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思想激蕩的時代丨最后的對話(完)
明斯克協定簽署的第二天。
對普通人而言。
戰爭的陰霾已經散去，似乎和平與穩定觸手可及。
然而。
各國政府與消息靈通的高層人士，已經意識到，一場針對暗鴉議會的清洗，與緊隨其后的大動蕩，正在悄然來襲。
也是在這一天。
躲藏在幕后的暗鴉女巫，終于走到臺前，借助真理黨旗下的宣傳工具，向這個世界，大肆傳播她理想國的認知與思想。
蒙錫帝國皇家獵魔人學院。
一名年輕女孩，手里拿著一份最新刊登出的真理報，斜倚在訓練場旁邊的古老石柱上。
寬松的黑色訓練服無法掩蓋她高挑的身材。
拿著報紙的雙手，布滿老繭與傷口。
烏黑的大波浪長發，柔順的垂在肩上。
年輕女孩本應歡脫純粹的眼睛，流露出與她年紀不符的老練與凌厲。
一道細長的傷疤，橫貫雙眼的眼角與鼻梁，令她柔美的臉龐，平添出生人勿進的兇惡與冷漠。
伸手在胸前的口袋取出一支細長的糖果叼在嘴里。
女孩的目光在報紙上飛速掠過，眉頭緊皺。
“暗鴉女巫...”
她不止一次，從旁人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
尤其是海莉·喬尼。
那個自稱柯爾的老情人，每次見面都令她莫名感到汗毛聳立的神秘魔女。
也是在她的口中。
女孩第一次知道，傳說中的暗鴉女巫，與她的養父，存在千絲萬縷的復雜關系。
“妮娜，該訓練了！”
聽到遠處同期學員的聲音。
女孩合上報紙。
順手拿起立在墻邊的長劍，向訓練場小跑過去。
蒙錫獵魔團。
羅迪·辛格的辦公室。
“哈迪...哦不，尊敬的哈迪·貝坦尼大人，部長閣下，知道你又一次拒絕這份文件后，我在內閣那邊，受到了什么待遇嗎？”
哈迪一手拿著煙，另一只手端著酒杯。
翹起腿坐在沙發上，笑道，“首相大人一定非常親切的問候了你。”
如今的小個子。
早已不是那位掩蓋在傳奇獵魔人光芒下的無名之輩。
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令他顯得越發沉穩。
尤其他的大兒子，死于一場‘意外’，妻子瑪麗安重傷，在醫院昏迷半年。
這位特殊部長，審判序列候選人，給人的感覺越發陰沉，難以揣度。
一陣沉默后。
羅迪頭疼的捏一下眉心，說道，“瑟蘭達的案子，至今也沒有消息...哈迪，你最了解那兩個人，你覺得誰會贏？”
哈迪逐漸收斂起笑容，呼出煙塵，皺眉道，“他們的關系很復雜，羅迪閣下，比起輸和贏，現在已經不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斗爭。
今天早上的真理報你看過了吧？
想不到那群家伙，竟然在我們把真相公之于眾前，自己跳了出來，但根據情報部門的分析，情況對我們...或者說各國的政府非常不利。
就算只談論個人...”
羅迪長嘆一口氣。
靠在椅子上，打斷道，“恐怕...戰爭遠未結束，貝坦尼先生。”
三天后。
深夜。
赫魯皇宮外。
根據一路追查的線索，或者說，瑟蘭達故意留下的蛛絲馬跡。
兩名獵魔人緩緩停在昏暗的路燈下。
越發年邁的托瑞爾，雙手扶著腰帶，眺望蟄伏在黑暗中，只有依稀光照，如同擇人而噬的龐大皇宮，說道，“不需要幫忙嗎？”
柯爾取出一支香煙。
罪惡裁決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沒有回應對方的提問，左手插進褲兜，邁步向前。
老獵人目送柯爾消失在夜色下，眉頭緊皺，對著身旁空無一人的黑暗角落說道，“這是他們的私人恩怨。
珀泰。”
話音落下。
一道瘦高的人影走出黑暗，停在托瑞爾身邊。
推一下鼻梁上的小圓眼鏡，蒙錫語帶著濃重的赫魯口音，說道，“你變得感性了，老家伙。”
托瑞爾挑一下眉毛，干脆坐在路邊的道沿上，說道，“我老了，見不得這種生離死別的畫面。”
“嘖。”
柯爾一路長驅直入。
諾大的赫魯皇宮，沒有一個守衛，甚至看不到一個活人。
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不斷回響。
直到。
一扇映射出燈光的木門，出現在走廊盡頭。
推門進去。
往日的莊嚴肅穆的皇家寢宮，留下的只有皇帝跑路后的凌亂不堪。
微黃色的溫和燈光下。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口，背對大門。
或許是聽到了身后的腳步。
悅耳空靈，仿佛存在奇異魔力的聲音，在寂靜的寢宮響起。
“快十年了，柯爾。
我仍然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因為一只惡靈，你和我狼狽不堪的樣子。”
柯爾呼出煙塵，正義審判出現在左手，冷漠道，“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一陣沉默后。
身穿暗鴉羽披，手執權杖，頭戴絕望王冠的瑟蘭達，緩緩轉身，凝望柯爾的眼睛，說道，“你很清楚，現在殺我已經沒用了。
思想的種子已經播下，在人們的心中生根發芽。
殺了我。
除了延緩這場變革的到來，根本無法阻止它。”
說到這里。
瑟蘭達微微一笑。
“看樣子，這場戰爭，是我贏了，獵魔人。
你總說人類的善惡本是一體。
現在他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而他們選擇的是我。
舊的時代腐朽衰敗，如果不用一場戰爭喚醒麻木的人，他們又怎么會知道，該選擇的道路在什么地方。”
許多時候。
歷史總是螺旋發展。
即使是另一個相仿的世界，某種程度上，一些歷程也格外相似。
瑟蘭達現在所做的一切，與軸心國的主張何其相似。
柯爾碾滅香煙，冷漠道，“變革無對錯，但道路存在，瑟蘭達。”
或許是想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女巫緩緩邁步，微笑道，“不如我們拭目以待，就用你所堅持的理念，讓人們做出自己的選擇，如何？
我輸了，仍憑你處置。
如果我贏了...”
有一點瑟蘭達說的沒錯。
就算柯爾現在動手殺了她，也無濟于事。
因為思想是殺不死的。
獵魔團官僚出身的潘妮。
影響這個世界的手段，遠比看似恐怖的天災黨徒，更加可怕。
甚至。
已經到了撼動人類社會根基，與存在和正確性的程度。
柯爾直視她的眼睛。
“你從未放棄人類的那部分。”
瑟蘭達回應道，“人類也好，女巫也罷...我所追求的，只有我的理想，柯爾。
塑造一個完美。
沒有腐敗，沒有麻木，沒有卑劣之徒的世界。
東鐸市的事情，我得承認，并非所有腐敗官僚的眼里，普通人的生命，只是一個無謂的數字。
存活下來的人應該感謝巴魯赫的犧牲。
在那之后，我就開始思考，你的觀點的正確性。
事實上，你是對的。”
說到這里。
潘妮停在柯爾面前。
抬起右手輕輕觸碰她深愛之人的面龐，語氣悵然道，“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們只是普通人，該有多好。”
兩人的目光碰撞。
或許是情不自禁的真心。
或許是早有預謀的狠毒。
瑟蘭達的微笑，亦如初見。
獻上深吻。
也是在這一刻。
長刀悄然出現在柯爾手中。
握在女巫手心的權杖，散發出暗淡的邪惡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