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天氣已經多了幾分冷意,尤其是清晨時分,更是帶著一股沁入骨髓的濕寒。
但本應該冷清不到開門時刻的總兵府內,此時卻坐滿了一眾高級武官,總兵曹文昭神色嚴肅坐在首位,手捧著一封公文,眉頭緊緊地皺起。
“都看看吧,靖擄堡大捷,陸凡率兵斬殺北虜、東奴共計一千三百余人!”
將公文甩到身旁的副將身上,曹文昭的脾氣頓時壓不住了。
“建奴來了,咱們不知道!”
“仗打完了,咱們還是不知道!”
“我倒是想問問各位,你們麾下的夜不收,都是干什么吃的?!”
大堂中,一眾將官在看完那封公文后,一個個臉色也是變得有些難看。
按理說,陸凡作為大同鎮東路參將,他立下戰功,總兵大人作為上官,自然也是臉上有光。
下屬立功,在大明這地界,自然是上官領導有方啊,沒有上官的統籌全局英明領導,下屬怎么能放開手腳立功殺敵?
上報朝廷時,筆鋒只要隨便一改,下屬的功勞就成了上官的功勞,回頭給下面人分點好處,那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但這陸凡,和其他武官卻不同。
他不僅僅只是東路參將,更是錦衣衛指揮使,理論上來說,對方若是不鳥你這總兵府,你還真拿對方沒辦法。
人家愿意當你是上官時,你可以是上官,不想鳥你時,你就算是總兵,面對錦衣衛詔獄,也得發憷!
錦衣衛指揮使的軍功,誰敢亂搶?
陸凡的公文上,詳細的記載了此次靖擄堡守衛戰的各種情況,但唯獨,卻是絲毫沒有提到總兵府那邊提供的任何支援。
這其中意味著什么,已經不言而喻了。
這公文若是落到朝廷那里,尤其是陛下那邊看了,會如何想?
你曹文昭實鎮一地,手握數萬大軍,建奴都打到你家門口了,你們無動于衷,甚至連具體情況都不知道?
那要你這個總兵有什么用?若是建奴繞過東路從其他地方打進來,你曹文昭真的能守得住大同?
“大人,現在去陸凡那里還來得及不?這公文,總不能就如此上報到朝廷吧?若真如此,陛下那邊會如何看待咱們大同總兵府?”
副將看著手中的公文,有些急了。
靖擄堡大捷,這陸凡是擺明了要獨享軍功,甚至還光明正大的擺了他們總兵府一道,這尼瑪,也太不懂官場規矩了吧?
你想要頭功沒問題,你背景大,我們也不敢吞了你的功勞,但總兵府統籌全局的功勞,總得給讓出來吧?
吃獨食,可是官場大忌啊,以后你陸凡,真不打算和我們總兵府好好相處了?
“晚了,這公文都到了咱們總兵府,想必另一份公文,已經通過錦衣衛渠道,快馬加鞭送往京城了!”
曹文昭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
“大人,這陸凡,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如此做法,真就不擔心以后在官場中舉步維艱?”
副將還是有些不理解,看那陸凡到了東路后的所做所為,是想要干番事業的,但若是把整個武官體系都得罪了,以后,他在官場中,豈不是舉步維艱,還能有什么前程?
“呵呵,到現在你們還看不明白?陸凡此舉,就是沖著咱們總兵府,沖著總兵位置來的,得罪了咱們又如何?”
曹文昭先是面色有些不愉,但隨后搖了搖頭,釋然了。
“自今年以來,陜西民變便越發嚴重,局勢每況愈下,尤其是到了九月份,甚至有流匪開始向大同鎮境內流竄,朝堂中派兵剿匪的聲音,也逐漸多了起來。”
“尤其是今年九月份開始,朝堂上提議本兵出兵剿匪的呼聲越來越高。陛下那里遲遲未決,是擔心本兵率軍離開后,大同鎮防務空虛,沒有合適的人手能坐鎮此地!”
“但如今不同了,如今有了靖擄堡大捷,陸凡已經向朝堂展示了自身驚人的軍事才能,而且他還是陛下身邊的近臣,你覺得,這等情況下,陛下會如何決斷?”
“總兵大人!朝堂那邊的局勢,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副將有些不甘,他在這副將位置上干了十幾年了,本想著再熬上幾年,待曹文昭卸任后,那總兵的位子由他來補上。
可誰知陸凡那里竟然弄出了個靖擄堡大捷,這完全是將他成為總兵的路給徹底堵死了啊!
殺奴過千,這絕對是大功一件,這等功勞,朝廷不可能不賞,而且還會是重賞,以陸凡和陛下的關系,實鎮大同,授予總兵職銜,實在是最恰當不過了。
“怎么挽回?”曹文昭冷哼一聲,“要不你也率軍奔襲遼東,殺他千兒八百個建奴?若是能做到,本兵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絕對保舉你為下任總兵!”
“這個.......”副將訕訕一笑,讓他坐鎮大同打打流賊山匪什么的還行,殺建奴?還是算了吧。
“大人,卑職看那公文上記載,靖擄堡守軍殺敵一千三百余人,己方傷亡九百余人,這其中,是不是有文章可做?”
副將依舊不甘心,繼續道:“建奴八旗軍的戰力,想必大家都知道,東路一群新兵,死傷人數竟然比敵人還少,這其中,會不會有問題?”
“卑職覺得,那陸凡極有可能虛報戰功,甚至是殺良冒功!”
“要知道當年以戚家軍之勇武,和建奴對戰,也只是一換一的程度,莫非東路新兵,戰斗力比戚家軍還強不成?”
曹文昭擺了擺手,冷聲道:“收起你那點心思吧,陸凡若想謀求總兵位置,就不會在這上面翻船。”
“畢竟如此大捷,必然是要入京進獻首級的,你真當兵部那些人都是瞎子,連真奴和普通大明百姓的首級都分不清?”
副將陰沉著臉不再說話,曹文昭轉頭看向自己侄子曹變蛟。
“準備一下吧,我估計用不了太久,陛下命我等出兵剿匪的旨意就會下達,你們愿意跟隨的,那就一起,不愿意的,也可以留下來在陸凡手下任職!”
“這一點,本官絕對不會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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