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癥狀的時候,徐佳康徹底放棄了,之前死撐積累下的壓力在這一瞬間釋放。
是什么造成孩子口腔粘膜發黑?是什么造成惡心、嘔吐和腹痛?先洗胃嗎?可這種干燥劑會像石灰粉一樣和水起反應灼燒食道嗎?孩子那么小,洗胃會不會造成什么副作用?這個黑色的粉末有毒嗎?改用什么藥物去中和......
他遇到過農藥中毒,也遇到過酒精戒斷,但誤服黑色干燥劑是真的連聽都沒聽說過,連個最基本的概念框架都沒有。
一種很久沒遇到過的無力感填滿了他的腦袋。
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好像還是在本科實習的時候,難道是因為周圍一直有其他醫生在幫自己?要是何主任不在,要是急診就我一個人,恐怕......
“喂,你想什么呢?”祁鏡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只是一包氧化鐵而已,洗個胃就行了。”
“額,是氧化鐵啊......”
“這包是脫氧干燥劑,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鐵和鐵粉。”祁鏡解釋道,“鐵粉積極和氧氣反應成為三氧化二鐵,而三氧化二鐵則吸收水分成為鐵銹。”
徐佳康沒了剛才的氣勢,驚訝之余只是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祁鏡看著他有些落寞的樣子,心中暗嘆:我是不是用力太猛,把他心態問崩了?就一包干燥劑而已,不至于吧。是不是何主任太寵這小子,讓他太久沒受挫折了吧?
這就對了,溫室里的花朵可成不了急診室里的棟梁。
“怎么樣,小康康,要不要換你來提問?”祁鏡笑著說道,“這樣顯得更公平些。”
小康康......小康康就小康康吧。
徐佳康很尷尬地笑笑,擺了擺手放棄了。
兩人工作性質是一樣的,都是內科急診醫生,但涉獵知識的范圍和深度實在差太多了。他找不到自己比祁鏡強的地方,拿出手的病例如果太簡單反而會輸得更慘。
如果給的是一道超難的病例,說不定很多地方連他自己都解釋不了,這種到處是漏洞的題拿出來不是貽笑大方嘛。
而且,萬一這個變態答出來怎么辦?
算了。
對徐佳康來說,心態崩了或許是件好事。
皮膚受損后會在受傷處長出更強韌的疤痕組織,而心態就和人的皮膚一樣,等時間膠水把心態重新粘合起來之后,它將會變得更穩。
當地時間12點,經過兩次轉機,這支參加研討會的隊伍總算到了西雅圖塔科馬國際機場。
浩浩在洛杉磯就下了飛機被送去了當地的醫院進一步檢查,由于留了父母的手機號,第二天幾人就得到了結果。確實如祁鏡和盧霖猜測的那樣,只是良性驚厥。
因為在飛機上處理的不錯,一袋補液鹽下去之后浩浩也沒有再次腹瀉和抽搐。
下飛機過了海關后,童淼找到了之前就約好的商務大巴,一路把隊員拉去了華盛頓大學周圍已經預訂好的酒店。這兒離大學距離適中,貴是貴了點,但有直達大學輕軌站的班車,至少交通上比較方便。
到酒店分完房后已經是凌晨兩點,祁鏡紀清一個房,谷良和徐佳康住一個房。
洗個澡,睡上幾個小時,第二天十點起床后,他們拿到了這次研討會的會議目錄和每個會議的具體內容安排。按照目錄,他們需要各自選擇要參加的研討會。
從整體來說,兩個星期的時間還算寬裕,四人里也就紀清比較忙。
當初和祁鏡約定好的,他要包攬心內、呼吸和神內,每一個都是大科。再加上他本身必須參加的危重急救,有些會議就產生了時間上的沖突。最后在祁鏡的幫助下,刪減掉了一些,可十四天的時間還是被排得滿滿當當。
“我說你心也太黑了。”
徐佳康看著紀清手里的會議目錄,但凡要參加的都被畫了紅圈。再和他自己的一對比,簡直是兩三倍的差距。
不過細想想,內科急診碰到最多的便是這三大科室的病人,心梗心衰、肺炎呼衰、腦梗腦炎。這幾類病人就占去了急診70以上,對急診醫生來說確實很重要。
徐佳康輸給祁鏡,他服,可要是再輸給紀清,在三人里墊底他肯定不答應。
所以剛看完,他就按自己的偏好和短板在目錄上多套了些圈。
“消化科?”祁鏡沒想到一包干燥劑發揮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急診消化科無非是腸胃炎和消化道出血,浪費時間去聽這個是不是有點浪費?”
“里面也有毒物誤服后的一些消化道預后研究,我覺得有必要去聽一聽。”
祁鏡點點頭,本來這家伙就在自己的預備人員名單里,能和紀清的科室岔開也是一件好事兒。
“你呢?你參加什么?”
徐佳康拉過祁鏡的目錄單,整整四頁紙竟然空了三頁,最后一頁也就被套上了兩個紅圈:“你就參加那兩個?”
“對,考恩特教授主持的兩個病例大討論。”祁鏡笑著說道,“怎么樣?有興趣嗎?”
“有是有,不過和我的有沖突。”
“我也是。”
“谷良你呢?”祁鏡看向一邊的谷良。
“那天我要去華盛頓大學附屬的醫學中心。”谷良晃了晃童淼給他的邀請函說道,“那天醫學中心的外科手術室對參會人開放,我得去看看。”
“不錯啊。”三人都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西雅圖的公立華盛頓大學醫學院在米國前五起步,而其附屬的醫學中心在米國醫院排名也非常靠前。能在這兒看到手術,對提升外科手法有很好的幫助。
“為什么急診不對外開放?”徐佳康覺得很奇怪,“我也想看看米國的急救效率。”
祁鏡整理著自己的行禮,把常用的東西放進背包,邊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嘛,急診涌進去那么多人誰受得了。醫療糾紛是人性的體現,并不是國內的專利,哪兒都有。”
“也對。”徐佳康這時看向紀清,不得不嘆服,“就當放個長假,還有三天時間能好好休息休息。不過老紀,你可就苦了,第一場就在明天早上。”
紀清尷尬地笑了笑,沒答話。
“他還苦?他苦個屁!”祁鏡這時插話道,“待會兒離開酒店你就不會這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