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時光、少年、夢(下)
躺在漫無邊際的書海里，德博瑞克仰望著手里的機械，撥弄著里面細小的零件，面色陶醉。
“因為機械…很神奇呀！”
看著不斷躍動前進的指針，聽著滴答作響的聲音，她眼中流出燦爛的神采。
“明明只是一堆分開來便毫無用處的零件，拼湊在一起卻能迸發出無限的潛能，發揮中原本并不具備的功能…”
說著她揚了揚手中的構造精巧的小玩意。
“看，這是我發明的計時器。”
瑞爾看了一眼那塊銀白色的機械制品，銀色的表盤上三根指針不斷以不同的速率緩緩扭轉…
這…不就是塊懷表嗎？
滴答…滴答…
注視著不斷作響的懷表，德博瑞克目光逐漸渙散，似是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這堆拼合起來的零件，讓我明白了時間的確切概念，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有跡可循。”
“有了它的存在，我都會感到時間的緊迫，我一天只睡四個小時，剩下的全部時間都在進行研究處理朝政…”
說著說著她眼中的神采愈發璀璨，微笑著感慨道。
“機械真是太棒了，不但能讓無用之物聯合起來發揮出神奇的效果，還能不斷進步，不斷向前…”
“我…我覺得只要不斷將它們改進升級，推向更高的境界，總有一天它們能實現我的理想！”
理想？
這不曾擁有的東西，讓瑞爾愣了愣，脫口而出道。
“你的理想是什么？統一整個大陸嗎？”
繁星般燦爛的雙眼向上一翻，露出眼白，德博瑞克優雅而不屑的說道。
“當然不是，那種事情有什么意思，充其量只能算我實現理想的一塊墊腳石，那些腐朽不堪傳播愚昧，愚弄民眾攫取信仰的神明，我遲早會將其摧枯拉朽的橫掃！”
“不過將這種東西作為終極理想，生命純度也未免太低了吧！生命的意義，可不在于達成這種任務似的目標，也就只有我父王和我的皇兄們，才會擁有這種征服大陸的低純度理想…”
看著這個充滿想法與個性的少女，瑞爾不禁有些好奇道。
“你還有哥哥？那你為什么會被選中當皇帝呢，總不會是因為你機械水平好，做出了什么卓絕貢獻吧？”
聽到瑞爾這個機魂一股機油味的話，德博瑞克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是沒得選啦！”
說著，皇帝陛下眼中露出追憶似水年華的神色，搖頭晃腦的用著抑揚頓挫的語氣緩緩道。
“我的那幾位皇兄天天勾心斗角，喜歡一起玩互相陷害謀殺的游戲，像我這樣整天呆在圖書館的小妹妹，他們瞧不上眼，都不帶我一起玩的。”
“他們整天互相斗智斗勇，到了后來，我智勇雙全的二哥老謀深算，笑到了最后。”
“我啊，看他這么喜歡和其他皇兄們勾心斗角，就略施小計，送他下去和那些兄長們一起團聚了！”
似乎是童年時代非常幸福愉悅的緣故，德博瑞克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純真燦然。
“本來我父親打算再給我添個弟弟，繼承他的王位，可惜啊…還沒等他把事辦完，就一命嗚呼了！”
“嘖嘖，我也就只能勉為其難接過重任，女扮男裝替他把這個皇帝當下去了，畢竟這種重擔，可不能落在外人肩上吶！”
雖然德博瑞克說的輕描淡寫，但瑞爾可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是過家家一樣簡單的事情。
其中的兇險曲折與血雨腥風，絕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
生在帝王家，也不是什么輕松的事啊…
對于對方的行為，瑞爾只能默默豎起大拇指。
反正他從來不記得自己有過什么家人，對于血緣親情之類的東西，壓根就沒感覺。
優秀的基因淘汰劣等的基因，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德博瑞克的思緒隨著目光飄往遠去。
飄出幽深的宮殿，飄到那想象也無法企及的地方。
那眼中的意念，仿若星辰般璀璨。
“為了完成我的理想，我一定會把所有神明統統碾碎，我知道的，只要那些自私自利冠冕堂皇的家伙存在，我的理想是無法達成的！”
緩緩收回飄蕩的思緒，德博瑞克摸著好看的下巴，嘿然笑道。
“話說回來，機魂先生，你有理想嗎？”
瑞爾誠實的搖了搖頭，抒發了自己對生命意義的看法。
“我只是受你強烈意念的呼喚，降臨的機械之魂，在我看來，生命的本質在于浪費時間，人類的一切行為，都是浪費時間，區別在于浪費時間的純度，我沒有理想這種東西，時間怎么浪費，對我來說并無太大區別。”
德博瑞克挑了挑柳眉，搖頭嘆道。
“噫…你的存在意義，也太悲哀了吧，簡直毫無純度可言！”
瑞爾滿不在意的笑了笑。
對方還年輕，生命中充滿了不切實際的雜質，而自己早已將那些雜質剔除，生命純度已經徹底純凈。
德博瑞克眼中露出下定決心的目光，認真道。
“決定了！如果你能幫我鑄造有靈魂的機械，討伐那些阻礙真理傳遞的神明，我就把我的理想分享給你！”
一剎那，對方無比強烈的意念，仿佛通過目光，表達給了瑞爾。
如同取回失去之物，瑞爾心中像是填入了某種東西，隱隱悸動起來…
這悸動的感覺像是未曾體驗，又像忘懷已久。
“誒？你…你怎么哭了？機魂也會落淚嗎…”
看到少女那訝然的臉龐，瑞爾臉上露出從容淡定的笑容，朝著對方胸前一指。
“聽好了，為機械注入靈魂的方法，就是…相信你自己！”
德博瑞克低頭看了看自己。
“相信…我自己？”
瑞爾像是表述千真萬確的事實般斬釘截鐵，鏗鏘有力道。
“沒錯，改變一切的力量，就在你心里，就在你手中！”
“把你心中的意念與述求，全部傳遞給你手中的機械，相信它們能達成你的愿望，并且深信不疑將它創造出來，相信其中實現一切愿望的力量存在！”
“不論有多少懷疑的聲音，不論有多少人站出來質疑，都要堅定不移的相信它的存在！”
“就算到了最后只有你自己相信你的所思所想，也要告訴全世界你是對的！”
“如果你心中所想的是世間不存在的虛妄之物，就用你的雙手創造奇跡，讓它成為真實存在的東西！”
一切，通過表達傳遞了出去。
德博瑞克的靈魂正在不止的顫動，不可思議之物逐漸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將虛無化作真實…
就在此刻，瑞爾的感知中，一切都變得恍惚起來。
仿佛昨日夢境，周圍的事物開始模糊不清起來，時間的河流在滌蕩沖刷著腦海的記憶。
眼前的一切，如夢幻泡影，瑞爾耳邊傳來了支離破碎的窸窣話語。
“機魂先生！機魂先生！你要走了嗎？你還沒見證我用機械統一整個大陸呢！”
淚水流淌在笑臉上，瑞爾自語一般輕聲呼喊。
“我會再回來找你的，記住，這是約定，等到你站在這片大陸的頂點，再把你的理想分享給我吧，別忘記你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