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慶裔、蕭慶、張邦昌、孫覿一行人來到汴梁城下說明了來意之后,城上的守軍立即去稟報。
可過了一個多時辰,心急如焚的高慶裔等人,才等來了一句:“請大使走宣化門。”
對此,蕭慶心中說不上的膩味和感慨!
想當初,他們這些金使去大宋皇宮,就跟回自己家一樣,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現如今,他們這些金使想要進汴梁城,都得等一個多時辰不說,還得繞到人家規定的城門才行。
蕭慶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對高慶裔說:“定是南人欲以京觀和城上吊著的大金勇士震懾我等。”
何止蕭慶能猜到,其他人也都能猜到,汴梁城中的人讓他們走宣化門,肯定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可猜到歸猜到,看到那上萬顆人頭筑成的京觀,尤其是看到他們那或驚恐、或不甘、或猙獰的臉之后,高慶裔等人還是各個面色凝重,膽氣也隨之一弱。
這其中又以在金營待了很久很久已經被金人消磨光了志氣的張邦昌和孫覿為最。
張邦昌和孫覿是真沒想到,時隔幾個月后,汴梁城中的人能將他們畏之如虎的金人打到主動求和的地步,更沒想到汴梁城中的人敢這么給他們畏之如虎的金人下馬威。
張邦昌和孫覿抬起頭來再看看掛在城墻上的那一千多個被砍了一手一腳、閹割了又扒光了衣甲的金人,是那么可憐、那么無助,一點都不復之前的兇惡、之前的可怕。
而最吸引張邦昌和孫覿注意的還是,那面黑底鑲金邊的大旗上的那九個血紅色的大字——犯我中國者,雖遠必誅!
這字毫無韻味可言,只能勉強算是工整,別說跟趙佶那個書法大家相比,就是跟張邦昌和孫覿都遠遠無法相比。
可不知為什么,就是這普普通通的字,卻讓張邦昌和孫覿仿佛看到,有一個高大偉岸的將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手中長槍一指,千軍萬馬立即向北殺去,那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讓張邦昌和孫覿已經冷卻的血都變得沸騰了。
與張邦昌和孫覿熱血沸騰不同,蕭慶看到韓擎親筆書寫的大旗后,心情無比復雜,他忍不住想:“若是那時我大遼也有這樣一位鐵血英雄,是否就不會亡國了?”
蕭慶又想到了耶律大石:“聽說大石林牙西去后,會集威武等七州之兵以及大黃室韋等十八部王之眾,不知他能否卷土重來,翦滅我大遼之仇敵,恢復我大遼之領土疆域。”
高慶裔則滿臉沉重,他心想:“宇文虛中所言非虛,韓擎野心勃勃,又一身是膽,不殺之,必成我大金心腹大患。”
高慶裔剛想到宇文虛中,宇文虛中就出現了。
不僅宇文虛中出現了,將蕭慶騙得團團轉的秦檜也出現了——宇文虛中和秦檜聯袂從城中走出來,然后徑直來到高慶裔等人身前。
宇文虛中一抱拳,道:“在下與秦御史奉我家大王之命特來接待諸位入城。”
說到這,宇文虛中一伸手,道:“諸位請。”
高慶裔一邊往里走、一邊沖宇文虛中說:“宇文侍郎真是好膽,敢問一句,汝不怕死乎?”
這是高慶裔慣用的外交手段,也就是以恐嚇之言試探對方的態度和底線。
宇文虛中神色不變的指了指頭上,道:“高大使比我夠膽。”
高慶裔豈會不知宇文虛中指的是那一千多金人俘虜,暗示他:“你難道不怕落得那般下場?”
高慶裔臉一沉,道:“兩方交兵不斬來使,我不信你家將軍會做這讓世人恥笑之事。”
宇文虛中悠悠地說:“我家大王說過,金人皆是闖入我家之強盜,對強盜,只要能盡誅之,可以不擇手段,故而你等最好還是慎重一些,免得遭遇殺身大禍。”
高慶裔真沒想到,韓擎對他們金人的態度強硬到了這種地步,更沒想到宇文虛中直言不諱的就告訴他了!
高慶裔心想:“南人已不再畏懼我大金矣,此次之事恐難成也。”
蕭慶想緩解一下氣氛,便轉移話題道:“我等來時,我家國相元帥說,兩方之事可坐下慢慢談矣,請先將我大金勇士放下,好生救治照料,必不叫你方吃虧。”
秦檜接過話頭道:“我家大王有言在先,不見糧馬,定然不放其下墻,你方若想少交贖金,易也,待其死,贖金減半。”
秦檜說到這里,宇文虛中和秦檜同時停下。
“如果諸位只是為此事而來,現在便可離去,此事已絕無更改之可能,只看你方何時送來糧馬,糧馬一到,我家立即放人,糧馬不到,墻上之人必死無疑。”宇文虛中說。
高慶裔也停下腳步,道:“不能通融?”
宇文虛中搖搖頭,道:“絕無可能,不妨實話與你等說罷,要不是我家大王想要些糧馬,城墻上之人,皆死久矣。”
秦檜配合宇文虛中道:“我家大王說,今雙方勝負已定,糧馬僅錦上添花而已,能從你方得些粱馬可也,能沮你方士氣亦可也。”
高慶裔臉色有些不好看,道:“你家將軍未免太過自信了,熟勝熟負,尚未可知,他豈敢言勝?”
宇文虛中道:“我家大王讓你等轉告你家國相元帥與二太子元帥,他們若是不救你大金勇士,待你大金勇士死絕之時,便是你我雙方決戰之日,我家大王將親率大軍與你家二位元帥決一死戰,望你家二位元帥屆時不要慫。”
這回,高慶裔徹底明白了,韓擎是不會跟他們大金議和的,真要是議和,那條件也肯定是他們大金絕不可能接受的。
“我等皆想錯了,韓擎根本不怕與我大金鐵騎正面決戰,他一直未率兵出城決戰,不是因為他不敢出城決戰,只是因為時機還沒到罷了。”
高慶裔下意識的看向那面獵獵作響的黑色大旗上的九個血紅色的大字,“韓擎其實早就說清楚了他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