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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苦作他人嫁衣

  那是十來條草斑鬣狗,爪子鋒利,強壯的背部肌肉隆起,布滿鋸齒狀的草綠色斑紋。它們圍著繇猊尸首,警告般地瞪視支狩真,張大的嘴巴幾乎占據了大半個腦袋,齜出巨大的錐形臼齒。

  匕首悄然滑出袖口,支狩真猶豫了一下,以他現在的體力,未必能拼過這些比虎狼更兇殘的草斑鬣狗。支狩真面朝草斑鬣狗群,緩緩后撤,一直退到三丈開外的樹叢背后。停了一會兒,他一點點挪動腳步,試圖從掛滿藤蘿的另一側繞過去。草斑鬣狗的腦袋跟著他轉,始終虎視眈眈,不給他突襲的機會。

  雙方相持片刻,支狩真隱約聽到遠處沉重的喘息聲。他立即后退,迅速爬上一棵數圍粗的參天大樹,蜷縮身軀,透過密密匝匝的枝葉往外瞧。

  未過多久,張無咎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他衣不蔽體,滿臉是血,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右手拄著樹杖一瘸一拐,右小腿軟軟拖在地上,顯然斷了。

  草斑鬣狗紛紛轉向他,發出威脅的低吠。張無咎瞥見繇猊尸首,微微一愕,旋即臉上閃過一抹熾熱之色。

  “孽畜,還不給我滾!”他大剌剌地走過去,聲音嘶啞地吼道。貫穿左頰的一條血痂崩開了,鮮血直流,異常猙獰。

  兩條草斑鬣狗率先撲上去,張無咎手掐道訣,玉皇玄穹清氣橫掃而過,兩條草斑鬣狗濺血仆倒,一條當場斃命,另一條打了幾個滾,四肢抽搐,發出痛楚的叫聲。支狩真眼神一亮,以張無咎煉神返虛的宗師實力,居然打不死一條草斑鬣狗,傷重可想而知。

  草斑鬣狗一窩蜂地撲了上去,張無咎運轉玉皇玄穹清氣,猶如玉帶繞身翻飛,抽得草斑鬣狗翻滾飛跌,腸穿肚爛。一條重傷的草斑鬣狗恰好摔到他背后,猝然竄起,一口咬住張無咎左腿。他慘呼跌倒,又一條草斑鬣狗掙扎著撲過去,咬住張無咎脖子,血流如注。他狂吼一聲,玉皇玄穹清氣瘋狂抽動,兩條草斑鬣狗甩飛出去,吐血斃命。

  “一群下賤的狗東西,憑你們也敢打本座的主意!”張無咎喘了一陣粗氣,一手抓住樹杖,一手撐地,勉強爬起來,又搖晃著摔倒。他雖然殺光了草斑鬣狗,但傷勢更重,山崩中斷裂的肋骨戳到內臟,痛得死去活來。

  都怪清風那個廢物!張無咎恨恨地從袖袋里摸出最后一粒丹藥,這是玉皇宮的一品紫微丹,療傷保命,效果極佳。要不是他連服數粒,早就喪命在亂石之下。

  張無咎瞧了瞧紫微丹,猶豫片刻,小心翼翼收好,雙手抓地,向繇猊尸首膝行爬去。這頭兇獸想必也能滋補元氣,若是生出內丹,自己說不定還能傷勢盡復,修為更上一層。

  支狩真遙遙盯著張無咎的背影,對方行動不便,法力猶在,與其纏斗毫無勝算。他慢慢舉起匕首,瞄準張無咎的后腦,待機欲擲。

  張無咎爬到繇猊尸首邊,貪婪地瞅了幾眼,把手伸進蟒腹里掏挖。過了好一陣子,他累得氣喘吁吁,終于抓出一個形如椰子的東西。

  “內丹!世上居然有這么大的內丹!這是神物啊!”張無咎滿臉狂喜,放聲大笑,笑聲牽動傷口,疼得面色煞白。

  他低下頭,急切扒掉椰子外面的血殼,里面晶瑩剔透,嫩如凝脂,嵌著一根根細如蛛絲的九色彩絡,似在隱隱游動。一陣濃郁的奇香飄出,連十多丈外的支狩真也清晰嗅到。張無咎突然放下內丹,神色一緊,扭頭向后張望。

  支狩真心頭一凜,匕尖縮回掌心。張無咎即便重傷,對殺機的感應依然敏銳,這是煉神返虛宗師獨具的精神感應能力。

  張無咎狐疑地察視半天,未覺異樣,回頭又張望了一陣,忽然瞧見遠處的蒿草叢“悉悉索索”搖顫,依稀有個人影匍匐在地,一點一點挪動。

  “清風?”張無咎失聲叫道。

  聽到語聲,那個人下意識地偏了偏頭,露出血肉模糊的側臉。張無咎認出了那襲深紫色的太上神霄宗法袍,盡管沾滿泥濘,衣料仍未破損。

  “清風?清風,清風!”張無咎目光閃爍,連續喝叫數聲,一聲比一聲高亢無禮。

  清風裂開的嘴唇蠕動了一下,發不出半點聲音。張無咎盯著他看了許久,驀然仰天狂笑:“清風,你也有今天!”一束玉皇玄穹清氣暴然射出,擊中清風后背。

  “哈哈哈哈,什么煉虛合道大宗師,還不是一條隨我打罵的死狗?呸!一個血脈卑賤的寒門道童,憑什么爬到本座頭上?你配嗎?下三濫的貨色,有什么資格煉虛合道?”張無咎發泄般地大罵,一次次擊出玉皇玄穹清氣,打得清風渾身抽搐,鮮血從口角汩汩流出。

  直到清氣耗盡,張無咎仍不罷休。他費勁地爬到清風身邊,揪起對方袍領,狠狠扇了幾個耳光,又去清風懷里摸索,搜尋太上神霄宗的秘籍、丹藥。

  “嗖——”一道寒光激射而來,張無咎只來得及側身,短匕以分毫之差擦過心臟,穿透胸膛,帶起一蓬血雨,遠遠扎入草叢。

  張無咎慘叫摔倒,驚惶失措地抓出紫微丹,囫圇吞下。支狩真迅速滑下樹,繞過去拾起短匕,沖向張無咎。

  “是你!”張無咎驚怒地撐起身,一道玉皇玄穹清氣迎面擊出。支狩真未料到對方還有余力,情急之下就地一滾,同時匕首甩出,扎中張無咎右肩,濺出鮮血。

  張無咎痛吼一聲,反手拔出匕首,紫微丹的藥力在內腑運行開來,急速補充元氣。支狩真翻身而起,繞到張無咎側后方。

  “砰砰砰——”泥土在支狩真身旁接連炸開,草木碎屑噴濺,玉皇玄穹清氣疾風驟雨般打來。支狩真貼地急滾,向后逃閃。張無咎轉身不便,但背上像長了眼睛,玉皇玄穹清氣猶如附骨之蛆,追著支狩真猛打。

  支狩真心頭一沉,眼角余光瞥見繇猊尸首,隨即往那邊翻滾。

  “砰!”一束玉皇玄穹清氣破空而至,打中支狩真左肩,整個人斷線風箏般高高拋起,砰然摔落,口中鮮血狂噴。他竭力撐起身,眼前金星亂冒,呼吸困難,玉皇玄穹清氣透體而入,狠狠攪動內腑,他忍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要不是張無咎身受重傷,十停實力發揮不出半停,這一下便要了他的命。

  “一個小畜生,也妄想撿本座的便宜!”張無咎獰笑著轉過身,急速喘了幾口粗氣,再次掐動道訣。突然他面色大變,氣急敗壞地大叫,“停下!你做什么?快停下,本座饒你一命!”

  支狩真強忍疼痛,咬牙翻了個身,滾到繇猊尸首旁,顫抖地抓起內丹,用力一咬。

  “噗嗤!”繇猊內丹如同一只熟透的水蜜桃,輕咬即破,一股鮮甜的汁水灌進喉嚨,化作一寒一熱兩道液流,沖入內腑,瞬間游遍全身各處。

  “轟!”支狩真腦中像打了個響雷,眼前盛放無限光明。一層薄薄的“殼”遽然碎裂,從身心剝落,整個人與天地親密相連,乳水交融,再無半分隔膜。

  無邊無際的光明驟然收縮,在他頭頂百會穴凝成一點,繼而徐徐綻開,宛如鮮花怒放。

  靈竅開了!支狩真心中一動,百會靈竅一張一合,形如嬰兒呼吸,天地間似生出一條無形臍帶,貫通靈竅,將最純凈的天地精華輸入。

  支狩真的長發干枯脫落,渾身皮膚起皺,筋骨紛紛碎裂…他忍不住張開嘴,噴出一大口腥黑的污血。

  霎時,他的頭發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鉆出頭皮,迅速生長。新生的長發烏黑滑亮,如絲如緞。全身的老皮一寸寸蛻落,露出皎潔如玉的光潤肌膚。筋骨一一重生,晶瑩剔透,堅韌潔凈,散發出毫無雜質的清輝…

  “脫胎換骨!”張無咎看得額角突跳,憤怒欲狂,玉皇玄穹清氣瘋狂拍向支狩真。繇猊內丹只剩干癟的一層薄皮,精華毫無疑問被少年吸干。

  恰在此時,支狩真臉上閃過青、紅二色,內腑一下子疼如刀絞。入體的寒、熱液流像脫韁野馬,狂奔踢踏,令他從脫胎換骨的美妙感覺中跌出。他身上忽冷忽熱,幾欲昏厥,情緒一會兒變得陰冷,一會兒煩躁狂暴,恨不得狂呼亂吼。

  “砰!”玉皇玄穹清氣遙遙擊來,正中支狩真胸膛。他頓時神智一清,往后栽倒,出奇地未受重創,內腑的疼痛感竟然舒緩不少。

  “砰砰砰!”玉皇玄穹清氣暴雨般襲至,打得支狩真渾身亂顫,筋骨酸麻。每中一記,他內腑的疼痛就減輕一分,玉皇玄穹清氣源源不絕沖入體內,與寒、熱液流相互撞擊,三者頻頻炸開,轉瞬又融合成一縷縷嶄新的精氣,緩緩滲透全身。

  這是煉精化氣?支狩真一時福至心靈,按照三殺種機劍炁的呼吸法門催動精氣。掌心紅痣隱現,劍種不住顫動,大肆吞入精氣,繼而吐出一絲絲鋒銳無匹的劍炁。

  武道濁氣納于下丹田氣海,術道清氣納于上丹田紫府,羽族劍修則把劍氣藏入經絡穴道,不斷與血肉相融,將自身淬煉如劍。三殺種機劍炁卻更霸道,劍炁無孔不入,滲透氣海、紫府、經絡、穴道、血肉、筋骨…支狩真只覺全身宛如千萬針攢刺,忽疼忽癢,難受之極。他心知這是關鍵時刻,一心緊守神智,不停將精氣轉換成劍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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