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聞言立即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與崇禎不謀而合。
朝廷缺銀子嗎?自然是缺。
可大明缺銀子嗎?洪承疇敢拿自己的腦袋起誓,絕對不缺!
以前,這話他不敢說,說了就有可能性命不保甚至身敗名裂。
可不知為何,洪承疇今日竟一口氣不吐不快,他覺得陛下變了,自己也變了。
崇禎一番話說完,溫體仁、楊嗣昌又如何不明白崇禎的意思,錢花完了,繼續殺貪官就是,何為大義,何為小節?
皇帝殺官員是小節,但若因此能拯救黎民于水火,就是大義。
要想真正的中興大明,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原來的一切推倒重來,包括但不限于戶籍制度、稅賦制度、科舉制度、以及重新丈量土地。
這事兒以前有個叫張居正的干過,可惜最后死了還被掘墳。
“陳愛卿,工部尚書的差使暫時也由你代職,征兵事項兵部洪愛卿盡力配合。
另外,戶部盡快準備漕船通過漕運給四川秦良玉部送去白銀一百萬兩,用于白桿兵重組、征兵、購置軍糧裝備,東廠派一人隨行。”崇禎看了一眼陳奇瑜道。
宋應星宋大爺找了一個多月東廠還沒找到人,以至于如今工部仍舊群龍無首。
“還有山陜的孫傳庭,也送去五十萬兩,走陸路,著京營兵,哦還是用盧愛卿的天雄軍吧,挑選一千好手負責運送。”崇禎略作思考后道。
秦良玉的白桿兵對崇禎皇帝也很重要,倒不是指望這支部隊去打韃子,畢竟距離實在太遠了。
而是因為石柱處于四川與湖廣交界,一旦江南發生戰事或者內亂,白桿兵就能派上大用場。
他可不敢指望南方的衛所兵,那些衛所兵早就淪為南方勛貴集團的佃農,倘若真是起了內亂,這些農民兵選擇幫誰崇禎自己心里都沒底兒。
而三省總督秦良玉便是他在南方設的釘子,向西可威懾南京,向北可鉗制流寇。
而且滿門忠烈的秦家對他的衷心是毋庸置疑的,他花這筆銀子自然一點也不心疼。
至于孫傳庭為何只給了五十萬兩,其實也不是崇禎摳門,一來是現在到處都需要花錢,就是秦良玉也沒給夠,二來則是相信孫傳庭的能耐。
這位組建秦兵時本來就沒跟朝廷要多少銀子,基本上都是就地解決,既然這么有能耐,人嘛總要物盡其用不是?
崇禎皇帝對秦兵和天雄軍寄予厚望,指望著不久的將來打建虜用。
雖然目前秦兵還沒個影兒,雖然天雄軍現在才八千來人,但一切都需要個過程,他也等得起。
除了這三支重要的軍隊外,大明如今還有京營兵六萬余,大部在湖廣、河南與流寇作戰,目前西山大營剩余的京營兵經過周遇吉的篩選,還剩余一萬六千人,也就是說還需再征三萬多人,來作為京師的衛戍部隊。
除此之外大明還有邊軍將近二十萬,當然這個數字是書面上的數字,九邊各鎮總兵有沒有吃空額、吃了多少空額,也需要時間去查。
即便九邊軍隊按照滿編來算,加上秦兵、天雄軍、白桿兵,再加上擴充過的京營兵,軍隊數量也就四十來萬。
聽起來不少,但大明疆域實在太大了,長城外邊有蒙古人、女真人虎視眈眈,長城里邊有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曹操、老回回,除此之外朝廷里也是一地雞毛,東林黨、宗室勛貴、士紳集團、商賈集團,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倘若自己把他們逼急了,多半還會聯合起來,絕對夠自己吃一壺。
其實如今大明境內還有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那便是衛所兵,如果他們還算軍隊的話。
包括邊軍在內,秦兵、天雄軍、白桿兵其實都屬于募兵,與大明現有的衛所兵相比是完全不同的軍隊。
衛所兵隸屬于五軍都督府,是一種兵農合一的義務兵役制度,衛所兵平時在家務農,有空閑就訓練下,到了要打仗或者服役的時候就自備武器糧食趕到集合地點去參加戰爭。
募兵制則是一種職業軍人制度,由官府公開招募平民入伍,以軍人為職業,長期訓練,并發給軍餉、軍械裝備。
明太祖朱元璋一直為自己‘發明’的衛所制度感到自豪,號稱不花百姓一份錢,養活了百萬軍隊。
但說白了衛所制其實就是府兵制的另一種表現形式而已,大明前期衛所兵的戰斗力確實還可以,但到了中后期,衛所兵的土地逐漸被將領吞并,成了這些將領們的佃農。
而到了此時,衛所兵之糜爛已經嚴重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聽說不少地方的衛所兵駐地早就逃的空無一人。
饒是如此,明面上朝廷在冊的衛所兵數量仍舊在百萬以上,但包括朝廷文武百官在內,所有人都知道衛所制早已名存實亡。
“但是朕要強調一點,而且只強調一次。”崇禎頓了一下接著道:
“運送的銀子必須一分不少的交到孫傳庭、秦良玉手中,膽敢有人動這些銀子的心思,朕誅他九族。”
崇禎語氣雖然很和緩,但即便是剛來京城的盧象升也聽出了語氣中的決絕。
但盧象升非但沒露出懼怕,反而內心十分的欣慰,甚至興奮。
他的天雄軍兩年才還有兩萬多,如今征戰三年打的只剩下八千來人,他不是不想把兵額補齊,實在是既缺糧、又缺錢,還沒裝備,就是這八千來人,上上個月的軍餉都還沒發。
如今好了,有當今陛下親自監察,軍餉糧草肯定不是問題,剩下的便是在順天府發布征兵令盡快征兵了,至于一應的裝備,那便是陳奇瑜需要發愁的事了。
洪承疇雖然半晌不說話,但臉上也對崇禎的安排甚是滿意,大亂之世,軍隊才是一切,沒有軍隊其它一切都是奢望,大明也什么都改變不了。
唯獨戶部尚書陳奇瑜和內閣首輔溫體仁一臉苦瓜相,前者則是因為一下子征這么多兵,一應糧草、軍械都要他來籌集,那將是一筆巨量的物資,他甚至都開始翻起賬本查看各行省能調配的物資了。
溫體仁心里比陳奇瑜更愁,陳奇瑜的任務再重畢竟也只是戶部的事兒,他可是內閣首輔,戶部出了事兒他要負責,其它部門出了事兒崇禎還會找他。
同時溫體仁也在心里算賬,抄家得來的那二十二萬兩黃金,按照一比十來折算,國庫共計有白銀四百七十六萬兩白銀,相當于如今大明朝廷一年的稅收。
看起來是不少,憑空多了一整年的稅收,但白桿兵要去一百萬兩,天雄軍要去一百三十萬兩,秦兵又要去五十萬兩,剩下的京營兵如果軍需都要戶部負責的話,又至少要七十萬兩。
這就是三百五十萬兩,三百五十萬兩啊!哪有這么花錢的?太敗家了!
接下來邊軍要補發欠餉,至少又需要四十萬兩,四百七十六減去三百五十,再減去四十,這就只剩下八十多萬兩了。
如果再算上今年天下百官的俸祿五十七萬兩,天吶!國庫的銀子這還沒焐熱呢,就又只剩二三十萬兩了?
溫體仁眼前一黑差點趴桌子上。
好在是陛下做主停發了宗室勛貴的年俸,不然今年的稅收收上來又要打水漂,不過陛下又免除了北方好幾個大省的全部稅收,也就是說今年的歲入估計也要打個大折扣。
唉!溫體仁內心嘆息了一下。
“溫愛卿,溫愛卿?”崇禎發現溫體仁竟然在這么重要的會議上跑神兒,臉色有點驚訝。
“啊?陛下有何吩咐?”溫體仁擦了擦額頭,收回了自己的思緒。
“此番懲處錢士升等人,廠衛出了大力,朕先前便跟王大伴兒和韓愛卿承諾過,一旦事成不會虧待他們,但朕的內帑你是知道的…”崇禎嘴角上揚露出了個你懂得的表情。
溫體仁頓時感覺腦門上一片黑線。
“陛下要多…多少。”溫體仁試探的問道。
錦衣衛雖然直接向皇帝負責,但在官制上至少屬于朝廷下轄部門,國庫出錢自然沒問題。
但東緝事廠卻是皇帝的私有辦事機構,在體制上根本不歸朝廷,歷來也都是皇帝自己負責養,也是這個原因崇禎才如此客氣的要錢,否則他便直接下令了。
但溫體仁不敢不應啊,他算是看出來了,陛下雖然重組了內閣、六部,但他們這些各部主官在話事權上并不大,頂多也就是提提建議,陛下這是乾綱獨斷呀!
“不多,十萬兩足矣,待朕把那些個珍珠項鏈瑪瑙字畫處理了,就不需溫愛卿勞心了!”崇禎皇帝十分開心的道。
皇帝不差餓兵,廠衛以后還有大用,崇禎皇帝自然要籠絡好,而最好的方式莫過于發錢了,別扯什么鞠躬盡瘁、為國盡忠,沒有錢,都是虛的。
內帑那整整三庫房的奢侈品肯定價值不菲,但他總不能給人家每人發一條項鏈、一塊石頭吧?
再說這些奢侈品在北方也不怎么值錢,除非整到江南去賣。
“臣…遵旨。”溫體仁見崇禎對著自己笑,只好也努力擠出了個菊花臉應下。
內閣會議結束后,一群人除了崇禎皇帝外,皆是憂心忡忡的出了乾清宮,接下來的一年,可有得他們忙了。
時值中午,崇禎本來打算去內帑挑幾件亮晶晶的東西,送給自己的幾個老婆,順便再去蹭碗飯吃。
可還沒動身,錦衣衛指揮使韓山河卻火急火燎的請求召見。
“陛下,那群東林黨人果然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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