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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血海浮尸舊識

  “發達了,這下子真的發達了!羅摩,以后請叫我小富婆!”

  藏珍艙室內,珠光寶氣升騰,奇花靈草飄香,千惑圭趴在滿地的珍寶堆里,雙臂圈抱,眉開眼笑,晶瑩的口涎拉成了絲,毫無一點狡詐狠毒的魔女形象。

  四周一片狼藉,療傷補氣的寶藥果皮、硬核、草殼吐得到處都是。

  “大姐頭,你不是說這些東西要送去中波洲的營地嗎?”

  “該死的小鬼頭,你讓大姐頭先做個美夢不好嗎?”

  “大姐頭,那個叫真羅睺的魔人會動手嗎?”

  “按道理不會。沒了我們,他又開不了寶船。再說他往哪里逃?各洲的軍閥都在找他,何況他又吃了我的儡蟾。”

  支狩真淡淡一哂,魔軀歷經髓血洗煉,儡蟾早被榨干精華,其余當成雜質排出體外。如今他失去了神秘白骨,魔軀反而輕松許多,修為的地級瓶頸已經松動大半,只需稍加修行,沉淀溫養,一年內必能進化地魔。

  最神妙的當屬髓血,將他的肉身改造得脫胎換骨,煥然一新。血液循環時猶如起伏無邊的血海,發出潮汐般的轟鳴,身體的細微處正向一種更高的生靈層次蛻變。

  但支狩真心知這具魔軀完全依靠外力,對魔氣的運用技巧、魔道感悟、心境體驗遠遠跟不上修為,徒手格殺的實戰力也極為一般。

  “不過你也曉得,魔人發起性子來,哪里會按常理行事?剛才在白骨王座前,我的金曇花隱約感到一絲危險之兆。不過現在沒了。”千惑圭抓起一串亮晶晶的紫紅色補藥,硬塞進羅摩嘴里,“多吃點,你太矮太瘦了哦!”

  “大姐頭,我現在不比你矮啊!”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墊腳尖!”

  “那為什么你要伸脖子?”

  “吃也塞不住你的嘴?我塞!我塞!我再塞!”

  “嗚嗚嗚,我肚子好漲,再吃要爆啦!”

  支狩真本想推門而入,目睹兩人嬉笑打鬧一團,又停住腳步。不知為什么,他想起了和巴狼小時候的事。沉默了一陣子,他拍了拍艙門。

  “進來吧,真羅睺!”千惑圭居高臨下地坐在橫梁上,翹著二郎腿,目光灼灼,嘴角掛著一絲魅惑而狡黠的笑容,金曇花枝在手心里“啪啪”甩動。

  先前那個單純可愛的十來歲少女,恍惚只是一個錯覺。支狩真目光掃過一只只橫七豎八的獸皮大袋子,各種珍藥奇材塞得鼓鼓囊囊,霞光瑞氣亮得他晃眼。

  其中蘊養神識、精神力的寶藥極多,還有大量認不出的靈物,甚至有幾件東西引得巫靈蠢蠢欲動,似要從沉睡中驚醒,顯然更具妙用。

  “瞧瞧,這是異種魔物的魔源,居然有這么大!這袋東西我做主,全給你了!”千惑圭盯著支狩真臉上的神情變化,金曇花枝猶如靈蛇躥出,卷起地上一個血跡斑斑的綠色魔源,丟給支狩真。

  魔源足有拳頭大小,散發著艷麗的翠綠色光芒,價格相當于百來個普通魔源。邊上一口大皮袋里裝滿了類似的大魔源,足足有上萬顆。

  支狩真明白千惑圭在試探他的企圖,斷然拒絕:“這些魔源屬于旭日軍。”

  千惑圭目光一閃:“你奪取寶船,立下大功,理應得到賞賜。”

  “前線的旭日軍比我更需要它們!要打敗無惡不作的軍閥,徹底解放魔獄界,需要我們每個人拋頭顱,灑熱血,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是萌萌噠唆使支狩真說的,千惑圭呆了半天,才道:“這樣吧,這里有幾部功法秘笈,你大可以挑一部修煉。”

  金曇花枝扯開一個密封的巖石匣子,倒出十多件奇物:一截嵌著金絲的焦黑樹樁,底部的年輪密密麻麻,難以計數;一塊色彩炫麗的奇形珊瑚,內部火焰竄躍;一塊閃著白金寒光的不規則金屬,邊緣鋒銳如刃;一塊類似冰塊的結晶體,當中鑲嵌著一只綠色尖耳朵;一只半開半閉的紫色條紋貝殼,殼內傳出縹渺的歌聲…

  這些正是魔獄界獨有的功法秘典,只要以精神力相觸,它們表面會浮現出一種神秘繁復的圖紋,魔念循著圖紋運行,便可領會隱藏的功法。此后圖紋會徹底消失,他人無法再籍此修煉。

  一個秘境剛剛形成時,此類功法奇物最多。有時不僅限于死物,一些新出生的魔物幼胎身上,也會長有隱秘的功法圖紋。

  “來選一塊,看看你的運氣怎么樣!”千惑圭催促道,真羅睺要是什么都不肯拿,她反會心生不安。

  支狩真略一思索,伸手抓住那塊寒光閃爍的金屬。單從氣息感應,金屬透出的錚錚鋒芒最合他的心意。

  握住金屬塊,支狩真將精神力沿著圖紋游走,一幅神妙宏大的觀想圖徐徐浮現心中:初始是一片深邃無盡的虛空,云海茫茫,萬里渺渺,突然間,一只龐大無匹的利爪從虛空探出,撕開云海,往下方一座高峻崔嵬的大山抓去。

  這只利爪來得毫無征兆,仿佛從浩浩淼淼的虛空中誕生,尖爪盤結著白金色的細鱗,像一輪冰冷閃耀的寒鉤,顯得美麗又危險。

  與此同時,一輪初升的旭日正從山頂冉冉升起,金紅色的光芒普照萬丈,直透云層。

  “轟!”利爪穿破云海,一把攫住紅日,四下里頓時陷入一片昏暗。利爪撥弄紅日,更像是在嬉戲耍玩,時而矯夭敏捷,時而靈巧曼妙,時而凌厲兇狠,向支狩真展示著一個個不同的爪姿…

  猛地,利爪將旭日一下子扣緊、合攏、捏暴!漿流迸射,火光盈天,璀璨的焰光從爪縫里噴擠出來,漫空激飛,掀起一片片灼熱沸騰的氣浪…

  “功法怎么樣?不好的話也不能隨便換哦!”千惑圭問道。

  “還過得去。”支狩真隨口敷衍,這是一門叫做“攫天爪”的兇厲爪功,與斷魄指恰好可以銜接,并能融入白骨往生經的一門絕頂武技——無間妙相白骨爪。

  他隨手丟掉金屬塊,上面的圖紋正在消失,魔獄界不擅長金屬冶煉,這塊金屬從此淪為廢品。

  “那就好。以后要是你愿意,可以把功法傳給旭日軍的同僚,會得到相應的獎賞。”千惑圭清點完寶物庫藏,便將二層的青銅雕像收好,倒掉碗里的血水。

  支狩真又細看了一會兒雕像,它臉上的詭笑竟然消失了。

  “這可是我們旭日軍壓箱底的秘寶,天魔之下,任誰也難逃它的威力。”千惑圭示威般地揮了揮雕像,“不過這東西邪門得緊,每次使用后,總會碰上點怪事。”

  半個時辰后,支狩真隨意選了一間艙室休息。他獨自盤坐,心念一動,整艘白骨寶船在視野中一覽無遺,千惑圭和羅摩的一言一行盡收眼底。

  羅摩正在御使艙操控航線,加速穿越血海。白骨寶船將下潛至地渦深處,沿地脈一路趕往中波洲。千惑圭則一直牢牢守著藏珍艙,顯然在戒備支狩真。

  支狩真淡淡一笑,整艘寶船的白骨壁板像水波一樣流動,一根根白骨變形、分拆、合并,新生出一條隱秘的夾道,直通藏珍艙。

  一只裝滿寶藥的大皮袋被白骨托起,經過夾道傳輸,送到支狩真面前,全是滋養識海、補益精神的寶物。支狩真隨手拿起一塊雪玉茯苓,慢條斯理地咀嚼起來。

  一路上,他一邊服食各類精神寶藥,一邊欣賞波瀾壯闊的血海景致,甚是悠閑自在。血海中不時飄過龐大如山的斷肢殘骸,以及五花八門的彩氣浮島。

  每有尸骸、浮島出現,總會引來大批魔人哄搶,掀起一場又一場兇險廝殺。

  支狩真靜靜地觀察魔人的生死之戰,開始抽暇修煉白骨往生經和攫天爪。之所以修煉《白骨往生經》,主要是為了與《三殺種機劍炁》相互對照。這兩本秘典均來自域外煞魔,令他對這個聞所未聞的種族頗為好奇。

  攫天爪則與人間道的一種奇門劍術——吳鉤劍極為相似,支狩真修行攫天爪,一來可以觸類旁通,驗證劍術;二來也可預防失去長劍,難以自保的危機。

  漸漸地,支狩真對魔煞炁的運用有了不少領會,一些格斗技巧也進益良多。

  但進步最恐怖的是他的精神力。

  十數日來,他服食的補藥比得上一家大晉道門的庫藏!精神力一日千里,飆升到了極致,再也進無可進。若不是識海正在發生玄妙莫測的蛻變,他早已生出神識。

  進入合道之前,他已不再需要任何精神寶藥,就連沉睡的八翅金蟬,也得到了足夠多的養分。

  “難道這是使用魔像的后果?”藏珍艙內,千惑圭和羅摩大眼瞪小眼,反復清點了好幾次,有三只裝滿珍寶的大皮袋奇詭地消失了!

  “轟!”白骨寶船忽地微微一晃,一股猛烈強大的暗流從海溝深處沖出,巨浪翻滾,塵埃彌漫,一具碩大無朋的尸體被暗流卷住,拋出海溝底部,上下翻滾。

  支狩真隨意望了一眼巨尸,神色忽地一滯。

  血海深處,掀起一陣陣狂暴的洶流,漩渦卷動,風浪呼嘯,巨尸隨著排浪跌宕起伏,滾過白骨寶船上方,翻了個身,又被怒浪遠遠地卷走。支狩真的目光追著巨尸而去,一時難以置信。

  雖然長年浸泡在深不可測的海溝里,尸體卻并未浮腫,面容栩栩如生。

  他的結構、長相與人類無異,面目儒雅,修長的星目半睜半閉,仿佛隨時會睜眼蘇醒。頷下的三綹長須烏黑光亮,不曾沾上半點塵垢。他的皮膚像玉石一般晶瑩,潔凈得近乎邪異,卻又泛著一絲圣潔的光澤。

  巨尸被洶涌的暗流卷住,往海面上浮去,一點點消失在白骨寶船的視野范圍。

  一絲寒意爬上支狩真的脊背。

  “你看清了嗎?”萌萌噠驚叫出聲。

  “當然。”支狩真神色凝重,驀然間,識海深處,白玉骰子“咕咚”翻了一下,消失不見。

  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下一刻,沛然莫御的無形力量從四面八方傳來,將他推出了魔獄界。

  巨尸的面容始終在支狩真眼前閃回。

  他認識那張臉。

  那是王子喬的臉。

  (本卷完)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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