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治平三年年末。
東南諸路以不足大宋四分之一的區域、三分之一的人口,卻交上了占據大宋歲入的三分之二的賦稅!
這如何不讓北方地方官府感覺到驚慌?
其實不僅北方的地方官府感覺到驚慌,連汴京城的京官也都感覺到了驚慌。
大宋以北方幾路為供養,養起來這世界上獨一份的繁華,這是大宋朝京城的榮耀所在。
大家都愿意在京城當官,就是為了享受這么一份繁華與榮耀,而如今,南方的那些南蠻子卻想爬到頭上去,這怎么可以?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北方的官府也都顯得積極起來。
當然啦,除了這個面子問題,里子問題也很重要。
經濟發展起來了,道路好走了,除了能讓他們升職加薪,待遇上自然也會變得更好起來,暗地下的灰色收入自然也會更多。
這幾年東南的地方官員調回京城的時候,一個個看起來氣色都不同,一看就是既升了官又發了財的模樣,著實令人羨慕。
現在去東南任職可不是什么苦差事了,那得算是肥差了。
去過東南任職的官員,回到北方,在大事上說話都有底氣得多。
因為他們在東南的時候一般都會和央行、農行、西湖城等進行招商引資的工作,實際工作經驗上可比在北方的官員要強得多。
這種情況下,大部分的北方官府都在積極進言,希望趙頊能夠在這個事情上進行發言,當然,私下里也有許多的官府對央行進行游說。
只是歐陽辯沒有說話,呂青一時半會也不敢改變大策略罷了。
趙頊來說,歐陽辯自然是要表態的。
“交通的確是影響經濟發展的重大因素,北方的官道比南方要完善很多,不過的確也需要升級了。
四輪馬車可以大幅度的提升運輸效率,但大馬車需要水泥路來支撐,這方面北方官員還是看得很清楚嘛。”
歐陽辯笑道。
趙頊笑著點頭:“都不是蠢人,自然是看得出來,那北方這幾個路該怎么弄,季默可有什么想法?”
歐陽辯想了想道:“北方官道完善得多,只需要鋪設水泥即可,工程難度要低得多,倒也是不難。
不過這對于央行來說得利處就不太多了,畢竟修路耗費太大,而在南方央行可以通過設置服務區來進行盈利彌補損失,到了北方,這塊可能就不太能行了。”
趙頊詫異道:“這是為何,北方不也可以設置服務區么?”
歐陽辯笑道:“南方的服務區算是一個個大型商業中心,每個服務區的所在,不僅能夠成為商業的交匯點,還能夠將土地租讓、建房租賃、收各種服務費等等方式來盈利,但在北方未必就能夠行得通。”
趙頊有些遲疑:“這是為何?”
歐陽辯道:“南方原本開發程度不高,依賴水運為主,陸路并不發達,所以有這么個服務區,恰好能夠集中起來。
但北方原本就是陸路為主,原本的各種設施也比較完善,面臨的競爭也多,所以對央行的吸引力未必就有多大。
當然啦,陛下若是下令讓央行去做這個事情,央行也會毫不猶豫去做,但有可能會讓央行傷筋動骨,畢竟東南諸路的投資還沒有收回呢。”
趙頊頓時退縮了:“這樣不好,央行是這些年大宋經濟發展的兩架馬車之一,若是讓央行傷筋動骨,那么大宋的經濟恐怕要大受影響了。
季默可有什么辦法,技能夠讓北方的經濟發展起來,又能夠讓央行不受太大的影響。”
歐陽辯笑道:“讓三司出錢啊,三司這些年的錢可是堆滿了國庫,他們出錢修路,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趙頊面露難色:“這個…”
歐陽辯笑道:“都說三司使屬貔貅的,以前我還不信,現在總算是信了。”
趙頊嘿嘿尷尬一笑:“三司好不容易過幾年好日子,窮慣了,用錢可是謹慎得很。
地方官倒是頻頻給遞上奏折希望三司修路,但三司就是含糊其辭。
一會說要研究、一會說預算太高、一會又說什么條件不允許之類的話來搪塞。
就連朕問了幾次,都沒有得到什么明確的結果。”
歐陽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三司這小家子氣的,不過倒是符合張方平那廝的作風。
那家伙的確是個擅長理財的,他估計也看到了,北方的道路升級是有必要,但是這個投資太大了,短時間還收不回投資。
當然啦,張方平肯定也看到了修路對經濟的促進,但這個事情又不一定要三司出錢啊?
不是還有一個央行嗎?
東南諸路的路不就是央行在投資嗎?
央行那么有錢,把北方的路也給修起來不就好了么?
嘖嘖,這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啊。
歐陽辯笑著搖頭,不過倒是無妨,北方修路的規劃原本就該提上日程了,不過這事可不能讓三司置身其外。
“若是讓央行去做一件對他們本身無利可圖的事情,陛下發話他們雖然也會去做,但皇帝不差餓兵,總得讓他們有利可圖才行。”
歐陽辯眼睛里有光芒閃現。
趙頊道:“比如呢?”
歐陽辯看著趙頊的眼睛道:“嘉佑年間,仁宗丈量田地,量出諸多的隱藏土地…”
趙頊眼睛里有些畏懼:“仁宗都做不好的事情…”
歐陽辯笑道:“現在是個好機會,北方官員自身有訴求,既然要彌補央行,那么將里面的一部分拿出來,他們也會對此支持,大部分中低層官員既然也都支持了,那么這個事情就能夠推動下去了。
而這個事情并非什么改革變法,就是一個簡單的利益置換而已,央行得利、地方官府得利、中央得利,而原本藏匿土地的人也只是將原本原本侵蝕國家的利益重新還回來而已。”
趙頊眼睛一亮:“這樣一來,北方地方官府的中低層官員都站在咱們這一邊、三司也會站在咱們這邊、這樣一來,也就如同你所說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
歐陽辯笑著點頭:“這個事情要三司來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