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父皇的深意兒臣懂了,只是,這礦監什么的良莠不齊,有的人出去辦事確實鬧得不像話,父皇是不是更換品德操守更好的一些人去辦理此事?”
“哼!”今天的萬歷皇帝心情出奇的好,所以很是干脆的甩了甩衣袖:“朱由棟!”
怎么又是我?
哎,沒得辦法啊。不能自曝,又得需要這位皇帝爺爺的全力支持。所以,他的要求得盡量的去達成。
很無奈的朝著朱常洛恭敬的施禮后,朱由棟只說了一句話:“父親,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礦監出去害的都是什么人?都是有錢人!這些家伙單就礦脈這一件事情來說,被無端的指定自家的祖宅有礦脈,以此被敲詐勒索當然很冤。但是你們這些家伙之所以這么有錢,難道不是偷稅漏稅來的么?你們的家產難道就只有這么一點點?讓你們破點財,然后國家有了錢,可以發軍餉讓士兵抵御外敵。可以給受災地區發賑濟。嗯,不用說了,你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棟兒,你小小年紀是從哪里聽來的這些荒謬之詞?”這下朱常洛是真的有點生氣了:“我們家是皇室,就要關愛整個大明天下的百姓。什么一家哭,一路哭?要讓所有的人都不哭,才是我們的目的。”
“呃…”,沒法頂嘴,但這并不妨礙朱由棟在心里吐槽:父親大人誒,有空呢還是要多讀書,不要一天到晚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在選侍當中嗡嗡嗡。這是什么荒謬之詞?這是范仲淹的名言好不好?還有,你真的是個好人嘞!可惜,好人是做不了皇帝的。
“哼!”對朱常洛如此白癡的言論,朱由棟限于身份不能多說什么。但是不要緊,上面還有一位爺爺呢。
“太子啊,剛才棟兒在那里說了那么多看來你是沒有聽進去啊。你去把萬歷元年的茶課和萬歷三十一年的茶課做下對比,就什么都明白了。”
茶課這個東西呢,就是茶葉稅。作為一種嗜好品,在大明,茶葉的產銷量都是極大的。所以,國家也對茶葉進行特別的征稅。管理這項稅收的,是文官。
萬歷元年的茶稅是二十三萬兩,三十一年的茶稅是,呵呵,兩萬六千兩。
看著瞠目結舌的朱常洛,朱由棟心里不由得一陣悲涼:哎,這還算不錯了啊,你要是知道后來在崇禎年間,全國茶稅不到一百兩。那還不得嚇壞了啊?
這就是我大明的文官們!這就是我大明提倡道德治國,花了兩百多年養育出來的道德楷模,君子們!
派宦官出去收稅,宦官是肯定要撈要貪的。但是這些家伙,由于一身權勢全都來源于皇帝,所以多少還是有底線的。至少,單單礦稅一項,全國各地的宦官們至少能保證每年輸入內廷五十萬兩白銀。多的時候甚至上百萬兩!
從萬歷執政的中期開始,皇帝就不斷的用這些內帑補貼國家財政。到了萬歷逝世的時候,內庫還有存銀八百萬兩。正是這些錢,才讓歷史本位面的大明,在萬歷皇帝之后,還茍延殘喘了二十多年。
皇帝,以一人御天下,也不可避免的以一人敵天下。如何以一人對抗萬人?簡而言之,控制住人事權、軍權和財權是根本。
可是人事權這個東西,正在逐漸的遠離皇帝而去。
文臣這邊,其實權最大的大學士是廷推的。雖說皇帝可以直接指定,但是在道德治國的枷鎖下,現在沒有任何一個大臣敢不接受廷推而直接通過皇帝任命進入內閣。
更混賬的是,皇帝直接發的圣旨不管用,還得內閣首輔或者次輔副署,并且給事中沒有封駁才能得到大家的認同:單純皇帝的圣旨叫中旨,大臣若是拒絕了中旨,天下只會贊譽一片而絕不會有人說這人目無君父。
而武將這邊呢?哎,衛所制度已經爛完了。武將們在文臣的淫威下瑟瑟發抖。早年萬歷皇帝曾經寫信給一些武將,說是討教兵法,其實就是在拉攏。這事兒被文臣們知道后,就威脅那些武將們,說你們不要忘了武宗時期的江彬其下場如何。然后,這些武將就寫信給萬歷,請皇帝陛下饒他們一命…
人事權都不完整甚至漸漸遠去了,軍權也有了一層隔膜。財權呢?
現在大明流行道德治國。一年的賦稅收不齊,不是地方官能力不足。而是父母官愛民如子,是道德楷模。若是哪個地方官年年都把賦稅收齊了,那就是幸進小人,想用普通百姓的累累白骨鋪就自己的仕途!
所以,現在皇帝能夠有效掌控的,也只有宦官和錦衣衛了。而且,也只是有效掌控,并不是完全掌控。因為,宦官和錦衣衛也要受到文臣的影響和滲透。
再說了,到底還是文化水平太低,宦官和錦衣衛們經常都被文臣們給忽悠瘸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張宏,因為反對萬歷收取礦稅,苦諫無效后居然絕食而死!
這個張宏可是在張居正去世后,迅速的斗垮馮保,幫助萬歷穩定住朝政的名監啊,對萬歷最是忠心耿耿不過。而且一個人以死明志,怎么都不能說人家居心叵測了。這只能是說明,張宏是真的被文臣們給忽悠了進去,真心的以為收取礦稅是在害天下!
連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太監都不理解自己,萬歷皇帝心中的悲涼和孤獨,也就可以想象了。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什么他一輩子都對鄭貴妃寵愛有加。
“今天就到這兒吧,太子且回去休息。好好的想一想今天朕和棟兒說的話。還有!”萬歷站起身來:“太子,還有你們幾個老家伙,今天的話,都不準外傳!”
“遵旨。”
“嗯,朱由棟,你跟爺爺來。”
“是。”
祖孫二人來到一座偏殿后,萬歷嘆了一口氣:“我常聽說,有生而知之者,以前總是不信,今天算是開了眼了。棟兒,你究竟是何人?”
“皇爺爺您在說什么?孫兒聽不懂。”萌新的大眼睛砸吧砸吧的,一片茫然。
“哎,爺爺大約也是四歲的時候開蒙,那時候先帝還只是裕王。爺爺記得,那時候是陳以勤陳先生教爺爺念的三字經…可是爺爺也是到了六歲的時候,才把三百千給背下來了。而且,那時候爺爺對世宗(嘉靖)皇帝一朝的各種政務,可是根本不懂啊。”
我能說什么?除了沉默,我又能干什么?
“哎,爺爺今天還是心太急了一點,一下子把你推倒了風口浪尖。今天的話,肯定會走漏消息的,到時候,外面的那群瘋狗又要亂叫了。”
“呵呵,皇爺爺,咱們是人啊,干嘛要理會狗的狂吠?”
“唔…哈哈哈哈哈~~~說的好,說得好!不過棟兒你以后可得注意了,這話千萬不能除了爺爺之外的任何人說。”
“是,孫兒記下了。”
“嗯,現在你也到了正式開蒙的年紀了。爺爺會讓陳矩給你安排伴當、陪讀以及侍講先生的。你還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給爺爺提。”
“呃…皇爺爺,說到要求,孫兒還真的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