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新加坡是目前大明掌控的區域中,距離大明本土最遠的城市。所以,在有線電報線路架設到這里之前。這里發生的一切要傳遞回去,都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也正是因為如此,當9月29日深夜,杜倫尼從曼谷灣登上海軍留下的運輸艦的時候,心情總體還算是輕松。
從古斯塔夫帶著主力撤退開始,他率領十五萬殿后部隊頑強的抵御著曹文詔、劉招孫以優勢兵力對其發起的猛烈進攻。一個多月的阻擊戰打下來,雖說杜倫尼兵團損失了七萬多士兵。但他相信,作為攻堅的一方,曹劉二人麾下,倒下的士兵會更多。
最讓他得意的是,在臨到撤退的時候,他擺了一個圈套,讓明軍誤以為本方即將全部撤退,所剩兵力不多。進而造成明軍將領貪功冒進,然后他在局部集中優勢兵力,打了一個小勝仗——真的是小勝仗,在這種雙方最大兵力加起來超過百萬的大型戰爭里,一次戰斗殲滅敵人三千多人的一個團確實不算什么。但是這個小勝仗,卻讓一開始緊貼著他的敵軍主動和他拉開了距離。進而使得他剩余的部隊,成功的撤離到了船上。
不過,這種輕松的心情,在他于10月2日登上馬來半島春蓬府的尖噴港的時候,瞬間就沒有了。
“你說什么?我們的運輸船隊在馬六甲遭遇重創,大半船只沉默?”
“是的。”奉命來接他的拉伊蒙多蒙特庫科利一臉慘然:“這個消息是昨天晚上,海軍的加西亞少將派了一艘通訊船剛剛送來的。”
“這就麻煩大了啊。拉伊蒙多,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現在我們在春蓬府附近,也遭遇了中國人吧?”
“你怎么如此肯定?”
“當然了。這斷后的一個多月,雖然中國人的兵力確實明顯比我多得多。但是他們的戰斗力,尤其是臨戰時的戰術執行力,比以前我們碰到的對手總是要差那么一點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中國人應該是把主力給派過來了。”
“是啊,中國人居然算準了我們的陸軍后撤不是直接去馬六甲,而是在馬來半島東側登陸后,再去西側重新上船。哎,真是可怕的敵人啊。”
“這個倒沒什么,如果我是對方的指揮官,應該也會從我們后撤的速度上推算出前期撤退部隊的登陸地點。更不用說中國人的海軍靠著高航速的優勢,始終能夠監視我軍了。不過…”在習慣性的和拉伊蒙多探討了一陣戰術后,杜倫尼憂心忡忡的抬頭問道:“現在我們的后勤保障怎么樣?”
“有點麻煩。”拉伊蒙多也緊皺起眉頭:“馬來半島本來就很狹長,而這個春蓬府又是半島最狹窄的地方之一。當初選擇這里,主要是方便我們橫穿半島,好去西側再次上船。但是到了現在…就在距離此地北面不過三十公里的明軍,大半個月的交戰打下來,對方的兵力絕對不超過十五萬,遠低于我們。可是狹窄的地形使得我們的兵力優勢無法體現…”
“然后我們因為后勤的原因,開始陷入困局?”
“目前還沒有,但是馬上就要開始了。”拉伊蒙多苦笑了一下:“本次撤退,因為你的殿后,加上當時運力充足。所以我們前面撤退的二十五萬多人,是全部裝備都撤下來了的。但是支持這些裝備的彈藥基數,也就夠打一次大型會戰。而且更要命的是糧食,當時為了節約時間,減少運輸次數。而且海軍自己說的,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我們全部運送回印度。所以我們這邊只帶了一個月的糧食…從今天早上接到加西亞少將送來的消息后,古斯塔夫陛下和瓦倫斯坦閣下已經私下通知各個師長,讓他們在各自的部隊節約彈藥和口糧了。”
“該死的,我們就不能派出部隊向南征集糧食嗎?”
“當然可以,但是亨利,這是哪兒?是遠離暹羅中部平原的山區啊。這鬼地方人都看不到多少,到哪里征集足夠二十多萬大軍食用的糧食?”
“不止二十多萬了,拉伊蒙多。這一次,我又撤下來七萬六千多人。”
“啥?你居然撤下來這么多?哎,若是平時,這是一大功勞。但是現在…嗯,讓我猜猜,你的士兵,幾乎都沒有多少彈藥或者糧食吧?”
“是的,六十多條船要一次性把七萬多人撤走,就必須把一切的空間騰出來。所以,我的士兵,除了槍機彈匣里的子彈,和他們身上的軍服,就什么都沒有了。”
“…我明白了,雖然很困難,我會給你的士兵調配一批糧食的。哎,也不知道海軍什么時候才能有足夠的船只把我們接走。”
一般而言,船舶的運載量大約是其排水量的15—20。也就是說,一艘萬噸巨輪,能夠搭載兩千噸的貨物。
按照這個比例算下來,西班牙的運輸船隊,雖然在馬六甲遭遇了重創。但是活下來的運輸船,總體還有三十萬噸的排水量——六萬噸左右的載貨量。
按照目前猬集在馬來半島的歐盟陸軍還有三十二三萬,每個人體重70公斤計算,也就兩萬多噸的總重量——如此說來,馬六甲夜襲后活下來的那些運輸船,是可以一次性把這三十多萬部隊拉走了?
可惜,理論和事實是不一樣的。這些運輸艦雖然不用搭載軍艦那樣動不動幾十上百噸重的艦炮,以及幾十上百公斤的炮彈。但是從馬來半島西側開到印度半島東側,開個單面也得好幾天——燃煤、飲用水、食品,占據了大量的噸位。
而且人不是貨物,不能一個人上面再緊緊的貼著放一個不說。這吃喝拉撒什么的,你總得留點騰挪的空間吧?
所以,加西亞派來聯絡古斯塔夫的海軍軍官說得很清楚:剩下的六十多條運輸船,將在三天后抵達馬來半島東側的拉廊港——這是馬來半島中部唯一的一個大型良港。然后,海軍將通過三個批次,將這三十多萬部隊撤走:只走人,各種裝備、糧食、彈藥什么的就不能裝了。
“這么說的話,我們必須堅守拉廊港至少二十天。”
“是的。”
“哎…”長嘆了一口氣后,杜倫尼悠悠的抬頭看向了天空:“你們都收到了運輸艦隊遭遇重大損失的消息,想來中國人最遲明天也會收到這樣的消息。以本次戰爭中國指揮官表現出來的智慧來看,他們很快就會明白拉廊港的重要性。”
“是啊,所以我們將在彈藥不足,糧食有限的情況下,與中國再次展開一次血戰。”
“我待會就讓我的士兵們把他們手里不多的彈藥集中起來,盡可能的支持古斯塔夫陛下。”
“非常感謝。另外,亨利,我還要告訴你,加西亞少將還說,他在接管艦隊指揮權后,已經派出公爵號戰列艦和兩艘重巡,七艘驅逐艦重新北上。然后把這次運輸你們的六十余艘運輸艦護衛著南下。”
“很好,這樣算起來,我們堅守拉廊港的時間至少能減少五天。”
“是的。現在,就希望上帝保佑,讓中國人反應的時間稍微慢一點了。”
兩個青年將領商討戰局完畢,都不免心事重重。可是當杜倫尼見到古斯塔夫的時候,對方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差點崩潰。
“亨利,你做好準備,三天后,你和拉伊蒙多,路易登上第一批船,撤往印度。”
“不是,陛下,您這是什么意思?我還可以繼續戰斗。”
“我對你繼續戰斗的意志一點都不懷疑。但是經過我和瓦倫斯坦閣下的商議后,我們一致決定,讓你們三個年輕人先走,我們留下斷后。”
“這?陛下,對您的關愛,我非常感謝。但是您應該先走的,畢竟,您是瑞典國王啊,是一個國家的君主啊。”
“哈哈哈,亨利,你說的很對,我是國王。作為國王,作為這支遠征軍的司令官,當戰斗勝利的時候,我享受到的戰利品是最多的。而當戰事陷入困境的時候,我背負的責任是最重的。現在,我和瓦倫斯坦閣下最大的責任,就是要讓歐洲最杰出的三個青年將軍,安全的撤退。如此,當中國人反攻的時候,我們才有統帥站出來,抵抗中國人的入侵。”
“陛下,我對自己未來能夠成為歐盟陸軍的統帥毫不懷疑,但是現在…您自己跟我說的,我們派出了殺手組去刺殺中國的皇帝。這種行為,無論成敗,都會將我們的戰俘置于極為危險的境地。當然,以我對您的了解,您是肯定不會做戰俘的。但您留下斷后的話,真的是充滿了危險。”
“沒錯啊。”古斯塔夫微微的一笑:“就是有危險,才該我們這些老頭子留下嘛。好了,麻煩你的眼圈不要發紅。請保持一個軍人和貴族的體面,執行我的命令吧。”
就在差不多杜倫尼踏上春蓬府土地的同時,也是10月2日,彭子勤派出的通訊船也把馬六甲大勝的消息傳到了曹、劉二人的手中。然后曹文詔和劉招孫簡單的一分析,就測算出歐盟陸軍唯一的生路就在拉廊港。
之后,隨著電波滴答,同樣是在10月2日,尖噴港以北三十公里處的黃得功就得到了曹劉二人的指令:敵軍后勤窘迫,令你部以猛烈火力持續不間斷進攻,并在十五日內拿下拉廊港,斷敵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