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重慶號150主炮的炮彈,在空中飛翔了七千多米后,勢能的耗盡使其從半空中掉了下來,落到了距離親王號約莫六七百米的海面上并爆炸,激起了一根巨大的水柱。
“哼,偏的離譜。不用管他,繼續前進!”
不過,巴魯迪斯的話音剛落地,明軍這邊又是一發炮彈飛了過來,這一次,彈著點離親王號的就只有一百多米了。
巴魯迪斯的面色終于凝重了起來,他思考了一會后下令道:“左舵10,后續各艦跟隨旗艦轉向。”
“是,左舵10。”
隨著巴魯迪斯的命令,西班牙艦隊開始轉向。
大型艦船的轉向時緩慢的,而在親王號轉向的過程中,雙方的距離還在持續接近,由于明軍提前打了左滿舵,所以轉向已經完成。而親王號為首的西班牙艦隊,則在后發的轉向過程中,被動的挨打。
“嘣!”就在領頭的親王號轉過大半個身軀的時候,一道黑影從眾人的頭頂一閃而過,然后這道黑影飛快的落到了親王號另一側的海面上。
“糟糕,居然是跨射!”再次舉起望遠鏡,目測了本艦和對方艦隊的距離后,巴魯迪斯面色有些難看的道:“150mm的主炮,其射程居然超過了七千米。中國人的火藥技術,真的有些厲害啊。”
“閣下,這沒什么,我們在歐洲的海試已經說明,150炮彈打不穿親王號。”
“哎,我不擔心親王號。我擔心后面的六艘戰艦啊。”
仿佛要應證巴魯迪斯的烏鴉嘴一般,當親王號剛剛完成轉向,緊跟著他的馬德里號開始轉向的時候,明軍打出來的一枚炮彈,直直的打在了馬德里號的艉部。巨大的爆炸,把馬德里號的后炮臺給生生的掀了起來——雖然沒有掀飛,但這個炮臺的兩門艦炮東倒西歪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不能用了。
隨著西班牙的戰艦一艘跟著一艘上來轉向,明軍的八艘戰艦持續的開火,在約莫十五分鐘的時間內。明軍八艘戰艦的48門主炮先后打出上百枚炮彈。自馬德里號以降,又有塞維利亞號中了兩彈,巴塞羅那號中了一彈——巴塞羅那號運氣最差,他雖然只挨了一炮。但這枚炮彈恰恰落在他的煙囪附近,炮彈爆炸的巨大威力,直接削掉了半截煙囪,整艘軍艦的甲板上頓時黑煙滾滾,艦首的兩座炮塔失去了所有視線,完全啞火了下來。
不過,也就這樣了,4的命中率不算差,但也絕對說不上好。而在此時,親王號已經完成了轉向,所有主炮都已經轉移到了正對明軍隊列的方向。
“開火!”
隨著炮術長的命令,親王號的六門主炮依次開火,萬噸巨獸終于徹底的咆哮了起來,巨大的轟鳴聲,即便是此時在六七千米外的明軍士兵,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凄厲而短暫的破空聲后,六枚巨大的炮彈先后落入海面,再次激起了六道巨大的水柱。
“將軍,我們身后的九江號中了一枚近失彈,水線下裝甲受損。”
“嚴重么?是否影響后續作戰?”
通信參謀剛剛張口準備回答,就被一聲劇烈的爆炸聲給打斷了。在這爆炸聲稍稍平緩一些后,指揮塔外觀察哨的聲音通過銅管在塔內大吼了起來:“敵艦對我實現跨射,而且是近失彈!”
“賽林木!”低聲罵了一句福建腔后,鄭芝龍搖了搖牙:“右舵五。”
“將軍!敵艦已經對我實現跨射!而且敵艦的炮彈其威力明顯巨大,我們要是再縮短間距?”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什么?不就是要摸清西賊那艘巨艦的底細么?對方的進攻能力我是感受到了一些,但防守呢?不打他幾炮怎么知道?繼續前令,右舵五!”
“是,右舵五!”
“什么?這群中國人居然還在繼續靠近我們?”放下望遠鏡,巴魯迪斯恨恨的道:“好,既然你們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們,右舵五!”
隨著雙方的旗艦都朝著自己的右側輕微變向,兩支艦隊的間距再一次的縮短。由此,雙方的命中率都都跟著提高了起來。
“嘣!”又一枚炮彈擊中了巴塞羅那的舯部,在其水線下的裝甲帶開了一個不算太大的口子。海水瞬間順著這個口子洶涌的朝著艦體內部流去。這艘艦上的損管隊員們雖然拼命的去堵缺口,但整艘艦卻無可奈何的慢慢的開始減速了。
“嘿嘿,通知后續各艦,先打對方那艘冒著濃煙的艦,即便不能擊沉,也要先迫使其退出…”
“轟轟!”
“怎么回事?”
“將軍,我們身后的九江號中彈了!應該是西賊那艘大艦打出來的。”
“哐當”聲中,鄭芝龍迅速的拉開了指揮塔厚重的鐵門,一個箭步踏上艦橋,舉起望遠鏡朝著九江號方向瞭望。
當九江號的身影映入鄭芝龍眼簾的時候,饒是這位從軍二十年,看過很多慘烈戰場的漢子,也禁不住眼眶一熱,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太慘了。
親王號的這發炮彈,是從九江號的煙囪底部插入,穿透這個位置的甲板后,還深入了船體好長一截后才發生的爆炸。這一炸,直接生生的把九江號的船體舯部近一半的地方給弄斷了!
九江號的艦長當機立斷下達了棄艦的命令,甲板上的水兵們開始向海面拋投各種救生用品,而甲板下的水兵,也在拼命的朝著甲板上移動。
就在這個時候,九江號的船體內又傳出了一連串的劇烈爆炸,待得殉爆的彈藥爆炸聲稍稍平息一些后。九江號傳出一聲嗚鏗鏗的悲鳴,整個船體從舯部斷成了兩截。之后船頭和船尾高高的翹起,在巨大的漩渦中,迅速的開始下沉。
“逃出來了多少人?”
身邊的參謀放下望遠鏡后,臉上也是一片慘然:“估計不超過五十個吧。不過就是這些人,還得看待會船體全部沉下去后造成的漩渦會不會…”
“嘿!”狠狠拍了一下欄桿后,鄭芝龍陰沉著臉進了指揮塔:“左滿舵!”
“是,左滿舵!”
“哈哈哈,現在我們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不足六千米。這個時候才想逃,不嫌太晚了么?”
雙方的海戰此時進行了大約一個小時,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取得了直接擊沉一艘敵艦的戰果,巴魯迪斯非常滿意。雖說這艘親王號存在著操控困難、航速慢,射速也慢,命中率奇低無比等種種缺點。但,305mm的主炮,面對對面的5000噸級鐵甲艦,真的是不中則已,中則重創甚至擊沉。
有這么一個優點,其他的缺點,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命令各艦,朝著中國人的旗艦集火攻擊!”
“遵命,閣下!”
“哎,告訴我們的炮手們,我知道他們也是第一次操弄如此巨炮,但拜托他們能不能打準一點。我根本沒有下達過攻擊敵方隊列第二艘戰艦的命令,我一直要求本艦攻擊對方的旗艦。可是他們居然把對方戰列的二號艦給擊沉了。我實在不知道是該嘉獎他們還是懲罰他們。”
“知道了,閣下,我親自下到一號炮位,督促他們集火攻擊旗艦!”
隨著巴魯迪斯的命令,這一次是西班牙艦隊朝著敵前轉向的大明艦隊開始集火攻擊了。明軍剩下的七艘戰艦,陸陸續續的都挨了對方的一些炮彈。不過幸運的是,這些命中炮彈都是西班牙其他五艘鐵甲艦打過來的,而且被命中的也不是要害位置。
在這個過程中,西班牙艦隊里船體最大,又始終處于最前位置的親王號也終于被明軍擊中了。但是讓明軍將士睚眥欲裂的是,本方的150主炮落在敵方甲板上還好——能看到爆炸和濃煙嘛。但是本方擊中敵艦水線下裝甲帶的位置后,除了讓敵艦輕微抖動外,對方的航速居然基本不受影響!
“呼”在重慶號完成轉向后,鄭芝龍稍稍的松了一口氣:“TMD,看來對方這艘大艦,除了管子粗外,皮也厚啊。不過我算看出來,打了這么久,敵艦的速度就沒超過12節。哼,傳令各艦,鍋爐燒到最大,全隊以16.5節的速度脫離戰場。”
“是!”
就在通訊參謀大聲應是,準備離開指揮塔去信號塔那邊打旗語的時候,巨大的爆炸聲響起,所有指揮塔內的人員,其身體都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倒!
一枚來自親王號主炮的炮彈,凌空命中了重慶號的艉部。在掀飛艦艉炮臺的同時,就像一只無形的巨手一般,朝著重慶號的艉部狠狠的按了一下。然后重慶號的艦首就從海面高高的翹起,再狠狠的落到了海面上。
“怎么回事?”艱難的從地上爬起,絲毫不顧自己頭上因為撞上指揮桌的圓形鈍角而迅速血腫起來的頭皮,鄭芝龍雙手握著銅管,朝著損管人員大吼了起來。
“將軍,艉部中彈,三號炮塔被擊毀,艉舵損壞!”
“輪機艙,本艦航速受到多大影響?”
“將軍,航速正在下降,目前還能跑出15節。但這個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艉舵受損,船只固定向左轉向!”
“塞林木!”
大吼了一聲后,鄭芝龍一手捂住自己劇痛的頭部,一手扶住銅管:“全體艦員注意,全體艦員注意!本將是鄭芝龍,本將決定用艉部受損的重慶號掩護其他艦只撤退!不想與艦同沉的,趕緊的跳海!”
他吼完這句話后,轉過身來對著指揮塔內一眾軍官道:“都撤吧,真要是運氣不好再被對方那艘大艦中上兩炮,誰都走不了了。”
“將軍,請您先撤!”
“扯”鄭芝龍面部肌肉微微抖了抖:“本將怎么能撤?撤到哪里?跳海,然后讓后面的廣州號停船來救本將嗎?說不得還會把廣州號也一起陷進來!”
“那將軍你怎么叫我們跳海?”
“傻啊,跳海了死了就算了,沒死也能做俘虜嘛。雖說這做俘虜很不好受,但好死不如賴活著。”
“那將軍您怎么?”
“嘿”擺擺手,鄭芝龍慘笑道:“本將絕不是視死如歸的人,剛才不都準備帶著大家逃了么?可是…”他把手一攤:“運氣不好,艉舵壞了,逃不了啊。哎,本將自擔任分艦隊司令以來,一直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讓老子去吃牢飯,吃不慣啊。”
“哈哈哈,將軍,您吃不慣牢飯,難道我們又吃得慣?”
“你們…”虎目含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鄭芝龍狠狠的一拍桌子:“那好,那我們就在這重慶號上奮戰到底吧!炮術參謀,讓我們剩下的四門主炮全力開火。輪機參謀,你下到船底,守住通海閥,若是西賊想要俘虜本艦,那我們就打開通海閥自沉!”
“得令!”
“給后續的廣州號打信號,艦隊指揮權轉交給戚振宗大校。告訴他們,西賊大艦速度偏慢,最多半個小時后,西賊的大艦將對我不再有威脅,只要我們不解散編隊,西賊的普通艦船絕不可能將我全殲。只要今日有一艘艦能撤回夏威夷,我們的犧牲就是值得的!”
“得令!”
“哈哈哈”看著手下雖然心思各異,但仍然有條不紊的執行自己命令的樣子,鄭芝龍開心的大笑一陣。然后他又朝著西邊深深的看了一眼:森兒,為父今日要殺身成仁了。唯愿你好好念書,將來率領更大更強的戰艦,為為父報仇吧!
默默的在心里說完這句話,他又大吼起來:“各就各位,奮戰到底!諸位,讓我們忠烈祠見!”
“將軍,忠烈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