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退走后,朱由棟坐在會場的主座上半天沒有動。
說真的,古往今來,像他這樣能折騰的皇帝真的不多。雖說他情況特殊一些,畢竟大明內部的問題實在是太多,而外部競爭又太激烈,由不得他不折騰。但是從他擔任監國起,不過二十四五年的時間,政體、財政、稅收、軍事、經濟、文化…幾乎都被他動了至少一次。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大明經歷了如此劇烈的變化,整個國家還總體保持了穩定。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都是如溫體仁、袁可立、孫承宗等人的功勞啊。
但是現在,這些人快就是最近,慢也不過五六年,就要離開這個舞臺了,也要離開他了。如此境遇,由不得他不傷感。
不過,傷感完了后,他還要繼續思考,這一批帝師黨致仕后,該用哪些人來接替他們——穿越者很多時候都是拍腦門,真正的具體做事,把他的想法變成實際的,都是靠的這群帝師黨。別的不說,單說孫承宗吧。老孫這些年好像沒做什么大事,但是整個大明官場在發生劇烈變動的同時,始終保持穩定不說,核心部門的官員基本都是物盡其才,其品行也基本過得去…朱由棟這么多年來,對人事這個君主最核心的權力從來沒有擔心過什么。若是孫承宗致仕了,到哪里去找一個既忠誠,又可靠的人事部長?
“皇上?皇上!”
“嗯?方正化?幾點了?什么事?”
“皇上,這會是下午一點半,錦衣衛田指揮使求見。”
“哦,讓他進來吧。”
“呃,皇上,田指揮還帶了一個金發碧眼的白人女子,說是要帶進來一起見皇上。”
“嗯?”朱由棟嚯的一下站起:“快讓他們進來!”
時間倒回1637年的9月。
在經歷了近一個月的長途旅行后,約翰尼斯開普敦教授一行終于抵達了南美的利馬港。
是的,就是利馬港。在海軍重新占據優勢后,西班牙高達二十萬人的陸軍(含西班牙加派的三個師以及部分當地人組建的雜牌軍)終于可以快速的運輸到利馬附近登陸了。面對敵人305艦炮的威脅以及明顯的兵力優勢,孫傳庭沒有執著一城得失,主動率軍退入了安第斯山脈。
這一次的退卻,是早就有所準備的退卻。所以,新生的印加王國事先在安第斯山脈里早就準備好了營地,食品、軍火以及各種防御工事也有準備。甚至連簡單的槍械修理廠和土地雷制作工廠都建起了一個——至此,義軍面對西班牙正規軍,雖然在大平原上正面作戰仍然不是敵手。但是在山區里,他們再也不用被西班牙人追著到處跑,而是可以憑借地利進行機動作戰了。
不過這些都與開普勒教授無關。煥發了第二春的老頭子這次的任務就一個:對投入實戰的親王號戰列艦進行檢查,獲取數據,然后做出調整,以便為西班牙下一艘的萬噸級戰艦提供更好的參考。
在船上跟著開普勒學了近一月電學知識的格洛麗亞到了這里,很是自覺的沒有登上親王號戰列艦:至少在這個時候,她都是想的怎樣返回歐洲,然后從歐洲將情報發送出去。若是她在這個時候還非要跟著老頭子上親王號戰列艦,那就表現得過于明顯了。
但是老頭子最近一個月已經習慣了她在身旁,當老頭子一個人上了戰艦后,表現得特別的焦躁,工作態度也不是很好。所以沒得辦法,為了自己以后能夠獲得更好的戰艦。西班牙艦隊的司令官巴魯迪斯伯爵在知曉了內情后,破例批準格洛麗亞上艦了。
但,海軍司令的這個做法,直接讓隨同開普勒來到美洲的情報軍官費爾南多對格洛麗亞下了殺心。這個女人知道得太多了,為了以防萬一,絕對不允許她回到歐洲!因為,就算是回了歐洲,只要開普勒教授保她,她最多也是被監控——這樣做是有巨大隱患的,這個世界上,還是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一開始,費爾南多想到的是下毒。但是這個女人天天和開普勒教授同吃同住的,實在是難以單獨對其下毒——同樣的,在不驚動教授的前提下,暗殺也不好辦。
想來想去,他決定弄一個意外出來。
9月7日的晚上,他主動邀請教授和格洛麗亞共進晚餐。在宴席中他提出,因為船上都是男人,所以這清潔什么的做的很不好,能否請格洛麗亞女士抽出一天的時間來,以女士的專業眼光,指導船上的黑奴們把衛生好好搞一下。
對這個要求,開普勒同意了:實話實說,這么多天下來,每次帶著格洛麗亞上船的時候,船上那些快一年沒碰過女人的將士看向格洛麗亞的眼神,讓老頭也感覺很不舒服。
在把兩人分開后,他把格洛麗亞帶到了船尾:“女士,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你,今天將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天。”
“中校,懷疑一切,是你的工作職責。你可以懷疑我,但你如此的草菅人命,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哼,從我進入情報學校開始,我就只有一個念頭,西班牙的利益高于一切!為了西班牙的安全,一條人命算什么?實話告訴你,在你登船不久后,我們就已經抓捕了你的父親安東尼。想來他現在在情報局的監獄里,已經成了一具尸體了吧。”
看著冷漠但是絕對鎮定的格洛麗亞,費爾南多本能的覺得不對勁,他靠前一步,扯了扯自己身旁的鎖鏈:“女士,為了不在你美麗的身體開洞,我仁慈的準備了這個。請你配合一點,這樣你也輕松一些。”
“中校,你是準備將鎖鏈栓在我的身上,讓我永遠沉眠于海底?”
“是啊,這樣做是不是充滿了藝術的美感?”
“確實如此,不過我不配合。”
說完這話格洛麗亞就跳了海,費爾南多雖然趕緊跑到船舷舉槍射擊。但,終究沒能要了格洛麗亞的命。
作為錦衣衛仰光間諜學校培養了十多年的精英間諜,格洛麗亞雖然主要是靠美貌和身體來獲取情報。但是擒拿格斗、游泳、長途行軍這些鍛煉都是有的。所以在入水后不久,她就憋著氣潛泳了很長一段距離…
最終,她成功的進入了安第斯山脈,被那里的義軍發現,并在出示了足底上的錦衣衛紋身后,得到了孫傳庭的接見。
恰如朱由棟所言,雖然阿斯圖里亞斯親王號坐鎮利馬,使得大明的海軍無法堂而皇之的直航利馬為義軍進行補給。但,光是一艘親王號,是談不上什么完控制海權的。所以,明軍此時仍然有船只可以來往于夏威夷和南美之間——就算被親王號發現了也不怕,那么慢的一艘船,我打不過,難道還不會跑嗎?
所以,孫傳庭在聽了格洛麗亞的敘述后,用最快的速度為其協調了一只快船,將其送回了大明。
“嗯…”在聽完了格洛麗亞幾乎沒有口音的漢語報告后,朱由棟輕輕的拍了拍手:“壯哉!那個?”
“皇上,屬下在仰光就有一個漢名,叫葛絲麗。”
“很好,葛百戶,你說你跟著開普勒教授學了近一個月的電學知識,可有什么收獲?”
“皇上,這是屬下從南美橫渡太平洋途中,憑記憶寫出的學習記錄,到底是否正確,還需要我大明的科學家進行驗證。”
“不必如此麻煩,拿來給朕看。”
“咦?”
“葛百戶,吾皇乃蒼龍轉世,仙人授柄,無所不知。”
“哦,多謝指揮使提醒。”
接過方正化轉遞過來的葛絲麗的筆記,簡單翻了兩下后,一股熟悉的初中物理的感覺,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就好像他這樣的學渣根本就不知道酚醛塑料該如何制造,但當傅山拿出成品,并且介紹制作過程后,他就能確定這是酚醛塑料一樣。方山科學院卡在電流強度、電阻以及變壓器上面很久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當他拿到這份筆記的時候,一下子就鑒定出了這份筆記的真偽:真的,價值極大!
“葛百戶,你的功績,無論怎么夸獎都不足以表達朕的欣賞和感激。好,非常好!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希望得到什么樣的獎賞?”
“皇上,屬下在聽到安東尼出事的消息前,其實一直都是想著返回歐洲繼續為大明效力。但是…”她凄然的一笑:“現在我的身份暴露了,加之我也實在不喜歡過那種讓惡心的男人撲在我的身上以換取情報的日子。所以,能不能讓我不再回歐洲去了?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去仰光學校擔任老師?”
“田指揮,你的意思呢?”
“臣全憑皇上吩咐。”
“嗯…朕前些時日不是讓吳三桂去西伯利亞荒原給朕找一些小女孩嗎?此事,就讓葛百戶接手后續工作吧。”
“臣領旨。”
“葛百戶。”朱由棟起身,走到距離對方大約兩三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你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朕非常滿意。雖然因為環境限制,你的壯舉短時間內還必須保密,你還需要隱姓埋名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朕保證,在你的有生之年,你會看到你親自締造的傳奇,被世間廣為傳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