進,張氏族人犯法之事又該怎么處置?”
曽公亮豁然抬頭,看到小皇帝趙頊銳利的眼神盯著他,看到他看過來,趙頊又輕輕笑了起來。
曾公亮瞇了瞇眼睛。
若是一件事情一件事情提,倒是誠心請教了,可將四件事連在一起說,趙頊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曽公亮沉吟了一下道:“依老臣看來,虎翼軍曹鵬乃是將門子,忠君愛國這一塊上不會有問題,恐怕是內中有隱情,應該查清真相再下決斷。
御史中丞彭思永和監察御史蔣之奇乃是言官,敢言是種好品質,歐陽辯也是大臣之子,應該里面也有所隱情才是。
至于清丈田畝一事,仁宗皇帝嘗試了幾次也沒有成功,看起來目前也不是好時機,老臣建議還是暫時緩行較好。
至于張氏家族么,聽說在陳留縣天怒人怨,大理寺應該會依法給出判決,倒是沒有什么好討論的了。”
趙頊心下冷笑。
曽公亮的意思是,想要我們放過歐陽辯,那么曹鵬就得無罪釋放,清丈田畝的事情也不要再提了,會與張氏家族,那都是無所謂的,愛咋咋地吧。
這就是朕的好臣子,皎皎君子啊。
這就來提條件了。
趙頊有點后悔將曽公亮留在政事堂了,他之前為了趕走韓琦,將曽公亮留在政事堂,還以為這位比較聽話呢,可這位卻是曹太皇太后那邊的人!
曹太皇太后在父親的時候垂簾聽政,倒是拉攏了些人呢,看那趙槩的表現,恐怕也是她的人呢。
曹家,哼!
其實曹鵬如何趙頊還真的是不關心,但歐陽辯卻不容有失,清丈田畝卻是一定要推行下去的,至于張家,趙頊也不關心,但張家明顯被放棄了。
可憐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