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為何要如此?別人不知道建奴的底細,臣月月和您通信,您還不知道建奴的底細么?此戰若勝,非議殿下不臣之心的言論必然充斥朝堂。若敗,殿下儲位不保!我大明未來的一代圣君,可能就此夭折!殿下,您怎能如此啊?”
在正式的旨意發布前一兩天,熊廷弼作為邊塞鎮守文臣,在沒有朝堂命令的情況下,悄悄的潛行入北京的興華宮,見到朱由棟就是一陣咆哮。
和建州女真做了五年的鄰居,熊廷弼如何不知道建州女真的強大?但問題是建州這些年低眉順眼各種恭順,而且對明朝有意的隱藏實力。由此導致即便是那兩千鐵嶺衛的官兵被全殲了,整個大明上下,除了遼東鎮一些有膽識的基層將領之外,個個都覺得建州不堪一擊。個個都覺得這是一場穩贏的戰事。
那么問題就來了:你皇太孫為啥要去搶這場能夠穩贏戰事名義上的統帥?是想勾結武人抑制文臣么?又或者是想豁取更大的聲望?
這兩條,前一條會引起文臣們的集體警惕,后一條會讓他和太子本就不好的父子關系更加雪上加霜。無論怎樣,都對朱由棟很糟糕。
而且,這還是這場戰事打贏了,朱由棟才會得到如此待遇。要是打輸了…
而和建州做了這么多年鄰居,本身就在軍略上有極高造詣的熊廷弼真的認為,這場戰事,未必能夠穩贏。
“節寰先生,你身為太孫的西席,在這個事情上怎么沒有勸住太孫?這簡直就是失職!”
“哈哈哈。”袁可立還沒開口,朱由棟先笑了起來:“熊先生此時能夠不顧自身安危回來跟學生說這些肺腑之言,學生足感盛情。”
“殿下!”
“誒。”輕輕擺手,阻止了熊廷弼再次發言后,朱由棟沉聲道:“正是因為熊先生的教誨,讓學生知道建州女真的實力其實很強,我大明此次動員這么點力量,未必就能夠穩贏,所以,學生才要親自上陣!”
深吸一口氣,朱由棟堅定的說道:“學生是大明的皇太孫,是這個國家的儲君。理所當然應該全心全意的為這個國家的存續、強大而奉獻全部心力,如果因為顧忌些許流言蜚語便駐足不前,那萬一這場戰事敗了呢?學生以后豈不是要長期為遼東的局面而頭疼?當今之世,各方強國均在崛起,而我大明建國已經二百四十余載,當真是步履蹣跚,危機四伏。正因為建州強大,所以必須以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勁頭,干脆、狠辣的將其消滅,否則,學生以后哪有時間和精力來整頓全國的各種問題?至于熊先生說,萬一敗了,學生的儲位不穩,哈哈哈哈,此戰若敗,學生都不會生還北京,誰還在乎那個儲位?”
是的,作為穿越者,朱由棟想得很清楚:建州猥瑣發育了這么多年,此時的實力已經非常強悍了。若是不能在這一次就一舉將其消滅,那么,遼東局勢一片糜爛后,就算他后來登位,頂天也就比歷史本位面的天啟皇帝干得稍微好點。
在這個位面,其他穿越者想要的只是他朱由棟一個人的命,若是在競爭中確實搞不過,他自己抹脖子就是了,如此,百姓不會受苦,國家也不會傾覆。而建州女真,要的是整個大明的家國文化!身為穿越者,來到這個位面,若是連這個覺悟都沒有,那也太沒責任感了。
所以,不管這次出征會引來多少流言蜚語,他都必須迎難而上!若勝,為國家挖掉一個毒瘤。若敗,他以死謝罪便是。
“…臣,明白了,如此,臣馬上回寬甸去,整軍備戰。”
“嗯,熊先生,你回了寬甸后,把寬甸衛全軍集結起來,學生已經發信給李國助和顏思齊,他們的艦隊已經搭載著橫海衛、四川鎮兵和石柱千戶所的白桿兵全體北上了。”
“原來如此,臣明白了,殿下這個方略極為穩妥。”
“這可是袁先生的方略,學生不過照做罷了。”
送走了熊廷弼,沒幾天,任命朱由棟為征虜大將軍的圣旨也下來了,朱由棟和楊鎬、杜松等人在平臺接受萬歷陛見后。朱由棟迅速的來到了北京的寧遠伯府。
“臣李成梁,拜見太孫殿下。”
“寧遠伯年事已高,不必多禮,請坐,請坐。”
“臣多謝殿下體恤。”
“寧遠伯,孤此次來的目的,您應該知道的。”
這一年已經八十五歲的李成梁早就老成了精:“殿下放心,莫說李家這么多人,早就為殿下效力多年,以后還要靠殿下的照拂。便是當此國戰之時,李家作為大明將門,也必將竭盡全力。”
“嗯…國戰,可是寧遠伯,有些燕雀卻說區區女真蠻夷,何須如此大軍,還說孤搶著去做這場能夠穩贏戰事的統帥,是居心叵測。”
“殿下,既然是燕雀刮噪,又何必理會。”輕蔑的對最近一些文臣的言論表示了鄙視后,李成梁對著朱由棟大禮參拜:“殿下,努爾哈赤這條惡狼是老臣養出來,一開初老臣只是想讓這狼崽子長壯實一點,幫臣把遼東的前門給看好。誰知道這狼崽子現在已經長得這么威猛了,而臣卻是衰老不堪。更可慮的是,如松戰死后,我李家的后輩沒有一個是帥才,根本駕馭不了這頭已經長成了的狼王。殿下,此戰并不能穩贏,殿下萬萬要小心啊。”
“寧遠伯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孤心甚慰。”朱由棟起身,將李成梁扶起來后,目光炯炯的看著這位老人:“所以,孤需要寧遠伯的幫助。”
“老臣已經給所有在遼東任職的子侄寫了親筆信,讓他們在太孫麾下一定努力作戰,不要顧惜家丁的傷亡。讓他們只聽從太孫的安排。但有敢不服從太孫命令的,老臣親自宰了這些不孝子孫。”
“如此,孤多謝寧遠伯了,寧遠伯好好將惜身體,孤看寧遠伯這面向,說不得有期頤之壽。”
“不敢,老臣這個年紀,那真是說走就走了。以后我李家,還要太孫照顧。”
“請寧遠伯放心,此戰若敗,孤必不生還北京,那就一切都不用說。若勝,李家當與孤榮辱與共。”
“有殿下這句話,臣就放心了。也請殿下放心,李家在這一場戰事里,就算拼盡全部家丁,也在所不惜!”
從寧遠伯府出來后,心里有了底的朱由棟心情好了很多,然后他就讓王承恩指揮著自己的車隊,去了慈慶宮。
“大哥,你要統帥四十萬大軍去打建奴嗎?大哥好厲害啊!”
在這座氣氛怪異的宮殿里,對自己最熱情的就要數自己的同母妹妹朱徽娟了。
在歷史本位面,這個孩子七歲就病死了。但是現在朱由棟已經搞出來了青霉素,如何還會讓她早逝?
不光朱徽娟健康的活著,便是朱常洛的其他幾個孩子,比如朱由,朱由楫、朱徽姮、朱徽璇、朱徽瀛等,都改變了早夭的命運。這么多孩子,再加上已經六歲的朱由校和今年2月剛剛出生的朱由檢,整個慈慶宮在平時,那就是個大型的幼兒園。
現在,這些孩子的大哥回來了,但是讓朱由棟尷尬的是,只有朱徽娟主動的撲了過來。其他的孩子都怯生生的看著自己,卻是不敢過來親近。
哎,為了這個國家,為了自己的命運。我真的舍棄了好多。
和自己的大妹一陣說笑后,朱由棟朝著朱由校招了招手:“由校,過來。”
由于朱由棟很早就獨立出去住了興華宮,所以朱由校平日里在慈慶宮才是真正的皇太子的大兒子,這小子平時就是宮里的混世魔王,但是此刻見到朱由棟后,卻瞬間變成了一只鵪鶉。
“大哥。”
“嗯,校弟今年都六歲了吧?學業怎樣?學完了么?”
“我…還在…念三字經。”
“呃…這也是可以的,慢慢來,不著急。有什么要大哥幫忙的,給大哥說,大哥不在北京的時候,你讓人給興華宮的掌事魏忠賢說一聲也可。”
“大哥,你上次送的那個金陵級戰艦模型很好看,小弟把他拆開了,但沒有全部還原回去。能不能…”
“哈哈哈哈好好好,這個事情為兄一定幫你辦好。為兄的長沙船廠,現在不光有了金陵級,還有了更大的北直隸級。為兄待會馬上吩咐下去,讓下面的人把所有船模都給你送十套過來。”
“多謝大哥!”一開始還怯生生的朱由校這會兒迅速的放開了:“大哥,這次去遼東,那個建奴好不好打?”
“你覺得呢?”
“小弟覺得不好打,所以才要大哥出馬。只恨小弟年紀還小,不然也跟著大哥去遼東,抓來那個努爾哈赤,著實的打一頓!”
“嗯,這次就算了,以后若是邊疆還有戰事,大哥一定帶著你上陣好不好?”
“朱由棟!”
就在兄弟兩人迅速拉近感情,其樂融融的時候,一個面色青灰,頭發都有些花白的中年人喊住了他。
“孩兒見過父親。”
父子倆步入一間偏殿后,朱常洛道:“說吧,這時候你回來干嘛?”
“父親!孩兒馬上就要出征了,臨走之前,不該來和父母、各位姨娘,弟弟妹妹們告個別么?”
“哼!太孫殿下,這些年,你做得好大事業!孤這個太子每天滿耳朵都是你的消息。你還要折騰到什么時候?需知,此時福王已經徹底服軟,孤不需要你學宣宗皇帝對抗漢王那樣各種做事!”
“父親,孩兒從來沒有把福王當做對手。孩兒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民族!”
“去吧去吧,為父懶得聽你這些胡言亂語,你要記住,為君者,要信任臣子,垂拱而治。你的種種言行,傷了太多臣子的心,如此下去,將來何人能幫你治理這個國家?”
走出慈慶宮,朱由棟很是無奈的望了一會天: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 大明萬歷三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朱由棟、楊鎬、杜松等人再次陛見后,率領三千京營將士自北京出發,直驅山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