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一直都很佩服歐陽辯。
在他的眼里看來,歐陽辯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歐陽辯竟然妖孽道如此的地步。
在這一刻,他感覺到有些驚心。
不過下一刻,他又有些開心起來。
這么一個驚才絕艷的人,卻讓他給碰見了,現在就在他的身邊兢兢業業的籌謀劃事,這難道不是明君才會有的待遇么?
至于什么擔憂臣下圖謀不軌什么的,趙頊卻沒有想過,因為大宋的江山穩固。
這不是宋初,那時候江山不穩,若是有過于得力的手下,誰知道明天醒來,自己的腦袋會不會被掛在城頭。
現在趙家人已經當家了百年,無論在趙家人當初是如何得的天下,現在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共主。
歐陽辯無論多么出色都好,在趙頊看來,都不可能威脅到趙家人的權位。
趙頊是個相當自信的年輕人,這種自信是趙家人百年積累下來的。
趙頊和他爹趙曙又不一樣,趙曙終究是繼子繼位,趙頊是堂堂正正的長子繼位。
得位正,自然自信無比。
另一個讓他開心的是,他終于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根據歐陽辯的說法來推測,這一次恐怕清理的官員不少,空出的缺估計很多。
他可以借此拉攏很多官員,穩固自己的權威。
這恐怕就是歐陽辯當初的打算吧。
趙頊又是感激又是欽佩。
自己的這個好友當真是妖孽啊。
趙頊再次感慨道。
明明是一件大家都避之不及的事情,趙禎和范仲淹、韓琦、歐陽修、富弼等人干了幾十年都沒有干成的事情。
到了歐陽辯這里,不僅要推進得很徹底,還要順手撈些好處。
哦,不對,干這個事情只是順帶的,幫他穩固權威、擴大隊伍,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這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大約所謂無雙國士,指的就是季默這樣的人吧。
趙頊在心中想道。
趙頊的心理歷程歐陽辯并不知道,他在思索著接下來需要趙頊配合的事情。
“…此次清查田地,需要一次雷厲風行的鎮壓行動以震懾天下,最好是樹立起來一個典型。
所謂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用一個經典的案例,讓所有心存僥幸的人都知道朝廷此次的決心。
陛下可以讓皇城司明察暗訪,圈定一個州縣,然后集中力量以點破面。
參與的部門應該由三司、皇城司、禁軍、地方官府、大宋周報等等部門機構一起參與。
多方合力啃下一個硬骨頭,后面的人就會有所忌憚了。
依法清查田地是為名正、大宋周報調理輿論是為言順;
皇城司、禁軍、地方政府、三司合力執行是為力行;
如此這般,那些隱匿田地的蛀蟲們便沒有辦法再反抗了。”
歐陽辯似乎是說給趙頊和曾鞏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理清思路。
趙頊眼光一凝:“要動用軍隊?”
歐陽辯如夢初醒,聞言笑道:“陛下不會認為他們會乖乖任由我們去清查吧?”
趙頊苦澀搖頭:“怎么可能,以前仁宗兩次清查田地,朝廷內有官員反對,外有農民聚集鬧事,甚至有清查的隊伍被人打死等諸多障礙,無奈之下,才停止清查的。”
歐陽辯笑道:“那便是了。”
曾鞏繃著臉道:“若是有人聚集鬧事呢?”
這似乎是個無解的問題。
只要清丈田地,就一定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隱匿田地不是只有豪富之家,一些自耕農也會有一些。
農民可不都是淳樸的,事關生存問題,他們是真敢拿起鋤頭來拼命的。
大多數時候,他們大多沒有什么見識,對于外面的世界也所知不多,所以很容易被那些大地主給煽動起來鬧事,往往沖在前頭的就是這些人。
朝廷對這些人打又不是,殺又不是,所以遇到這樣的局面,仁宗等人往往只能灰溜溜地偃旗息鼓了。
歐陽辯想要清丈田地,豈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歐陽辯笑道:“做個階梯清查就好了,陛下可以命三司制作一個階梯清查表,可以根據農戶家中人口,或者所謂的中戶、富戶等區別進行一個甄別。
對于這些人藏匿的土地進行清查,比如說所謂中戶,便可以容許他們擁有一定的田地,至于這個數據是多少,就要好好計算了。
之前藏匿起來的地可以還由他們耕種,而賦稅則是按之前的在冊田地計算,這樣就不會觸到他們的利益了。
我們針對的是那些藏匿了大量田地的大地主,這些人才是我們要清查的對象。
我們的工作隊在清查之前,要不斷地下鄉和農民解釋政策,務必讓他們都明白,我們此次清查田地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關系。”
曾鞏和趙頊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驚訝。
這個方法很妙,直接將以前反抗得最為激烈的群體剝離了出來,將隱藏在后面的大地主給暴露了出來。
看到他們眼里的欽佩,歐陽辯只是笑了笑。
這不過是借鑒后世的個人所得稅的方法罷了。
清查田地和個人所得稅一般,其實也都是一種控制貧富差距的手段和征稅的方法。
土地兼并本質上就是一種貧富差距在擴大,個人所得稅的等級制也是為了控制貧富差距,都是為了不讓貧者更貧富者更富罷了。
所以歐陽辯很理所當然的想到這個辦法。
但是這對于此時的人來說,還是有些新鮮的。
當然啦,宋人也有分等級的習慣,比如州縣會分等級、家庭會分上戶中戶下戶等等,也算是一種控制貧富差距的手段。
但他們在清查田地上并沒有用這種方式來處理,著實是有些失策,或者說是思維不夠開闊。
至少在歐陽辯的眼里看來就是如此。
作為一個后世人,見得多了,思維也靈活,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夠靈活處理的,這個讓大宋朝堂上下都傷透腦筋的問題,對于歐陽辯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小兒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