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佐藤栞立刻看向徐倫手指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沒有。
空空如也的座位上,也不見什么女鬼。
只有桌面,放著一碗和自己一樣的蛋黃被戳破,撒上了海苔碎的煎蛋炸豬排蓋飯。
筷子平放在碗口,頗為莊重。
本來不覺得有什么的畫面,被徐倫這么一說,佐藤栞立刻覺得毛骨悚然。
佐藤純子也看了過去,她視線的焦點發散,有些困惑。
“老板,你不要開玩笑嚇唬我們家栞啦。”
隨即,這位母親嗔笑著拍了拍徐倫的手臂。
“......原、原來是嚇人的嗎?”
佐藤栞驚魂未定,不住地偷瞄那一碗煎蛋炸豬排蓋飯的方向。
“嗯,因為看你們的氣氛有些緊張,就想開個玩笑調劑一下。”
徐倫坦誠地答道。
這才令母女二人稍稍放下心來。
“討厭啦。”
這個老板雖然人長得很帥,但性格好像有點惡劣哎。
佐藤栞這么想到,又瞥了一眼那碗沒人吃的煎蛋炸豬排蓋飯。
說起來,難道老板為了嚇唬自己,還特意放了一碗在這里?
她決定不再細想。
佐藤栞草草放下筷子,提起了自己的裝著小號的樂器箱,和母親一起拉開紙門,離開了深夜食堂。
“招待不周。”
徐倫輕輕揮手,又看向一旁,那碗空蕩蕩的煎蛋炸豬排蓋飯的位置。
在座椅上,的確坐著一個女人。
她正如徐倫的描述一般,穿著舊式的長及腳踝的水手服,紅色領巾,長發披肩,瘦弱不堪,左眼下,還有一顆淚痣。
她看著面前的煎蛋炸豬排蓋飯,沉默許久之后,才開口,并不是佐藤栞想象之中凄厲的鬼魅之聲,而是溫婉如同大和撫子一般的輕柔語調。
“在吃煎蛋炸豬排蓋飯之前,將蛋黃戳破,再撒一點海苔碎會更好吃。”
她注視著那一碗蓋飯,眼中滿是溫柔。
“你是佐藤栞的親戚嗎?”
徐倫掃視了一眼這位古典風格的少女,毫無疑問,這是靈體。
不過并非中野區游樂園里的那個恐怖的怨靈,而是很普通的,隨處可見的,亡者的靈魂。
這樣的靈魂,在人死去之后會存留一段時間,如果生前沒有怨念,又沒有被怪異影響,那么很快就會消散。
從佐藤栞今天踏入深夜食堂開始,這靈體便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只是之前并沒有任何異常,加上佐藤栞在旁邊,所以徐倫沒有輕舉妄動。
但為了保險起見,徐倫還是從衣服底下探出了觸手。
徐倫畢竟也不是什么邪神走狗,不會干出在女高中生和美貌人妻面前展現出自己那又粗又長的觸手這般沒有常識的行徑。
在佐藤栞隨口講述著自己最近遭遇靈異事件經歷的時候。
在佐藤栞大快朵頤碗里的炸豬排的時候。
在佐藤栞和佐藤純子母女對話的時候。
這些觸手都乖巧地潛伏在桌面底下,隨時準備將面前的靈體一擊必殺。
他身為一個除靈師,隨時準備消滅怪異,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嗯,我是純子的母親。”
“?”
徐倫的觸手上面冒出了問號。
他再度審視了“少女”一眼。
這個穿衣風格,的確是幾十年前的流行款式,她與佐藤純子,佐藤栞也確實有幾分神似。
可是,按照時間來推算,佐藤純子的母親,應該去世很久了。
在人死后,靈體會保持死亡死后的模樣存留在世間片刻,而徐倫眼前的靈,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模樣,換言之,她十幾歲就早夭了,假使真的是佐藤純子的母親,那么代表著她應該已經死去了數十年。
存留在世間數十年而沒有發生變異的靈,著實罕見。
“......說不定很好吃,不,我是在說炸豬排蓋飯。”
徐倫按捺住了因為食欲涌上喉嚨的唾液,緩緩縮回了自己的觸手。
怎么感覺剛才的畫面有點少兒不宜,簡直就是鬼畜的大魔王即將對手無寸鐵的少女進行嗶——的場景。
“話雖如此,純子其實也沒有見過我吧。”
那名少女面帶微笑地說道。
“我和勝也君在高中的時候相戀,畢業后結婚,我懷上了純子,雖然當時醫生說,以我的身體,如果想要生下孩子,可能會有很大的危險,但我還是想讓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
“結果就像除靈師大人你現在看到的,我在生下純子之后就死去了,她是由勝也君撫養長大的。”
她說著自己的生死,就像是談論別人的話題。
“你心有執念,無法成佛?”
徐倫知道,僧人多會超度,讓亡靈去往極樂世界,但他不是僧人,不懂這些。
他遇到的靈體,大多都是吃光抹干凈,對徐倫而言,這就是他超度亡靈的方式。
現在遇到不能直接吃的,還真有點麻煩。
徐桑,這個不能吃哦,他已經可以想象到坂本和馬說這話的語調了。
“或許吧。”
少女試圖伸手拿起筷子,卻穿過了它。
“當我死后,我心中最掛念的除了勝也君,就是純子,我跟著他們回到了家里,就這么默默地看著他們,陪伴著他們,我知道,只要我能釋懷,那么我大概就能成佛了吧。”
“明天就好,再多看他們一天就好,我這么想著。”
“我看著什么都不懂的勝也君為純子換尿布,唱著蹩腳的搖籃曲哄她入睡的時候,我也會在一旁跟著哼唱。”
“當純子上學被人欺負的時候,我會瞪著欺負她的那個男孩,使勁吹一口涼氣。”
“當純子在工作上受委屈了,獨自躲在廁所哭的時候,我也會陪伴在她的身邊。”
“栞出生的時候,我在醫院的病房里,為純子加油應援,母女平安,真是太好了。”
“能夠健康地長大,真是太好了。”
“再之后,我又像之前一般,守望著栞,陪伴她的成長。”
“除靈師大人,我這樣做,會給其他人帶來困擾吧。”
“但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像個母親一樣照顧她們而已......”
“即使,她們一生都不會知道這些事情。”
“即使,純子會怨恨我沒能盡到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
“即使,我被當成怨靈看待......”
她低聲訴說著,稍稍抬起了眼睛。
“除靈師大人,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一點時間就好,栞這段時間,一直在很努力地練習吹奏,一直在為了比賽而努力,我想要看到她比賽的樣子,想看到她拿到金賞。”
聞言,徐倫笑了笑。
“我不懂讓亡靈成佛的辦法,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學習,所以,你走吧。”
他揮了揮手。
少女有些動容,她起身,鄭重地鞠了一躬。
接著,消失在了空氣之中,想必是回到了自己所愛的人身邊。
徐倫將佐藤栞的碗筷收進水池,就又聽到了一陣風鈴聲。
有人推開了紙門。
他回頭一看。
是佐藤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