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孫傳庭在山西清田時查抄了數十個豪紳后,崇禎皇帝一直都惦記著剩下的三戶晉商,可卻一直沒查出端倪來。
原來這三戶原籍雖是山西,但卻并未在山西境內做生意,而是在張家口,孫傳庭大肆查抄僅剩對三人而言無異于打草驚蛇,便將產業以及生意向東轉移。
失去了五個盟友的黃臺極對關內物資的需求更加緊迫,這也使得剩余三戶更加頻繁的調集物資與建虜貿易,雖然賺的比以前更多,但同時也增加了風險,以至于被盧象升順藤摸瓜一鍋端。
據統計,除了商隊查貨的糧草六萬石,以及生鐵數十車之外,在三個晉商的老巢共起出地下銀窖多達七個,查獲白銀六百四十萬兩、糧草四十二萬石,一應商鋪、珠寶無數。
盧象升在信里還打了馬虎眼,用幾乎跟孫傳庭一樣的理由,說為了避免往返運送糧草的損耗,從這些查獲的糧草中扣除了當月的糧餉,只將剩下的運回京來。
不論如何這對崇禎皇帝也算是一筆意外之財,崇禎皇帝當即寫了道中旨,將三戶通敵賣國的晉商滿門處斬,而后又令外務府的曹化淳以此案為反面教材,在大明各地宣傳,抨擊無良奸商之可恨。
四月十五日,朔望朝,崇禎皇帝以通敵之晉商案為契機,宣布在全國范圍內開始征收商稅,這事兒去年除夕就已經有了風聲,群臣們其實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之所以拖了四個月才正式提出,是因為戶部需要根據民間的具體情況來定稅率,譬如關乎底層百姓生活的菜米油鹽醬醋茶,肯定跟珠寶店、青樓娼館稅率不同。
還有就是具體怎么征收,怎么防止上古作假、逃稅、避稅,還有就是什么樣的商賈需要征稅,不能死板的瞎征稅,擾亂了經濟秩序。
比如街邊賣菜的小販,和開糧鋪、雜貨鋪的店主,倘若都視為商賈,就是對底層百姓的壓迫了。
為此,崇禎皇帝沒少給內閣首輔溫體仁、以及戶部尚書陳奇瑜開小灶,講述他對后世稅務體系的十分淺薄的理解。
稅務系統其實是個非常復雜、且關乎今后大明商業發展的大計,弄好了,就是經濟騰飛,弄不好適得其反,民怨沸騰。
溫體仁與陳奇瑜這段時間,經常在文淵閣內因為稅務的具體問題辯論的臉紅脖子粗,最后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腆著臉去讓崇禎皇帝定奪。
不過不論如何,商稅征收的具體政策終于敲定,由戶部尚書陳奇瑜、內閣首輔溫體仁起草,崇禎皇帝校訂并加蓋玉璽的大明商律就擺在了眾人面前。
這部商律足有三百頁,第一批次總共刊印了兩千本,分別傳至各省、府、州、縣官員傳閱,而后流于民間。
商稅由大明戶部統一征收,而非各府縣地方官員來收,為此在兩個多月前,陳奇瑜便開始擴充人手,選任派往各地的稅務官員。
“諸位愛卿都瞧瞧,有什么意見都可以說。”崇禎皇帝好整以暇的坐在龍椅之上,這部商律他自己也花了大量的心思和精力。
王承恩將刊印好的商律給大殿內的高級官員每人發了一本,如今的崇禎皇帝就好像自己的寶貝等待被別人夸獎似的,微微笑著看著朝堂上的百官。
內閣成員此時倒都很鎮定,拿著厚厚的商律簡單的翻越了兩下便停下,畢竟原稿他們早就看過了。
其余文官們也大多贊不絕口,這些文官基本都是新提拔上來的,且家中并沒有多少人做買賣,朝廷能多謝稅收,跟他們又沒有什么利益沖突,自然都沒人去觸犯崇禎皇帝的虎須。
最難受的估計就是朝堂上的勛貴們了,國丈嘉定伯周奎托病沒來,成國公朱純臣就跟個光桿司令般站在武官最前頭,心中難受又形單影只,反對吧?沒有群眾基礎,也拿不出理由,以前喊著與民爭利喊的最響的,全被崇禎皇帝殺了。
不反對吧?吃虧最大的還是他們,此時朱純臣多少還有點后悔,心說以前東林黨人倒霉的時候倒地不如拉一把,說不定此時還有個盟友。
唉,一步錯,步步錯呀!
崇禎皇帝看著成國公的臉色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煩躁不禁覺得有趣,便故意問道:
“成國公,如何?”
“啊?哦,臣瞧著…瞧著還不錯,定能造福萬民!”朱純臣見自己第一個被提問,臉上一驚,心中更是悲憤,但嘴上最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還能怎么樣?商律都刊印出來了,此事肯定已成定局,現在誰跳出來,誰就是跟崇禎皇帝過不去,跟皇帝過不去是什么下場?
朱純臣與嘉定伯基本上就是勛貴們的領頭羊,見朱純臣表了態,其余勛貴也都言不由衷的夸贊起來。
崇禎皇帝瞧在眼里笑在心里,他知道這些勛貴心里有多難受,但這又能怪誰?勛貴的立身之本本應是軍功、本應是軍隊,兩百多年過去了,卻一個個貪生怕死的都成了商賈,真是可笑!
“既然諸位愛卿都覺得不錯,那朕就宣布,自今日起,大明商律正式開始實行。
同時,戶部也要多注意傾聽民間聲音、多多統計整理商律不足的地方,以后要根據實際情況實時修改。
不僅僅是商律,凡是大明的律法、各衙門的規章制度都是如此,五百多年前王介甫便說過,天命不足恤,祖宗不足法,朕深以為然,諸位愛卿也當細細揣摩。”
“同時,朕還有個幾件事要跟諸位愛卿說一下。”崇禎皇帝又道。
相比于一年前,崇禎皇帝處理朝政輕松多了,至少沒有那么多老頭子明著暗著來反對自己。
其實崇禎皇帝并非聽不進諫言,正相反,他希望能有人反駁、并提出有建設性的反駁理由來,畢竟他也不是神仙,有些政策難免考慮不周。
商稅的事兒就這么敲定,見崇禎皇帝還有事兒說,朝臣們便把厚厚的商律放下,各自恭謹的站好洗耳恭聽。
“不用緊張,朕要說的第一件事是好事,至少對于諸位愛卿和各地的官員們來說。”崇禎皇帝笑道。
可能是先前殺官殺的太多了,從北到南一路殺下去,殺了一萬多官員,導致現在新提拔上來的官員個個有點怕崇禎。
好事兒?能有什么好事兒?不少官員都丈二和尚摸不著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