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負面情緒體 “你還看得到他嗎?”
年輕的伯爵的目光掃遍全場,沒有找到墜落的艾文·薩克森的身影。而身邊的金德瑞德亦是搖搖頭,可面上的緊張卻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
此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喘息聲,西里爾回過頭去,之前被自己隨手擱在房頂瓦片上的佩拉吉奧斯·赫里斯已經睜開眼,雙目目光渙散,嘴里不斷地冒著血沫。
但與此同時,一股溫和的力量正自佩拉吉奧斯·赫里斯的胸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治愈著他受創的軀體。
他的雙眼逐漸有了焦距,身體也漸漸地有了熱度,雖然還沒脫離危險,但只要治療一直持續,他就能恢復過來…
但那雙好不容易有了焦距的眸子突然收縮——一截銀亮的劍刃正穩穩地探向他的胸口,精準地挑開他的外衣,而后貼著他的胸口肌膚,撩起了他貼身掛著的玉佩。
“是這玩意兒在治療你么?”
年輕的伯爵那討喜的聲音傳入耳中,可此刻對佩拉吉奧斯·赫里斯而言卻如同地獄的回響。他想要掙扎,但身體的虛弱讓他根本無力與之抗衡。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截劍尖將玉佩挑起至他的眼前,而后微微一用力,鋒銳的劍刃立刻將懸掛玉佩的繩子挑斷,隨后玉佩被一股風卷起,飄飄搖搖地離他而去。
“不,還給我,還給我——”
而年輕的伯爵的手一把將玉佩抓住,隨后俯下身,讓自己的面龐充斥奧圣艾瑪皇子的視線。
“一個問題,你們來這里,是為了維什林根,還是為了尤瑞拉。”
他觀察到皇子的瞳孔再一次收縮,立刻知道,自己心里隱隱有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史丹尼·克萊門斯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如今的結局固然是由于他的狂熱而導致的,但就算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難道“某人”就沒有百分之一的錯嗎?
那位將狂熱者引上歧路之人,究竟跨越遙遠的時空掌握了多少——
源初教堂,尼克爾主教。
那位站在奧圣艾瑪的頂點,與奧圣艾瑪的帝皇平起平坐的大主教,對于玩家而言他的位置實在太過遙遠,但他卻是毫無疑問的諸多陰謀的策劃者。
當尤瑞拉只是以一個投影的形象降臨在克勞瑞斯·本杰明身上之時,西里爾就可以不客氣地做出預測。
哪怕史丹尼·克萊門斯自己都不知道尤瑞拉不可能降臨,位于遙遠的奧圣艾瑪的尼克爾主教,也一定知道復蘇神明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那么還是那句話,奧圣艾瑪人砸了那么大的價錢來到新奧威港,絕對不是為了來當好好先生,幫新奧威港抹平這里的麻煩,他們必定是有所圖謀。
而既然不可能帶回一個復蘇的尤瑞拉,那奧圣艾瑪人所想要帶回的,自然只剩下一個選項。
被他們重創的吞噬者,維什林根。
這一條條盤下來,西里爾心里已經澄如明鏡。
那么值得奧圣艾瑪人千里迢迢趕來綁架的“吞噬者”維什林根,真的只是一頭神明時代遺留下來的兇獸嗎?
他再聯想到來自諾拉的指引。
事物往往存在兩面,善與惡定然相對。
為什么屬于“海”這一屬于尤瑞拉的領域會被維什林根輕易吞噬,為什么尤瑞拉在化為群星遠去之前,沒有將其徹底驅除?
在看到艾文·薩克森那副模樣之前,西里爾還對此沒有想法,但現在的他已經做出了猜測。
因為維什林根,正是來自于祂自身。
祂是海神的負面情緒的集合體。
而奧圣艾瑪皇子收縮的瞳孔,以及此刻為了渴求生命延續而不斷點頭的動作,都證明了他的猜測沒有錯誤。
西里爾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在佩拉吉奧斯·赫里斯渴求的目光中,握著玉佩的手忽然一松,那枚玉佩砸在瓦片上彈了三彈,而后畫了一個弧線,墜入了下方奔涌的魔力浪潮之中。
“哎呀,手滑了。”他淡淡地說著,同時欣賞著來自佩拉吉奧斯·赫里斯突然急促的呼吸,以及那充滿不可置信的目光,隨后用劍身輕輕拍了拍奧圣艾瑪皇子的面龐,微微壓低身形。
“為…為什么…”血沫含糊著,佩拉吉奧斯·赫里斯的目光再次開始渙散,喃喃地說道。
“因為啊…”西里爾壓得更低一些,幾乎貼到后者的耳邊,而后低聲將聲音送入他的耳中:“雖然你我無冤無仇,未來拉羅謝爾發生的事情與你也幾乎無關…”
“但誰讓你是奧圣艾瑪未來的皇帝呢?”
“佩拉吉奧斯一世,尤瑞爾一世大帝指定的接班人?”
他在皇子那無法理解的目光中快速直起上身,而后利索轉身,回頭抓起海神的長槍施拉霍登:“那么接下來的目的很明確了,用尤瑞拉的力量解決尤瑞拉的負面情緒體,金德瑞德,你在這邊看著就…金德瑞德?”
西里爾看向少女,卻發現她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巨物維什林根,身體在不自禁地顫抖著。
而那根白色的伊西斯之羽,此刻正飄浮在她的面前,來回打著轉兒;那原先純白的羽毛的下端,正一點一點地沾染上漆黑之色…
“他,還沒死。”
少女忽然斬釘截鐵地開口道,而后她就像是未卜先知似的,突然向后連續三個翻滾——
卻見一團紫紅色的雷電毫無征兆地劈在了她之前所站之處,直接將圣米爾教堂的高塔劈掉了一個角;大塊大塊的巖塊隨之墜落,砸向下方的海水之中。
“還沒完!”
西里爾隱約察覺到不妙,他迅速上前接應金德瑞德,左手已然將亞度尼斯的堅韌抓握在手。格擋在身前的一刻,同樣的黑紅色雷電劈落在他的身前,盾牌上傳來當的一聲震響,巨力使他的雙腳都下沉、陷入到瓦片之中,而后徑直向后滑退了三米開外,在屋頂上留下兩道深深的劃痕!
“嘶!”
西里爾用力甩了甩手,那雷電并非只是力量出眾,其上所附帶的一種兇厲的情緒順著盾牌便蔓延到了他的左手上,一時之間酸麻到幾乎無力抬起。
而在他甩手之際,身體中又響起那聲“鎮”——,將手臂的酸麻感盡皆驅除。
“他還沒死?是艾文·薩克森嗎?”
金德瑞德沒有時間答復,她此時將所有精力都放在躲閃之上,披著白色絨氅的他就像是一只在雷暴中穿行的海鳥,來回翻飛著。
谷砯</span而就在她輕盈地自佩拉吉奧斯·赫里斯身上掠過的一剎那,一道黑紅雷霆精準地劈在了她跨過的奧圣艾瑪皇子身上——
那本就奄奄一息的皇子的身體頓時被炸得飛了起來,就如方才掉落的玉佩一樣,在屋頂上彈了三彈,而后歪斜著墜下圣米爾教堂,掉入了下方魔力化作的海水中。
霎時間,數頭海獸凝形而出,一張張大口分別撕扯著他身體的各處,一個呼吸沒到的時間,便將他咬得一點兒都不剩。
西里爾只來得及匆匆瞥見這一幕,他將幾乎全部心力都放在鎖定黑紅色閃電來處上,雖然每一道閃電都看似是無序的,但實際上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源頭——
他快速地在魔力震蕩的波頻中尋找著,最終連續找到三段閃電的伊始之處,鎖定了源頭的所在。
“在那里!”他伸手指向自己鎖定的源頭的位置,可看向那里時,連自己都是一愣——
那里,分明是“維什林根”那龐大身軀的中心區域。
這頭龐大的巨獸在數分鐘前還由于構造得過于隨性,而讓人無法分辨出其究竟是什么生物的外貌;但此刻的它卻逐漸呈現出了一個固定的形態。
海水在不斷地收縮著,原先其龐大的軀體正在迅速地縮小著。但這并不意味著其力量的流失,西里爾注意到,那些海水隨著體型的收縮而被不斷地壓縮著,已經經歷了一個凝練的過程,成為更加精純的魔力聚合體。
就連此前奔涌在山頂和尤佛島上的魔力海水,此刻都在不斷地被其回收著。它的體型越來越小,而力量也越來越精純,氣息越來越驚人 它迅速地收縮著,甚至已經不如此前它所抓握著的法師塔高大,而且還在不斷縮小著。它的外形逐漸向一種“獸”的形態演變著,現在西里爾還分辨不出它究竟是什么生物,但光是自其身上溢散出的魔力量,就讓人幾乎窒息。
他目光盯著巨獸的胸口,隨著體系的削弱,胸口厚厚的海水層也變得稀薄了不少,讓他得以看見自己所鎖定的源頭。
而在那里。
一名黑發的青年正舒適地依靠在一團黑色的霧氣之中,如同端坐于王座之上。
臉上不再有兇厲,只剩下了高傲的睥睨。
那是本應該死在他箭下、就算沒有死在箭下,也應該死在魔力海水之中的、這一切幕后的罪魁禍首。
艾文·薩克森。
氣泡不斷自黑發的青年的口中涌出。
他雙手捂著自己的咽喉,掙扎著想要吸氣,但是來自箭矢的創傷讓他連自己的氣息都無法保持。那張面龐上因為疼痛、失血與窒息而重復著痛苦的神情,那紫黑色的魔力斷斷續續地自創口里噴射著,最后連一滴都不剩。
他越沉越低、越沉越低,最終臉上的痛苦都消散了。
艾文·薩克森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祥和的神情。
那或許是他還在港灣圣殿、由那位溫柔的圣女照顧時才擁有過的表情,從加入港口黑手黨開始,他的形象就是一名兇厲的打手,雖然地位越攀越高,但兇厲的形象卻是未曾改變過。
下位者諂媚他,上位者嫌惡他,同位者忌諱他。
以厭世的神情行走,或許是最適合他的生存方式——
也是那他體內存在的、漆黑的羽毛為他選擇的生存方式。
力量在一天一天地成長,他漸漸知道自己自出生以來,就是這根羽毛的載體;罪惡是他成長的溫床,暴力與殺戮是屬于他的沃土,他本就該在這樣的環境里逐漸進化。
伊西斯之羽。
他的生命,有兩個選擇:
其一,慢慢地成長,當到達一定的歲數,身軀足夠強壯,足夠承載那個漆黑的意志,他便將被這個意志給吞噬。
又或者找到另外一半不知是否存在于伊西斯圣團的羽毛,將漆黑的意志抹消,而他能夠得以獨享這份力量。
前者是一個枷鎖,后者則如大海撈針。
他在同步進行二者的同時,尋找著第三種方案。
“吞噬者”維什林根。
愚蠢的主教史丹尼·克萊門斯,居然認為他所期望解封的“維什林根”不過是神明時代的遺留兇物——當得知這一消息時,艾文·薩克森差點笑瘋過去。
漆黑的伊西斯之羽在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種來自神明、卻充滿暴戾的物品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神無法壓制的負面情緒,它們強大而獨立,甚至能夠成為一個單獨的個體——
以維什林根壓制伊西斯,兩份意志互相抵消,艾文·薩克森自己坐山觀虎斗,最終獨享其中純粹的力量。
如此完美的計劃,卻要失敗了。
他還在墜落著,墜落的速度越來越慢;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停止了下沉,逐漸擁有了身體的控制權。
于是他睜開眼,看到的是眼前一片漆黑的人形虛影——虛影的腹部有一個兩拳寬的空洞,正半跪在地上,如液體一樣的黑色物質不斷從祂的身上剝落著,而祂則以并不存在的目光審視著他。
而漆黑的伊西斯之羽正漂在他的身前,似乎在與對面的人形對峙著。
他在直面維什林根的本體。
艾文·薩克森,直視著面前的虛影與羽毛,鬼使神差地,他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你們想要互相吞噬?難道你們覺得靠這樣,就可以成功地存續下去嗎?”
“你們的力量來源于不同者,注定不可能交融。”
他如此說著,嘴角逐漸勾起一個自信的笑容。
這是一個當他的船只成功劫掠、當他的刀斬下敵人的頭顱、當他的勢力一步一步擴大之時,才會露出的笑容。
“那么…”
“讓我們做個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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