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西班牙艦隊二級戰艦戰列的,是一位叫做平托的葡萄牙人,這是菲利普一直提倡的歐洲大團結在海軍人事方面的體現。
不過嘛,這團結是團結了,但這指揮官的風格,就發生了改變。
和阿爾瓦公爵、阿方索子爵這樣喜歡率領部隊打硬仗的西班牙人不同。雖說兩牙同為海上強國,但因為國力和人口的差距,葡萄牙人在十五六世紀縱橫大洋時,很少有過上百艘戰艦的集結。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幾艘戰艦組成的小編隊,到了一個文明落后的地方,也極少發動大規模戰爭。他們都是爭取在當地拿到一個點,然后把這個點建設為自己的中轉港口和商貿地。
因為這樣的歷史傳承,所以,當這位平托被委以分艦隊司令的時候,他就采取了一種非常穩妥的作戰方法。
“非常好,海灣內的中國人此刻肯定在卸貨,所以這些港灣外面的戰艦一動不能動。傳令,我方六十艘戰艦,形成一列,依次前進對對方戰艦進行炮擊。之后各艦跟隨旗艦轉向,用另一側艦炮繼續對對方進行依次射擊。”
“閣下?”
“有什么問題嗎?”
“這個灣口非常狹窄,三十艘戰艦基本就能完全堵住。所以,我們的六十艘戰艦,是不是編成兩列各三十艘,兩列戰艦緊貼平行前進,兩列之間形成錯位。如此,我們的所有戰艦都能火力全開。若是我們排成單列,那在作戰時,至少有二十艘以上的戰艦,其火力是閑置的。”
“哦,不,這樣做,對我們的船長要求實在是太高了,一不小心就會導致誤傷。”
“閣下,國王陛下的士兵可以做到這一點!”
“不,不不,如果我們這樣做,我方排在前面的第一列戰艦就必須要抵近對方射擊,這樣會讓對方的第二列戰艦也發揮作用。”
“閣下,我們只要精準的把控住距離,對方的第二列戰艦打不到我們的。”
“......”仔細想了一會后,平托還是搖搖頭:“不行,遠征艦隊的情況這會兒非常不好,我不敢保證遠征艦隊和菲律賓艦隊能夠配合得如此完美,我不能拿國王陛下珍貴的艦隊冒險。”
“閣下!”
“執行我的命令!”
“......是。”
在經過簡單的爭執后,這支艦隊還是執行了平托的命令。如此一來,就相當于每一艘西班牙二級戰艦,都要從鄭威支隊的三十艘二級戰艦面前駛過,在這個過程中,每艘西班牙戰艦,都要遭到三十艘大明戰艦的輪流炮擊。
但是相對的,對于每艘大明戰艦來說,就是有六十艘敵艦輪流從自己面前駛過。自己也要接受這六十艘戰艦的輪流炮擊。
敬小慎微的葡萄牙人精準的把旗艦的航線,定在了距離大明鄭威支隊約五百米的平行線上。這個距離,雙方炮擊命中率不會太高,但是會有。而在鄭威支隊身后的杜攸寧支隊,哪怕把鄭威支隊貼得再緊,彼此錯位再怎么好。在為了不形成誤傷的前提下,十成火力,最多能發揮出一成。
所以,這就是六十艘戰艦對三十艘戰艦的戰斗。唯一遺憾的就是:戰斗的時候,西班牙的六十艘戰艦最多有三、四十艘能夠發揮作用,隊首和隊尾的軍艦,其火力也被閑置了。
11月27日上午十一點三十分,把守在馬尼拉灣口的重慶號率先開炮,馬尼拉灣口爭奪戰正式打響。
在這場戰斗的前三十分鐘,大明的艦隊一度占了上風:本方軍艦是錨定了的,雖然機動性完全沒有,但火炮的命中率卻上來了。雙方第一輪相互炮擊后,雖說明軍這邊三十艘戰艦每艘都要被六十艘戰艦依次問候。但雙方這么打下來,明軍這邊居然有二十艘戰艦完好無損!而西班牙人這邊,雖然也有很多軍艦完好無損,但卻直接有兩艘軍艦受傷嚴重,直接退出了戰列。
但是,到了十二點,等西班牙戰艦完成轉向,從新從北向南駛過來后,雙方的戰況就開始出現了逆轉。
無他,一方面到底是三十對六十,而且由于明軍這邊是錨定了的,只能是單側船舷對敵——始終都是這一側在挨打。而西班牙人卻可以機動,可以轉向,上次是左舷作戰,下一次就是右舷作戰。如此一來,即便雙方都各自挨上四五炮,明軍這邊只能是單舷受之無辭,而西班牙這邊卻可左右承接。
而這種情況,隨著戰事的持續,變得越來越明顯。漸漸的,越來越多的明軍戰艦都出現了程度不同的損傷,最慘烈的幾艘,更是半側船舷被打得稀爛,艦體冒出滾滾濃煙的同時,殘肢斷臂、大量的鮮血以及在一些角落處發出的陣陣慘叫,更是讓這支艦隊的指揮官鄭威心痛不已。
“艦長,我們不行了,不如打信號,讓杜艦長他們上來吧?”
“扯男人怎么能說不行呢。”此刻的鄭威,額頭已經被一塊碎木屑刮掉了很大一塊,右側胸口雖然包裹著厚厚的紗布,但紗布下的傷口仍然在緩慢的滲血。就這樣,他還有閑心說了一句玩笑話:“本艦戰損?”
“左舷一共是挨了三十多炮吧,二十個炮位已經有七個被打掉了,剩下的十三個有六個其實也受損嚴重,不過這六個炮位雖然不在了,但炮還在,還能繼續戰斗。此外,甲板上我們也挨了十多炮。目前全艦兩百弟兄,陣亡的有七十多個,其他差不多人人帶傷。”
“本列戰損?”
“完全解體的有三艘,全艦大火已經無法救援的有五艘。其他的各艦,全部帶傷。”
“敵軍呢?”
“慚愧,屬下剛才數了一下經過本艦的敵船,應該還有五十余艘。”
“TMD,哎喲!”狠狠的拍了拍船欄,牽動了傷口后又發出一聲慘叫。然后他抬起左手:“下午兩點三十,我們才撐了三個小時就成了這樣?”
“艦長,我們是單舷接敵并且完全不能機動啊!而且敵艦比我們多了整整一倍!”
“哎,你就偷著樂吧,若是敵艦排成緊貼的兩列,同時把控好間距,我們這會兒都去忠烈祠報到了,哪還有機會找理由。”
“......艦長,話雖如此,但我們是不是讓開位置,換杜艦長他們上來?艦長,屬下不是貪生怕死,屬下是想等杜艦長他們上來后,我們起錨轉向,用另一側接敵啊。”
“......”稍微思考了一陣后,鄭威道:“打信號,告知本列還能動的戰艦,再堅持過敵軍下一輪,我們就下去休整。”
“艦長,不行啊!艦體多處破損,我們重慶號撐不過下一輪的!”
“哎”鄭威雙手放在船欄上撫摸了一陣:“這艘重慶號,跟著本將直航美洲,又把本將全須全尾的送了回來,他的韌性,本將比你清楚多了。再說了,杜攸寧那個悶葫蘆我還不知道,他可沒有本將這么靈活。若是他上來了,不打到戰死是絕不會再讓我們接敵的。好了,多的話不說了,趕緊執行命令。同時通知后方的杜攸寧,讓他的戰列起錨,西班牙人這一次是從北向南打,等對方的最后一艘軍艦越過我方戰列中間后,就讓他從本列的北側進入戰場!”
趁著西班牙的戰列已經全部駛過重慶號的間隙,鄭威安排好了后續事務。在這之后不久,再次完成轉向的西班牙戰列,又一次靠了過來。
“哦,上帝,這些中國人是傻還是蠢,都打成這樣了,怎么還不招呼自己的友軍上來替換?嘖,不管了,如此愚蠢的指揮官,正好給我們減輕了壓力。傳令,本列戰艦繼續跟隨旗艦,挨個炮擊。”
隨著平托的命令,陸續進入戰位的西班牙軍艦,開始再一次的向著已經傷痕累累的明軍戰艦開炮。
“兄弟們,賊子又上來了!堅持,再堅持一下,這一輪過了,我們就可以下去休息了。”
“轟轟”一艘西班牙戰艦駛過重慶號,二十枚炮彈齊刷刷的呼嘯而來,最后有三枚炮彈落到了重慶號的身上,重慶號本就殘破不堪的左舷,再一次遭到了重擊,又有一個炮位被敲掉了。
這艘敵艦過去后,又是一艘戰艦駛過來了,又駛過來了一艘,每一艘,都給傷痕累累的重慶號再添新傷。重慶號的左舷二十個炮位,能夠打響的火炮已經越來越少。
到了這條下午三點零五分,當第五十二艘,也是西班牙人這條戰列的最后一艘戰艦駛過重慶號的時候,完全稀爛的左舷,已經完全喪失了一切防護能力。這條西班牙戰艦發出的炮彈,毫無阻礙的深入了重慶號的船體,直接打進了重慶號的彈藥庫!
“轟隆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然后整個重慶號就如同被一支巨手從水面上托起,然后又被另一支巨手強行從空中按了回去一般。在這個托起、重重落下的過程中,傷痕累累的重慶號再也支撐不住了,在巨大的爆炸聲和不斷閃耀的火光中,這艘因為往返美洲大陸,其實際航程在明軍諸多風帆戰艦里排名前三的功勛艦,徹底解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