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丁白纓笑了,笑的有些凄涼。
“當年渾河一戰,戚家軍死傷殆盡,我本應該是必死之人,是師兄他們將我從死人堆里扒了出來,讓我僥幸留了這條命!”
“師兄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得換個活法,否則,那些死去之人就白死了!”
“回到京師后,他巴結閹黨勢力,得了個錦衣衛千戶的職位,更是暗中支持信王殿下,成為了他手下最重要的刀!”
“陸凡你說我們沒有政治覺悟,可我們本就是一群武夫,只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那些冤死的戰友做點事,這些,錯了嗎?”
陸凡搖了搖頭,道:“想做事沒有錯,只是你們看人的眼光,太差了!”
“是啊,師兄當初若是有陸凡你一半的眼光和謀略,或許今日也不會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擺了擺手,陸凡沉聲道:“我這里不是訴苦大會,你的悲慘經歷本官也沒有興趣聽。說說吧,丁姑娘接下來打算如何做,準備留在我東路避難?”
丁白纓點了點頭,“放眼整個大明,除了你這里,我實在不知道該去哪了。”
“況且,我那位小徒弟靳一川就在你麾下效力,我若也投靠你,不知陸大人收不收留?”
陸凡沉默不語,就那么看著對方,直至看的丁白纓有些局促不安時,方才冷聲道:“有些事,本官雖然一直沒提,但不代表它從來就沒發生過!”
丁白纓神色一凝,面色變得有些不自然,“那件事,你還記得啊?”
“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你說本官,會不會忘記?”
丁白纓默然,長嘆了一口氣,道:“當初之所以下命令殺你,是誤認為你是閹黨之人,后來知道殺錯人后,我心中有愧。所以信王需要可靠人手時,我第一個便想到了你,心中未嘗沒有想要補償與你的意思。”
“嗯!”陸凡點了點頭,“這點不容否認,正是因為你的引薦,攀上了崇禎這條線,我這個小小的錦衣衛,才能連連升遷,不足一年時間,便從總旗,成為了鎮守一方的東路參將!”
“若非如此,丁姑娘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話已經說開了,丁白纓反而看開了,釋然一笑,道:“動手的三兒已經死了,下命令的我如今還活著,不知陸大人想如何處置?”
“我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大人心中有怨,現在便可拿去,在下絕不反抗!只是希望大人莫要遷怒于一川,此事,他自始至終,都不知情!”
“這點本官自然清楚,否則你那位弟子,我也不會重用他!”
說到這里,陸凡起身,目視丁白纓,沉聲道:“你我之間的恩怨,總歸需要有個了結。”
“別說本官不給你活路,這里,有兩條路,你自己選擇!”
“大人請說!”丁白纓抱拳躬身,宛如在等待著審判。
“看在你當初也曾想要化解恩怨提攜我的份上,本官給你離去躲藏的時間,一日后,我會親自帶人追殺與你,若是十日內你能不死,你我之間的恩怨,便算是一筆勾銷,此后再無瓜葛!”
丁白纓估算了一下,一日的逃跑時間,足夠她離開東路,若是一路向北,竄入茫茫大草原,躲藏個十日不被找到,活下去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不知大人給出的第二條路,是什么?”
“去遼東,去金國,為本官繪制一份詳細的地圖!要精確到每一個山頭,每一座村莊的那種!”
“至于是你自己堪輿繪制,還是想辦法弄到建奴內部的軍事地圖,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去遼東?”
丁白纓一愣,神色頓時有些凝滯,這第二條路,看上去,簡直就是九死一生,活下去的希望,實在是太渺茫了。
自己一個女子,哪怕是自認為武技不弱,但在遼東建奴的國度中潛伏偵查地形,怎么看,都無異于癡人說夢。
丁白纓沉默了,心中在不斷掙扎抉擇著。
陸凡也不催促,靜靜地等待著。
他雖說給了對方兩條路,但實則,生路,只有一條。
那第一條路,看似活下去的希望極大,但根本沒有一絲生機。
一日的時間,就算是離開東路逃入草原,又能走多遠?況且東路那些出塞與草原部落貿易的武裝商團,都可以說是參將府的眼線,丁白纓若真選擇了這條路,那逃亡路線,根本無所遁形!
“大人,我選擇第二條路!”
最終,丁白纓開口了,“我想為那些死去的兄弟、戰友做點事情.......大人想要遼東的詳細地圖,心中,是有對建奴用兵的打算吧?”
陸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恭喜丁姑娘做了個正確的選擇!”
“正確嗎?”丁白纓嘆了口氣,“大人最好還是別對我抱太大希望,一年后我若是沒回來,想必是已經死在了遼東。”
“還有,大人能否給我紙筆,我想給我那位大弟子丁修留封書信,日后他若是來東路,希望大人能收留他,留其在麾下效力!”
說起丁修,丁白纓神色間露出一副欣慰的神色,“我這弟子,實力早已青出于藍勝于藍,三年前獨自離開說是要游歷世間追尋武道奧義,也不知他如今,武功修煉到哪一步了。”
陸凡拍了拍手,大堂后方,有侍衛端著紙筆走出,丁白纓斟酌了一番言語,將書信寫好后,便起身,準備離開。
只是走到門口處時,她步伐停了下來,微微轉身,看向陸凡。
“陸凡,你的眼光,一向遠超旁人,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能跟我說句實話嗎?這大明,在崇禎手上,究竟能不能中興?”
“不能!大明在他手中,必亡!”陸凡這一次,給出了準確的答案。
“那大明百姓.......”
“大明百姓有我,你,安心的去吧!”
聞言,丁白纓深深地看了陸凡一眼,陸凡口中的言語,意味著什么,已經不言而喻了。
稍稍沉默,隨后她爽朗一笑,灑脫的擺了擺手,“陸凡,記得在東路給我立個衣冠冢啊,我丁白纓,不想在蠻夷之地做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