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大相國寺,并沒有阻礙汴京人的熱情,夜幕剛剛落下,就已經燈火通明,人流如梭。
王安石的馬車在人流中小心翼翼地前進,在人流聚集處,還得讓王老頭下車牽引著前進,后王安石嫌麻煩,干脆讓王老頭找個車馬店暫放,主仆二人安步當車,反而舒適許多。
王老頭帶路,一邊走一邊指點:“就是那里了,排著長隊的那家就是了。”
王安石抬頭看去,那一列長隊看起來至少有幾十個人,男女都有,但大多都是一些年輕男女,有不少都是奴仆打扮,估計是主家派來買的。
王安石就站在一邊觀察,奶茶店的店面不算很大,但很看起來很是雅致,奇異的是,門口竟然種了不少的竹子,翠綠翠綠的,在這漫天黃葉中顯得尤為奇特。
柜臺里面有好幾個侍者手腳麻利的沖茶倒牛奶,大多是熱氣騰騰的,但也有從桶里面扒拉出碎冰倒進杯子中打包的。
里面也有隔成的半封閉的空間,里面影影綽綽的坐著一些人,有侍者來回端著奶茶和一些茶點。
侍者的衣服和時下的裝扮并不相同,看起來雖然有些怪異,但身材不算高的侍者穿上之后看起來竟然頗為挺拔精神。
王安石正看得入神,店里面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干練男子,笑呵呵地道:“這位大人,要不到里面稍坐,外面冷,里面有暖爐子。”
這人正是徐福,這段時間以來,其他的店也逐漸進入正軌了,也不用他時常盯著,所以他就一天換一家的輪回盯著就可以了,今天正好來了大相國寺旗艦店,他在里面稍站,卻看到一個男子帶著隨從在外面張望,他原本以為是競爭對手,但打量了一下氣質就覺得絕對不是。
面前的男子三十來歲,雖然衣服上有些污漬,臉上也不甚干凈,但那股飽讀詩書又干練的氣質卻是騙不了人的,這樣的人大多是官員,而且還是主政一方的那種。
汴京首善之地,官員眾多,有人開玩笑說街上喊一聲相公,就有一半人會回頭,當然很多官員是夠不上相公這個稱呼的,這也是個段子而已,但汴京人不敢隨意得罪人就是,誰知道你得罪的人是不是大官,家里人有沒有大官。
王安石點點頭道:“里面還有位置嗎?”
徐福笑道:“原本是沒有的,不過有一個席位是我們東家一直都會保留著的,他偶爾會過來,說是什么回憶一下什么現代的生活,我聽不太懂就是。這位大人,您請隨我來。”
王安石抬腳跟進,進入門簾里面,頓時溫暖襲來,鼻下一聞,卻沒有煤氣味道,他奇道:“怎么沒有煤炭味,不是燒了爐子嗎?”
徐福笑著指了指一根鐵管道:“我家東家親手設計的,說是煤炭氣會傷人,不能留有隱患,所以設計了這個管子將煤炭氣引了出去。”
王安石了然,每年冬天都有人因此而死,他當然是知道的,這么看來,這個設計還真是好東西。
徐福領著他來到了用竹子隔成的半封閉包間,坐下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一種很舒服的自在感,并不擔心被人窺視。
王安石心下有些感慨,設計這個東西的人的確是匠心獨運,用了這個小小的布置,就用最小的空間打造出令人感覺到舒服的環境。
“先生想喝點什么,我去安排。”徐福熱情道。
王安石原本沒有想喝的,但看到一旁的王老頭一臉的期待,心下一笑:“那就來兩杯奶茶吧。”
徐福點點頭:“天氣較冷,熱奶茶暖胃,可以吧?”
王安石點頭。
徐福出去沒有多久就端回來了兩杯奶茶,王安石在徐福的指點下使用吸管。
嗯…有點過于甜了,不過年輕人來說應該會很喜歡,溫度很合適,喝進胃中的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的確有些門道。
王安石對徐福道:“可以和我講講冰室的情況嗎?”
徐福有些猶豫。
王安石笑道:“我叫王安石,剛剛從舒州通判之職解職,我就是好奇而已,如果有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徐福頓時放心了下來,如果是當官的就沒事了,反正也沒有什么秘密,涉及機密的自己不說就是了。
徐福就將冰室的情況挑著說一下,王安石聽得若有所思,時不時問了幾個問題,后來徐福有事忙碌,王安石就帶著王老頭回家。
“老爺,這個冰室聽起來也沒有什么啊,無非就是奶茶好喝了點而已。”王老頭一邊驅車一邊說道。
王安石笑了笑:“可不止呢,里面門道很多,這個掌柜有很多事情沒說,但我根據他所說的,還是能夠聽出一些東西來的。
他們的確是三人合作,這個掌柜負責實際運營,張家酒樓的老板應該只是出資和提供人手,而最重要的是這個大東家,應該就是歐陽辯,這里面整套的東西都是他制定的,比如店內的裝潢設計,那別具一格的杯子袋子吸管,還有奶茶的沖配,整體的侍者服飾也是他設計的。
這些還不算什么,關鍵是他這個所謂的連鎖店才是真正有些東西,他們從一家店到十幾家店的擴張,竟然用了不到兩個月,這種模式實在是厲害。”
王安石陷入了沉思。
他是從政的,當然知道對人員的管理和組織有多難,但這所謂的連鎖店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東西在指導。
“走,我們去其他的店也看看去。”王安石斷然道。
天色雖然有些晚了,但汴京城就是一座不夜城。
王安石走了幾家店下來,發現各家店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風格,若不是地點不同,王安石都會認為其實是一家店了。
他感覺到了里面有一種制度,但他并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他,他敏銳的感覺到,或許這里面的東西對他會有很大的幫助。
當晚的王安石輾轉反側,天剛蒙蒙亮他就起來準備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