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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9.撒狗糧

  很多人說人類只是地球的攝政王,而老鼠才是還未繼位的王儲。

  比起人類,它們有太多的優勢,在和人類角力的這些年里,老鼠嘗盡了誘捕、下毒、殘殺等等暴行。但靠著詭異的進化能力,它們不斷成長不斷學習,更有甚者還演化出了極強的毒藥抗性。

  靠著這些能力,它們遍布全球,越過越滋潤。

  老鼠就是一輛馬力強勁的大卡車,運載著昆蟲卵、幼蟲、小型節肢動物、寄生蟲、細菌、巴爾通體、病毒等等微生物,鉤體只是它們長途貨運途中的小小一個快遞件而已。

  在大城市里出現的鉤體病大都和老鼠有關,和老鼠有關的職業就成了整個傳染鏈條中的高危因素。

  所以在祁鏡的溯源中,余偉民的順位非常高。

  如非必要,祁鏡也不想闖別人的私宅,他可沒袁天馳那樣的變態癖好。而且紀清和胡東升都是他的朋友、同事和搭檔,祁鏡也不想把他們推進火坑。

  但現在他手里的線索就只剩下這一條而已。

  之前他拿到了余偉民的行動圖,三個圈全部落在了濱江區,和他料想的可能性相符。祁鏡為了說服紀清,拿出了自己的證據:“你看這兒,西南角是文欽街旁商貿中心地下一層的小吃店,東邊是火鍋店,西北角是體育館的食堂。”

  “然后呢?”紀清問道。

  “然后你再看看有過食物中毒的炸串店。”祁鏡指向文欽街。

  “就在這個三角內。”

  “你再看看麗華小區,也就是吳擒虎住的地方。”祁鏡又指向了三個圈的中心,“它也在這個三個圈連線后的三角內,雖然不是正中央,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覺得這兒就是傳染源?”

  “誰知道呢,也許是三角區域內的地方,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反正這片兒的老鼠肯定少不了。”祁鏡看了眼胡東升,忽然改了主意,說道,“算了,還是我和老紀一起去吧,你留在這兒給我記錄病史。”

  胡東升見他拿出了剛記下的一院所有急診病人名單,上面密密麻麻記了幾十個病人的診斷,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記下所有一院急診病人的簡要病史?”

  “一院病人那么多,又緊挨著這片區域,說不定就有漏網之魚。”

  “那我們自己的醫院呢?真要說起來,其實丹陽醫院離那兒也挺近的。”

  “高健正巧是中班,我已經叫他準備了。”

  “好,我知道了。”

  “癥狀你也基本知道,但凡沾上點的就留下,把有問題的檢驗報告和治療經過都記錄一下。”祁鏡想了想,然后說道,“還有他們的家庭住址也別忘了。”

  胡東升點點頭,接過了那份記錄單準備去干活。但誰知一個聲音攔住了他,同時把他留在了門急診大門口。

  “唉,等等”

  “怎么了?”祁鏡看向自己的老搭檔。

  “我覺得在分工上還有回旋商量的余地,可以做個調整。”

  紀清來這兒本來就是要幫祁鏡分擔臨床工作的,他本人也實在不是玩“私闖潛入”的料:“其實記錄病例這種事兒我來干正合適,你們兩個那么喜歡刺激就你們去吧,我還是喜歡做文職工作。”

  “那不行!”

  祁鏡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這次你必須去。”

  “啊?不去!”

  “不去不行!”祁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臉上帶著微笑,但態度不容拒絕,“你要不去的話,我就把你準備在結婚喜宴上要做的事全說出去!”

  “嗯?是什么事兒?”胡東升來了興趣。

  紀清把他推出了聊天范圍:“喂,你這過分了”

  沒想到當初在明海搞出來的是非被死死捏在了祁鏡的手里,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這對紀清來說是個兩難的抉擇,一邊是自己的行為“底線”,另一邊則是要給老婆的驚喜。

  孰輕孰重?

他陷入了沉思  以紀清的判斷,祁鏡既然現在要去吳擒虎的家,那肯定斷定了對方家里沒人。一個沒人的私宅,被抓的可能性其實并不高。況且本人還留在醫院根本回不去,真要算起來安全系數還挺高的。

  但如果這次不去,以他對祁鏡的了解,別說是朱雅婷了,說不定全丹陽的人都會認識自己。

  不行!

  絕對不能這么干!

簡單的權衡利弊后,答案似乎已經明確了。兩相比較之后,高下立判。這讓紀清不得不感嘆:在愛情面前,人如果還要保持原則就會有一定的局限性,就算是底線也可以上下浮動的嘛  不過這事兒讓紀清的眼前又浮現出了某次“喝花酒”的回憶,說實話挺有意思的,但他心里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我又不會抓老鼠,又沒胡東升的臨場反應,除了治病救人沒什么特長,帶我過去就是個累贅啊。”

  “不,你是這次的關鍵人物。”

  祁鏡沒給他任何的狡辯機會,還是讓胡東升留在了一院,把自己的白大褂連同特制的通行工作證一并交給了他。

  而自己則從清創室里拿了兩套口罩、塑膠手套手術帽,帶著紀清跑去了一院大門口的門衛室:“大叔,我前面放你這兒的東西能給我嗎?”

  “哦,小兄弟你可算出來了。”門衛大叔一臉笑意,“看完你爸了?”

  “嗯,看完了。”祁鏡笑容可掬,像個極其孝順又懂事的孩子,“現在回家,明天早上還要上學呢。”

  “辛苦你了。”門衛大叔從身后的桌子上拿下一個塑料袋,遞了過去,“快回去吧。”

  “好的,謝謝大叔了。”

  一院門口和任何一家大三甲一樣,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隨時準備接客的出租車。兩人沒一會兒就上了一輛,目的地自然就是麗華小區。

  “你竟然裝嫩”紀清很好奇,“這是什么東西?”

  “狗糧。”祁鏡翻開塑料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城里人誰沒事兒去碰老鼠,這種小東西的源頭在老鼠,但肯定是通過其他媒介才到了他們的身體里。”

  “你是說野狗?”

  “有可能是野狗,也有可能是誰家養的狗,這說不準。”祁鏡說道,“老鼠、狗和豬都是鉤體們的終宿主,但城里人接觸最多的,或者說唯一能接觸的就是狗了。”

  “那人呢?是什么宿主?”紀清想起了寄生蟲,每種蟲子的生活方式都不同。

  “人?”祁鏡苦笑了兩聲,“人只能算偶然感染罷了,誰讓犬和豬被馴化了呢。和人接觸的越多,被人類免疫系統消滅的次數越多,它們產生在人身體內生存的基因的突變機會就越多。然后就”

  “然后就成了人畜共患病。”

  “沒錯。”

  “你是想用狗糧把野狗引出來?”紀清看著手里這袋沉甸甸的東西,“可晚上它們都休息了,應該不會出來吧。”

  “我問過寵物店老板,只要有耐心,應該沒問題。”祁鏡撕開了條口子,頓時后車廂里滿是香味,“平時這些家伙都是翻的垃圾桶,突然來這么一招,它們擋不住的。”

  “希望如此吧。”

  祁鏡用小夾子封住袋口,然后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到時候就看你的了。”

  “看我?”紀清有些不明白,“是讓我在小區里撒狗糧?”

  “嗯。”

  “就這種小事兒,有必要說得那么神秘兮兮的么。”紀清輕輕一笑,本以為事兒就是這么簡單而已,但平時和祁鏡在一起被強迫練就的腦子總在告訴他,這件事兒沒那么簡單,“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

  “這個么”

  “你該不會是要”

  “你也知道確定傳染源不容易。”祁鏡無奈地攤了攤手,“真要遇到了,怎么能錯過呢。”

  紀清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指著袋子里的口罩,壓低著聲音問道:“你帶著口罩,難道不是為了去吳擒虎的家?”

  “去他家為什么要戴口罩?”

  “擋臉啊。”紀清很在意這一點。

  “又沒攝像頭,你怕什么。”祁鏡笑得很隨意,壓根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那塑膠手套呢,難道不是藏指紋嗎?”

  “我們又不是去做壞事兒,為什么去他家要戴手套?”祁鏡詫異地看著自己的老搭檔,就好像這次去的是自己老朋友的家一樣隨意,“戴手套當然就是為了這件事兒,它們身上說不定就有鉤體,你下得去手?”

  紀清咽了口口水,繼續問道:“那這身白大褂和帽子呢?”

  “當然也是為了這件事兒。”祁鏡皺起眉頭,仿佛面前就是個臭不可聞的垃圾桶,“要沒白大褂擋著得多臟啊。”

  “合著你說我才是關鍵就為了這個?”

  “為了找到傳染源,只能靠你了。”祁鏡很為難地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平時不喜歡動物,還對毛有點過敏。胡東升毛手毛腳的,也沒養過狗。這次要把它們抓回去,還得靠你出把力才行。”

  “你就不能找疾控中心嗎?”

  紀清死死壓著自己的聲音,生怕被出租車司機聽出點什么來,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另一幅模樣:“這種事兒讓專業的人來不是更好嗎?”

  “疾控中心?”祁鏡呵呵笑了兩聲,“等他們找到來源,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你就那么肯定能找到?萬一不是狗,是別的情況呢?”

  “傳染途徑基本定死了,也挺好理解的。”

  祁鏡解釋道:“野狗生存自然會遇到老鼠,鉤體就會輕易地從老鼠身上轉移到狗的身上。以鉤體的生存能力,活個把月不成問題。有些人愛心泛濫,再遇上長得可憐些的野狗,自然而然會和它走得近些,有了接觸就會傳染。”

  “他們都不洗手的么”紀清家里雖然也養著一條小狗,但聽祁鏡這么一說,喉嚨里就直犯惡心。

  “你以為人人都是醫生?普通大眾可沒有什么無菌概念。”

  “可麗華小區那么大,萬一出來一堆狗呢?誰才是源頭,怎么分辨?”

  祁鏡還真沒想過這種事兒,鎮定自若地胡說八道:“沒事兒,到時候我再看看。”

  “再看看?再看看是什么意思?”

  “實在不行就隨便抓兩條送疾控就是了。”

  “你這也太隨便了吧”

  出租車一路進了麗華小區,兩人并沒有急著誘捕野狗,而是先去了趟吳擒虎的家排查一下。

  祁鏡這段時間和袁天馳混在一起自然不是白混的,他教了袁天馳如何克制自己,而袁天馳自然也是傾囊相授。

  偷錢包這種需要長時間練習的操作,祁鏡缺乏練習目標也沒時間去練習,所以一直沒學會。但開鎖有固定的練習對象,再配上一定量的時間和靈敏的耳朵,其實對祁鏡來說并不難。

  紀清看著沒能撐過半分鐘的房門,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那么熟練啊”

  “這有什么,胡東升比我還快。”

  “他也會?”

  “這小子為了留在我身邊,什么都敢學。”祁鏡想到胡東升,心里就忍不住的興奮,“這家伙實在太好用了,虧的當初沒白疼他。”

  “我都認識了一票什么人啊”

  吳擒虎的家并不大,在麗華小區里只能算普通戶型,不過房間都被這個男人整理得非常干凈。干凈這時候確實幫了他們一個大忙,沒一會兒就翻出了關鍵性的物證。

  “呵,沒養貓狗卻有貓糧和狗糧。”祁鏡看著到手的兩小袋食物,笑道,“沒想到他還是個充滿了愛心的人啊。”

  “可惜愛心給了貓狗。”紀清從他的床頭柜里翻出了一本記事本,“來,看看吧。”

  這本小冊子其實只是一整個醫鬧記錄系列里的一本而已,里面詳細記錄了他從事的這項為之傾付一生的完美“工作”。

  “放回去吧。”祁鏡隨便翻了兩頁,又把冊子遞了回去。

  “這可是證據。”

  “非法得來的證據沒用。”祁鏡想了想,還是拿出了手機,把它們從紙質轉換成了照片,“留個存檔就是了。”

  “好吧。”

  有了這兩項證據,吳擒虎和麗華小區的秘密已經被揭開了一角。

  鉤體的源頭很有可能和這個小區有關,抓到源頭刻不容緩。至于醫鬧的事兒,只需要把這些照片透給李文毅,然后讓這位李警官代為收尾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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