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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生命無價只是個偽命題

無線電子書    最終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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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2日早上6點多,天還沒亮,一輛老舊的自行車穿過斑駁的路燈,晃晃悠悠地進了醫院大門。車上那人和門衛打了聲招呼,便往外科大樓駛去。

  一早6點還沒到,他便接到了童淼打來的電話,34床吳正根出事了。

  再次復發脾臟破裂,童淼無奈只能再次做開腹手術,切掉整個脾臟。術中病理冰凍切片后發現淀粉樣物質,剛果紅染色陽性,確定是淀粉樣變性。結合病人這些累及多系統的奇怪癥狀,診斷很明確,就是全身系統性淀粉樣變性。

  辛程騎著腳踏車,心中不停默念著這個普外不怎么接觸的專業名詞,搖了搖頭:“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停車上樓,在一聲聲“辛主任,早”的招呼聲中,辛程走進了病房。看著還在低頭吃著早飯的李培德,他連忙問道:“老李,昨晚是你備班吧,說說情況吧。”

  李培德呼嚕嚕地吃了兩口稀飯,說道:“啊喲,別提了,八點來的那病人肚子穿了三個洞,我在臺上折騰了四個多小時才補完。一個在”

  “我說吳正根。”

  “哦,他啊。”李培德挖了口咸菜,吞下肚,“樓上老童開的,聽說是淀粉樣變性。”

  “脾破裂的時候你不在?”

  “早去手術室了,甲乳科做的夜班,這種麻煩的胃腸手術一定要我在場他們才放心。”

  辛程拿起桌邊那本34的插rt,翻到了手術記錄和病理,每一條內容都在刺激著他的神經:“看來是淀粉樣變性導致的脾臟脹大,當初急診送來的時候真該直接切掉。”

  “唉,那時候不是還不夠指征嘛,再說你也是為了幫他們省錢。”李培德安慰了他一句,“脾臟修補可比脾臟摘除要便宜。”

  “也沒便宜多少”辛程嘆了口氣:“他老婆在吧?”

  “在的。”

  “我去和她聊聊。”辛程從插rt里拿出病理報告,跑出了辦公室。

  吳正根剛做完手術,又經過大失血,身子非常虛弱。劉香蘭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雖然臉上沒看出什么,但兩個眼角微微發紅,恐怕這一晚讓她很不好受。

  “辛主任”

  辛程站在門口對她招招手,把人叫到了門外:“昨晚的病理已經確診了。”

  雖然早就猜到自己丈夫的病很重,就算昨晚那位主任和她說了病情很不樂觀,劉香蘭的心里依然抱著一絲希望。但在看到自己床位醫生點下頭的那刻,她最后那道心理防線終究還是崩潰了:“真的沒其他法子了嗎?”

  辛程搖搖頭:“這個病沒有特效藥,我們目前只能對癥治療。”

  農婦不停擦著泛紅的眼角滑下的眼淚,聲音慢慢更咽了起來:“我家老頭還能活多久?”

  辛程稍稍解釋了一下淀粉樣變性的病變的過程,然后說道:“我們會盡快做骨穿,看看進展到了哪一期,如果只是早期的話,積極治療的話應該還能堅持幾年。”

  “那那如果是晚期呢?”

  “我們只能盡力去治,先從保肝護心開始,拖慢疾病的發展速度”

  辛程沒想到自己一名外科主任,現在講的卻是一個內科疾病。

  那么多年臨床做下來,雖然時不時會遇到外科手術無法治療的情況,但作為一名盡責的外科醫生還是有點還手余地的。就算是再嚴重的外傷,只要還有機會,他就會站在手術臺上搏上一搏。

  可現在面前這個淀粉樣變性,從細胞內部慢慢瓦解器官功能,讓人看著有心無力,根本無從下手。

  如果只是累及一個器官還好說,直接切掉,棄車保帥就是了。可吳正根得的卻是淀粉樣變性里最狠的原發性全身系統淀粉樣變性,幾乎所有器官都會成出現這種病變情況,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淀粉樣蛋白的沉著造成了脾臟破裂出血,也讓脾臟成了這場棋局中第一個被棄掉的棋子。

  如果沒有這次偶然得來的病理診斷,接下去要被舍棄的說不定就是引起下肢水腫的腎臟,或者是造成黃疸的肝,也有可能是引發上消化道出血的胃腸道。

  診斷結果很殘酷,但至少讓醫生知道現在該保的絕不僅僅是帥,而是整盤棋局里的所有棋子。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保證老吳生活質量的前提下,盡量延長他的命。”辛程說道,“待會兒主任大會診上我們會制定出治療方案的。”

  “治療方案”農婦抹掉了臉頰上的眼淚,說道,“治療會不會特別花錢?”

  “因為是長期的治療,肯定要用錢。”

  “那我們那我們不治了。”農婦說得很輕,但語氣非常堅決和干脆,“我們家那不爭氣的兒子到現在還沒讓媳婦懷上呢,錢還是留給他們小兩口吧,聽說治不孕不育也挺花錢的。”

  “可老吳他”

  “這是老吳最后一點念想了。”農婦頓了頓,說道,“去年他就覺得自己身體不好,所以一直催著他們。”

  辛程點點頭,很清楚一個老頭到了這個歲數想要抱孫子的愿望。不過作為醫生,他還是建議道:“就算現在懷上了,十月懷胎還得有個過程不是,必要的對癥治療還是要做的。至于費用問題會有人幫你們談,今天應該就會有答復了。”

  “好好。”劉香蘭也不知道該怎么表示,只能說道,“謝謝了。”

  “回去陪著他吧。”

  一天之計在于晨,普外科就充分利用了這一點。

  一般內科病房規定,前一天夜班的護士在6點開始抽血、查體溫,值班實習生也在這時候開始測量病人的血壓、心率。其他醫生需要在早上7點半到崗,8點前開始交班,9點前查房開醫囑單。

  不過普外科對于早晨的理解總要比其他科室早上一些。

  術前檢查都必須在前一天下午結束,早上查房的開始時間被訂在了6點,持續時間被縮短在了30分鐘內。因為時間有點早,所以參與查房的一般都是研究生和本科生。

  而真正主刀的主治、副主任并不會在病房露臉。

  他們一般會在早上7點左右直接進入手術室,換衣洗手,上臺手術,開始一天的工作。

  吳正根的病重對于這一家人而言是泰山壓頂的大事兒。可放在整個普外科,老吳的結局似乎并沒有造成多少波瀾。

  6點開始的早查房依舊在進行。

  7點不到所有研究生、實習生就會撤離病房進入手術室,與各自小組的主刀醫生會和,不到8點他們手里的第一臺手術就得正式開始。

  一步慢步步慢,所以在聽到34床的診斷結果,每個人都很惋惜,但每個人都沒辦法一直惋惜。

  他們手里攥著的也是命,胃癌,腸癌,疝修補,膿腫引流,腸梗阻等床位上的手術做完了,他們還要考慮安排哪些病人住進醫院,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心一位無法手術治療的病人。

  辛程和劉培德做了個簡單的交班,帶著吳正根的病史離開了病房。

  上午八點,他和幾位結束了交班的內科主任碰了頭。

  這些主任也都沒想到手邊研究了好幾天的厚厚一疊病史,還沒來得及用就成為了半廢品。本來轟動全院的診斷討論會,最后竟然變成了治療方案制定會。

  “童主任真夠果斷的,直接切了脾。”

  “要我我也切,都破兩次了,誰知道會不會破第三次。”

  “十點多病理科都肯做冰切?”血液科主任看著病理報告有些不可思議,“我們的活檢送過去,一般都是三四天才能出結果,這也太偏心了。”

  辛程坐在正中央,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是祁鏡勸童淼切掉脾,也是他送去做的冰切。”

  “祁鏡?就老祁的兒子?”血液科主任似乎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又是這小子?怎么哪兒都有他啊?”齊瑞看向血液科主任,笑著說道,“這家伙又長進了啊,連你們科的病都能診斷了。話說我怎么就沒想到是淀粉樣變性呢,現在看來癥狀確實很符合啊。”

  “這病一年能碰上幾次?你天天盯著個心臟看,怕是早就把其他科的病忘干凈了。”

  坐在一旁的于濤把病史里一大半的紙放在一邊,只挑了一些重要的實驗室檢查數據來看:“病人病情的發展不算快,現在看來也沒有累及心肌的跡象,應該能拖上一段時間。”

  “胃腸道呢?”辛程問道。

  “做過胃鏡,有一些潰瘍,但都不嚴重,也沒活動性出血。”于濤翻出吳正根剛做完的胃鏡,說道,“如果不放心,我們可以預防性地用些藥。關鍵問題在肝,出現黃疸是個非常不好的信號,需要好好保養。”

  “腎臟也是,水腫得很厲害,利尿的力度要加大。”

  “心臟的話需要徹查!”齊瑞看著報告,說著自己的專長,“應該做一次心臟活檢,看看心肌細胞的受累情況。如果淀粉樣變性已經到了心肌,那病情就已經到了中后期,心臟絕對撐不過一年。”

  “如果心肌受累,那恐怕就”

  “所以要盡快確認,用藥方面也得從心肌受累情況來多方面考慮。至于其他方面”齊瑞回頭看向大門口,說道:“這事兒我們說沒用,還得看他。”

  “希望他們能談出個比較好的結果吧。”

  “唉,都說生命無價,但現在這種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和金錢掛鉤,真夠諷刺的。”

  覺得驚訝的絕不僅僅是這些主任,本來想著湊湊熱鬧的季廣浩也是完全沒想到。他前一晚還在腦補的各大主任互相爭論的場面并沒有出現在眼前,這場本該唇槍舌劍的討論會,開場僅僅10分鐘就結束了。

  既然解決了診斷上的難題,接下來的治療就變得簡單了。

  對于這種預后并不好的慢性病,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對癥治療,減緩病情發展,降低癥狀對身體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各大主任太了解對癥治療的用藥策略了,沒一會兒他們就討論好了上中下三種方案,接下去便是費用上的事兒。

  上策方法可以用豪華來形容,用的都是現在最優秀的臨床藥物,也涵蓋了吳正根所有癥狀。藥物中的一些禁忌也被他們避開,基本做到了最佳,當然費用肯定不便宜。

  中策雖然也涵蓋了大部分癥狀,但都給藥物降了等級,價錢降了不少。

  下策就非常便宜了,是在充分考慮了吳正根家庭情況后,做出各種妥協后的產物。里面刪掉了不少藥,只留下了最重要的幾種。雖然看上去很殘酷,但這種用藥策略卻是病人可以承受的。

  “季老板,你也看到了,這次廣浩基金出師未捷。”

  祁鏡就坐在季廣浩身邊,把頭枕在靠墊上說道,看向噴水池:“不過這也是遲早會遇到的事兒,只要廣浩基金堅持辦下去,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多。”

  季廣浩見慣了大事,可還是比不上見慣生生死死的醫生們,沒辦法立刻緩過勁來。

  找來會診的醫生是全丹陽最好的最有資歷的主任,給予檢查的資金也足夠充裕。他正想著診斷完后給醫生們慶功呢,沒想到卻在最后被死神卡了脖子。

  短短半年,他第二次遇到了金錢失去作用的時候。

  前一次是自己的誤診,差點丟了命,而這一次卻是另一位的絕癥。

  “呵,開什么玩笑,你季叔可沒那么容易認輸!”季廣浩哈哈笑了幾聲說道,“而且你也得知道,這算不得出師未捷。吳正根還沒死,本來準備用來檢查的費用完全可以用來給他治療。”

  祁鏡點點頭,這也算是他能預料到的最好結果了。

  季廣浩緩緩站起身,“本來檢查的預算就有10萬,10萬拿去拖他的命怎么也夠了吧。”

  祁鏡看著辛程給他的藥物清單,點點頭:“對癥處理的藥每個月花費在3000左右,不過這只是剛開始,如果之后吳正根病重,或許就不是這個價錢了。”

  “就按這個方案用。”

  季廣浩早就想到了廣浩基金的未來,如果在這里畏首畏尾,倒不如就此打住。剛籌集來的100萬也就不用花了,各回各家反而更好。

  “這件事兒也算告一段落了。”祁鏡打了個深深的哈欠,“昨晚忙到十二點,今天又那么早起來,我得回家補補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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