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孔尚賢那個老家伙居然死在了通州城門口?”
“是啊,皇上。此事,臣也不知怎么說了。”
“你確定是氣死的,不是你手下的人自作主張吧?”
“皇上,雖說明眼人都知道孔府馬上就要傾覆。但是此人到底現在仍然是文臣之首,若無皇上明令,臣怎么敢做這樣的事?孔尚賢確實是聽了今日早上的報紙后氣死的。”
“哼!便宜這廝了。”站起身來,背著手快速的走了幾步后,他煩躁的揮揮手:“算啦算啦,還好不是死在北京城門口,不然朕的壓力也大。趕緊的去跟禮部說一聲,什么撫恤啊,慰問啊,該有的流程一個都不能少。”
“是,臣領旨。”
看著田爾耕匆匆離去的身影,朱由棟坐回自己的座椅,粗粗的出了一口氣。
從十六年前自己開蒙,有了獨立力量開始。掙錢、種痘、引進良種、辦報抓輿論、再掙錢、建立新軍、消滅野豬皮、監國、擴軍、對外戰爭、經濟改革、登基這么多年了,終于到了在思想上動刀的時候。
所以,雖然看起來針對孔府這樣的寄生于大明最要害的大腦上的蠹蟲,他這一刀切下去仍然顯得非常順利和輕松。但誰知道他事先做了多少準備工作,然后才顯得如此的游刃有余。
總的來說對孔家進行進攻的過程,因為他和張世澤已經反復策劃了多年,所以真到了一步一步執行的時候,顯得非常的清晰和順利。
但是現在稍微出了點問題:現任衍圣公孔尚賢死了,還死在進京的路上,北京的南大門,通州。
毫無疑問,本來最近就惶惶不安的一些文官,肯定會借此機會進行最大程度的反撲。而且根據人死為大的中國人常見心理,只要孔府把老公爺在進京路上去世的消息稍微加點料在曲阜、山東進行散布。別看那些平日里被孔府欺負慘了的老百姓,除了個別有血仇的之外,估計很大一堆人都是唉聲嘆氣的說一聲“算了吧”。
這就是中國人,嚴格來說是理學興起后的中國人:以德報怨居然成為了美德,子貢贖人的故事隨著儒家的興起被封禁后,權貴們只享受權利不盡義務,普通百姓只盡義務不享受權利已經成了社會的常態如果這么發展下去,大明國內不出李自成也要出王自成、劉自成。
所以,在座椅上拍打了許久的扶手后,朱由棟還是下定了決心。
“世澤,已經安排好的步驟不要停,就算世人說我不厚道,對死人都不客氣,朕認了。出了什么事情,朕一身擔之。”
“皇上!豈有讓皇上承受罵名的臣子,請皇上放心,臣知道該怎么去做了。”
8月3日,孔尚賢不祿,當日下午,消息傳入大內。
但是到了8月4日,不為所動的張世澤仍然指示燕京日報帶頭,其他五大報先后跟上,連篇累牘的發布了諸多孔家在曲阜欺男霸女、魚肉鄉民、倒賣人口、強占土地、欺壓當地官員的諸多劣跡。
這么多篇文章一出,到了八月中下旬,全國的輿論爆了。
俗話說高手在民間,其實經過這么長時間的鋪墊,大明中下層里的聰明人早就看出了問題所在。或許因為層次的原因,他們還看不完全朱由棟的布局以及打倒孔家這背后的意義到底是什么。但是毫無疑問,大家心里都清楚,孔家是要完蛋了。
但無論怎么鋪墊,當孔家那么多罪惡的事情被集中披露后,大明的士紳、普通百姓還是集體失聲。
別的不說,光是土地一項,元朝皇帝不怎么待見儒學,劃撥給衍圣公府的土地很少。老朱建國的時候,就直接給了一萬畝:以老朱吝嗇的個性,這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后來歷代皇帝秉承朱家人扣扣索索的特性,陸續加封,也不過五六萬畝。
但是現在孔家實際控制的土地有多少?山東布政司交上來的數據是不低于一百二十萬畝!
這僅僅是土地,至于說孔家以曲阜為中心,基本壟斷了曲阜乃至兗州府的餐飲、娛樂、運輸產業,并將觸角伸到山東所有府城,那就更不必說了。
在這個擴張的過程中,一開初孔家還顧慮自己是圣人之后,做事還要點臉面。而最近幾十年來,特別是張居正去世后,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甚至是惡貫滿盈。如此不顧吃相的做法,要想獲得證據簡直輕而易舉。在張世澤的指揮下,六大報不光是報導孔家的惡行,還安排了很多受害人現身說法,并且附上了當地官府以及錦衣衛出具的各種證據 所以,這些文章放出來之后,全國上下理所當然的沒人敢站出來為孔家辯護。但是人們也難免心中有很多疑問,其中最大的兩個就是:其一,朝廷早些時候在做什么?太祖不是英明神武嗎?為什么北宗的氣節表現如此不堪,當年建國的時候為什么不把南宗扶正?其二,這孔家人完全背離了圣人言論,那圣人的一言一行還真的值得頂禮膜拜嗎?
對于第一個問題,朱由棟是心里明白但是不好在報紙上公開解釋。
老朱的建國,是中國歷史上僅有的以南統北民國南京政府形式上的統一不算。在此之前,中國南方不過是被蒙元征服了八十多年而已,而且這期間,南方在政治上社會地位最底下,經濟上受壓榨最深,反抗也最為堅決和激烈。所以,當年老朱起兵,南方人在朝廷中占了絕大多數。而與此同時,當時的中國北方從1127年開始,經受了異族的統治兩百多年,在心理和文化上已經和南方有了很大的距離。因此,想盡辦法的團結北方人,是當時老朱必須要去做的事情。進士錄取分南北榜是一方面,繼續保留北宗對衍圣公府的繼承則是另一方面。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話不能敞開了講。朱由棟也只有讓田爾耕的錦衣衛發動起來,通過在各地茶樓酒館把這樣的解釋給放出去,然后等待時間來慢慢的發酵。
至于第二個問題,作為穿越者,朱由棟當然知道:改革是摸著石頭過河,千萬不能太過于激進。華夏在儒家的思想里浸潤了近兩千年,怎么可能說不要就不要?再說了,儒家的問題再大再多,但是對于國家的穩定和民族的凝聚力還是極為有用的。
所以,對這個問題,朱由棟的處理方式是在報紙上進行引導:圣人是沒有問題的,大家看最近出土的原版論語,圣人的很多思想其實還是很合大家胃口的嘛。只是因為歷代腐儒別有用心的偷換圣人的思想概念,以至于儒家變了味道。ωωω.九九九)xs(
所以,儒家是要整頓的,但是圣人的地位還是絲毫不能動搖的。
至于說孔府的問題嘛。
天啟二年九月一日,朱由棟下旨,責成東廠、錦衣衛、刑部、禮部、都察院五部門組成聯合專案組,徹查孔府后裔的血脈問題,以及近五十年來的一切違法問題。專案組將在曲阜、兗州府設立特別衙門,準許所有苦主前來告狀!
與此同時,一隊錦衣衛來到了衢州城,護送南孔的族長北上曲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