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廟宇是用來祭祀和供奉神靈的住所。
沒有廟宇,那就留不住‘神’。
這也是為什么很多地方都有山神廟和河神廟、龍王廟之類的廟宇,就是為了留住‘神’,燒香祭拜,祈求風調雨順,庇佑百姓。
而這個地方對于河神的祭祀如此隆重,卻沒有河神廟,所以這座紙扎的河神廟很有可能就是用來作為臨時代替的。
這里地處于五峰山的后面,四面環山,上山的路高遠而又崎嶇,要想在這里修建一座河神廟,可并不是那么簡單的。
至少對于現在貧瘠的社會來說,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財力。
所以許天川見縫插針,打著樂善好施,渡人渡己的名義,以幫忙修建河神廟為由,來獲得對方的好感和信任。
這樣能更好的方便套后面的話。
另外看這老頭兒一聽說自己愿意出錢幫忙修建河神廟,眼珠子都是發亮的,基本上自己猜測的這些,都是八九不離十了。
“你…你真的愿意無償幫我們修建河神廟?”
這老頭兒激動的話音都有些顫抖。
“嗯,這也算是積德,為我自己做一件善事嘛。”
許天川豪爽的呵呵一笑,同時正準備繼續問下去,但話還沒說出口,這老頭兒立即激動的噗通一聲雙膝跪在了許天川的面前,眼眶濕潤的連連磕頭:“大善人啊,您可真是大善人啊!我代表我們附近的村民感謝您,我想河神肯定也會庇佑您…”
還不等老頭兒把話說完,許天川趕忙的去把他攙扶起來。
以這老頭兒的年紀,都能當自己的爺爺了,這跪拜之禮,怕是要折壽的。
“大善人,敢問您尊姓大名?等修建好河神廟后,定將您的大名永記在功德碑,供我們世代后人敬仰…”
老頭兒又看著許天川問道。
“免貴姓許,單名一個川。”
“老伯,您怎么稱呼?”
許天川又笑著反問了一句。
“我?我姓馬,我們附近幾個村兒大多數人都姓馬,我的輩分在村里略長一些,很多人都直接喊我馬太爺。”
馬太爺?
這輩分可不是高一點點啊。
緊接著,這個馬太爺又說道:“其實早在幾年前,這里是有一座河神廟的,而且非常的大,香火不斷,幾乎每天都有人進山燒香祈福,祭拜河神,甚至一些外鄉人都會專門趕往此地求得一炷高香。
可就在兩年前,我們這里發生了一場洪澇,之前修建的堤壩決堤,導致河水上漲,將河神廟完全的淹沒。”
“其實我們附近幾個村也有考慮過重建河神廟,但是因為這里的地勢實在是太偏,要翻山越嶺才能將磚頭運送到這里,不僅需要大量的人力,最主要還需要不少的錢,可最近幾年莊稼收成本來就不太好,再加上軍伐混亂,年年打仗,上繳的公糧也每年都在上漲,百姓只能勉強吃個半飽,哪兒還有錢有力去重修河神廟,就只能先臨時這么用紙扎一座河神廟用來供奉河神,而每年祭祀河神的家畜,也都是附近村民省吃儉用,喂養了一年的…”
說到這兒,馬太爺連聲苦澀嘆息的直搖頭,像是一肚子的苦水往外倒。
“你們自己的日子都過得這么艱難,還拿…”
聽了馬太爺這番話,旁邊的焦三情緒有些激動的把話接了過去。
但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許天川趕緊將其制止住。
許天川當然知道焦三心里想要說什么。
日子都過的這么艱難了,還去祭拜什么河神?
如果河神真的庇佑兩岸風調雨順的話,日子會過成這個吊樣,還會有洪災把供奉自己的廟都給淹了?
通常來說,都是日子過得越好,祭拜的就越隆重,而這恰恰相反,只有一個饅頭,寧愿餓著肚子還要分給‘河神’一半。
這就是現實版的‘扭曲迷信’。
也是為什么建國之后要推翻迷信,破四舊的原因之一。
而許天川之所以不讓焦三說出來,那是因為這話就相當于是對‘河神’的褻瀆和大不敬。
要是真把這話說出來,這馬太爺說不定會直接翻臉,重新拿起他的紅纓長槍跟焦三決斗…
這個馬太爺對于河神的迷信已經到達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不僅僅是這個馬太爺,還有附近的百姓!
“馬太爺,我相信河神廟得到重修之后,河神一定會幫助百姓治理洪水的!”
許天川笑著應了一句,接著又故作非常感興趣的問道:“馬太爺,我看這廟里供奉的,莫非就是河神真容?”
馬太爺點了點頭:“這里原本有一座河神廟,我們也是按照河神廟的原貌用紙扎復刻的,原本的河神廟里供奉的就是河神與他的十子。”
“我聽您剛才說,河神廟只是因為這里的河水位上漲被淹沒了,而并不是沖垮了,所以原本的河神廟還在河下?”
許天川又接著問了一句。
馬太爺點了點頭:“對,那座河神廟根基牢固,據說已經存在了好幾百年的時間,我太爺爺的太爺爺那輩兒就已經存在,無論風吹雨蝕都屹立不倒,堅不可摧,即便是那年發生了很大的洪災,也沒有將河神廟沖塌,只是被水淹了而已,而且淹的還不止一次呢。”
“那河神廟的原址在哪兒?”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刑常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刑常的這句話問的可能有點唐突了,為了避免被猜疑,所以許天川趕忙的又在后面補了一句:“咱們建廟修寺,也要講究風水位置,肯定不是隨便建的,先知道原先的河神廟位置在哪兒,我們也好找個風水先生看看,再重新選一個地方來重建河神廟。”
許天川后面補的這一句話確實也有幾分道理。
馬太爺點了點頭,手指向水潭的東南方向,說道:“看到東南面的那座平頂的山峰了嗎?河神廟就背靠著那座山峰。”
許天川順著馬太爺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馬太爺口中所謂的平頂山峰,只在水面露出不到七八米的高度,上面長滿綠植,如果馬太爺不特意強調那是一座山,還以為就是一個大土丘。
“就這也叫山峰?還沒我家太爺的墳包高呢。”
焦三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帶著一臉的質疑。
而馬太爺卻白了焦三一眼,說道:“你懂個屁,這座山峰原名叫做鳳嶺,據說是鳳凰在那兒棲息的地方,本來這鳳嶺高有千米,是五峰山最高的山峰,在我們當地有書文記載,幾百年前曾經遇到過一次嚴重干旱,干旱導致汝河的水位嚴重下降,也就是因為汝河的水位下降,從而露出了鳳嶺山下的一座河神廟!那也是河神廟第一次出現在世間,從哪兒以后,我們當地的百姓就信奉河神,河神廟也就一直在水位上面。
但是又過了幾十年,這里再次發生洪水,將鳳嶺攔腰沖斷,河神廟也再次淹沒水底,中間過了一百多年,水位的下降才讓河神廟再次出現。
直到最近兩年,水位的重新上漲,又一次將河神廟淹沒…”
“鳳嶺?”
一聽這兩個字,許天川猛地精神一振,眼珠子驚訝的瞪得像是兩個銅鈴。
自己一直尋找的鳳嶺居然就是這里!
如果馬太爺說的沒錯,河神廟就是背靠著鳳嶺而建,而且存在了上千年,第一次對于河神廟的記載也并不是當地人修建的,而是干旱導致水位下降,從水底露出來的,至于河神廟的真正起源,并沒有人知道。
這也說明河神廟到底存在了幾千年,現在還都是一個未知數。
因為這里是汝河的最上游,一旦出現干旱和洪澇,水位的增長幅度就會很大,也導致就像馬太爺所說的,這幾百年當中,河神廟因為水位的漲幅來回淹沒而又出現,反復循環了很多很多次。
鬼姑神的洞口就在鳳嶺的下面,而鳳嶺的下面還有一座神秘的河神廟。
許天川內心堅信,這兩者之間絕對不是什么巧合,必然存在著諸多的神秘關聯。
但是在趙太丞的墓志中,只記載了鳳嶺山下有一個洞,但是并沒有任何關于河神廟的記載,趙太丞所屬的北宋時期距今是一千多年,按照馬太爺所說,第一次發現河神廟,是在幾百年前,這說明在北宋時期,河神廟還是淹沒在水底的,并沒有被世人發現。
另外鬼姑神的洞口在河神廟的上面。
這一點是鐵定的事實。
“馬太爺,那如果以您的估計,這河神廟應該被水位淹沒了多少米?”
許天川可以將內心的驚訝掩藏,只是故作出一副好奇的打聽道。
馬太爺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又在心里仔細的想了一下,說道:“差不多最少也有十來米,說來也巧,現在的水位剛好淹沒了一半的祭神窟。”
“祭神窟?”
“祭神窟?”
“祭神窟?”
馬太爺后面的一句話讓許天川和刑常還有焦三同時下意識的一聲驚呼。
“什么是祭神窟?”
焦三最先忍不住好奇的追問道。
馬太爺隔著水面瞭望著鳳嶺的方向,神情認真的說道:“在鳳嶺下面有一個很大的洞窟,據說河神就居住在里面,每當水位下降,露出祭神窟,就預示著河神要出來顯靈了,恰好今年剛剛過完年,在沒有干旱的情況下,水位莫名的下降了一些,露出了祭神窟,所以我們今年才特意的送上了如此多對于河神的祭祀貢品!以求河神治水,祝我們風調雨順,來年豐收…”
“而且每當祭神窟出現的時候,我們當地村民都會帶著祭品進入窟內,沾染神氣,求得河神的神氣帶來安康和平安…”
聽著馬太爺的這番話,許天川和焦三還有刑常不約而同的相互對視了一眼。
看來這一番話真的沒有白談,趙太丞的墓志是真,自己尋找的方向也是全對的。
所謂的祭神窟,就是當地百姓取的名字,實際上就是趙太丞當年帶出鬼卵的那個水洞!
少卿后。
許天川轉了轉眼珠子,看著馬太爺一臉誠摯道:“馬太爺,關于修建河神廟的事兒,咱們就這么定下來了,但是我現在身上帶的現錢可能不太夠,我這就派人去城里的錢莊取錢,順便再找個風水先生,看看在哪個位置建一座新廟合適…”
話說到這兒,許天川又故意的停頓了一下,再接著說道:“馬太爺,您剛才說,每當祭神窟出現的時候,村民們都會進入帶上祭祀品進入窟內,其實我對于河神也帶著一顆虔誠崇敬的心,不如勞煩您給帶個路,也帶我們乘船去祭神窟,近距離拜祭一下河神,如何?”
其實目標已經非常明確,就算是許天川三人自己乘船去,也是沒問題的,不過如果找個當地人做向導的話,自然就更好了。
馬太爺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點頭答應:“也行,但是要等到明天早上!”
“沒問題,正好我們也有時間準備一些祭祀品!”
許天川立即爽快的點頭。
“這里距離集鎮還有幾十里的路程,如果你們三個不嫌棄的,今天晚上就暫住在我家吧,我家就我一個孤寡老頭兒。”
馬太爺看著許天川淡淡的說道。
“那真的就太麻煩您了。”
許天川客氣的鞠了一個躬。
一直到傍晚,夕陽西下,馬太爺帶著許天川三人出山,回到了一個小山村。
這個山村并不是很大,住著大概幾十戶人家,而馬太爺家就是一個三間小瓦房,東西兩廂各有一張床。
許天川和焦三還有刑常三人就這么在一張床上將就了一夜…
一夜無話…
三個老爺們兒也沒什么好說的…
第二天清晨,天才灰蒙蒙剛亮,公雞才剛打鳴兒,許天川三人就已經早早的起床,跟著馬太爺去了汝河,在汝河邊乘了一艘木船,通過山間的那道支流,重新來到了五峰山后面的這個水潭,并且徑直的朝著鳳嶺的方向劃過去。
清晨的水面仍舊有些霧氣,但并沒有昨天的那么濃,而且還是一團一團的濃霧。
在沖破一團濃霧后,許天川一眼就看到了鳳嶺山下,露出一半在水面上的一個圓形的洞窟。
遠遠地望去,這個洞窟還不小,洞口的邊緣生長著茂密的植被和蔓藤,看上去就像是一張扁平的大嘴,呈現出一種張合吞噬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