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竹,發達了不要忘了老朋友啊,什么小角色都可以找我,不挑,不挑。”
“謝哥,我上個月虧了幾百萬,家都回不去了,謝老板,帶兄弟賺點錢,《黑蛟龍3》讓我投點私房錢怎么樣,隨便多少都行!”
“大師兄,我用你課上教的辦法通過試鏡了!不過,經紀人什么的,我現在一個認識的都沒有…”
抽獎環節結束,年會也就到此為止了,賓客們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于是三三兩兩地準備離場。
但不是從正門直接走,而是要走到謝勁竹面前講幾句話,或寒暄,或拜個早年。
在大家看來,今晚是謝勁竹事業做大做強的一個標志。
這場年會,匯集了邢焰的表演培訓班,謝勁竹的經紀工作室,再加上關琛的影視制作公司,三者結合,簡直是一條完整的演員供應鏈,自產自銷自運營。
兩部爆款電影的票房,《黑蛟龍》系列電影的聯合制作機會,再加上今晚的最佳新人獎…因為關琛的才華,這座“演員工廠”美好前景變得越來越可信。
沒人覺得,被坑十年、以傻聞名的謝勁竹會有這樣的眼光和野望。如果不是簽了關琛,謝勁竹現在很可能還在鄉下主持婚禮。
但眾人羨慕歸羨慕,卻也覺得這是上天對謝勁竹苦盡甘來的獎勵。關琛堅守義氣,拒不跳槽,不少知名經紀人來挖也都無功而返,這讓大家覺得寬慰,名利場終究還是有真善美的嘛。
“謝謝謝謝…好好,有機會一定合作…”謝勁竹戴著墨鏡,略顯僵硬地回應著來賓們。
大家只當謝勁竹是喝了酒,變得遲鈍。又或者是驟然起勢后,仍未習慣的一種笨拙。
有些機靈鬼則想趁機讓謝勁竹答應下什么約定,可惜謝勁竹假裝聽不清,含含糊糊地混過去,讓人覺得他是在裝醉。
跟謝勁竹說完話,有人發現還走不了。
“來來來,大家把手機號和住址填一下。”關琛拿著一張張紙條,堵在門口,招呼著準備離開的嘉賓:“過年的時候,我們會寄些禮物給大家。比如新款手機,筆記本電腦什么的。”
“哇”大家贊嘆不已,非常興奮,都很愿意臨走前花半分鐘時間填寫自己的信息。
大家開開心心的,都沒人注意到,本該陪同送客的錢經理,此時不見了蹤影。
本該記錄這一幕的《獨居生活》攝影師們,身上也空空的,不見了設備。
“送的禮物還會有隱藏驚喜,所以各位填地址的時候,千萬不要填錯了。”
關琛笑瞇瞇地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那些思索著要不要留地址的人。
那眼神,似要看到他們的心底。
三十分鐘前,謝勁竹險些酒駕入獄,剛起的事業差點毀于一旦。
謝勁竹作為公眾人物,原本就怕警察,喝酒后更是格外心虛,交警嚴肅著臉質問,謝勁竹雙眼一斜,露出六神無主的蠢相,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了。
好在關琛對于應付警察,有豐富的經驗。
關琛宛如美利堅那些給毒梟辯護律師,很欠扁地拿出手機錄像,懟著交警的臉要求看對方證件,然后讓交警對著鏡頭大聲報出警號。等這一套結束后,關琛按著謝勁竹的肩膀,說謝勁竹只是進車吹個空調,預熱一下發動機而已,根本沒想酒駕。
謝勁竹酒后腦筋遲鈍,但還不至于把智商完全丟掉。在關琛的提醒下,連忙說對對對。
中年交警咬牙切齒,堅信謝勁竹挪了車,給謝勁竹測過酒精濃度之后,就打算把人往看守所送去,讓有問題去那里說。
關琛不肯了。他那豐富的犯罪經驗告訴他,今晚絕對是有計劃的陷害,以對方有備而來的架勢,一定是多手準備,恐怕謝勁竹這邊還沒進看守所,那邊門口就蹲滿記者了。
執法記錄儀是沒法當場查看的,必須起訴或申請才能調取。等一整套流程走完,若是有心拖延,時間不知得多久。然而在結果出來之前,他們還什么都不能辯解。最后等到真相出來,負面謠言早就傳得滿天飛了。
中年交警懶得廢話,喝令謝勁竹趕緊上車,押往看守所。關琛卻突然揮了揮手,嚇了交警一跳。交警隨后興奮起來,以為關琛要行犯法之事,結果他就看到,不遠處跳出來幾個弱不禁風的人,扛著攝影機小跑過來。中年交警眼皮跳了跳,感到不妙。
關琛問《獨居生活》的幾個人,剛才的都拍下來沒有。
周導點頭,然后放下攝影機,回放畫面。他們今天一整晚都把鏡頭對著關琛,剛才謝勁竹搖搖晃晃地走出去,關琛似不放心,也跟著走了出去。節目組緊隨其后,沒想到就拍到了整個過程。
在攝影機回放的畫面里,謝勁竹的車的確沒有移動過。
這下不用等執法記錄儀出結果了,謝勁竹前腳走,關琛后腳就可以把視頻發網上去公布真相。
聽著關琛在鏡頭前正義凜然地說相信法律,中年交警別無他法,只能先自保。在不痛不癢地叮囑幾句之后,中年交警準備離開。
謝勁竹本能地想要阻止交警走掉,關琛連忙阻止謝勁竹襲警,說這事交給他就好。
“服務員說了,是有人打電話給前臺,給他過來通知挪車。
“飯店門口的監控我看了,有個戴黑帽子黑口罩的人,把電動車推過去的。戴了手套。
“我報過警了,電動車失主說是上星期在城東丟的。”
邢云坐下,接連匯報完調查結果之后,沉默片刻,對關琛說:“…跟你說的一樣。”
“是專業的啊。”關琛不出意外地點了點頭。
當賓客散盡后,杯盤狼藉的餐館大廳,謝勁竹、錢經理、關琛和邢云,仍坐著沒走。
周導他們也在,坐在遠遠的一桌,埋頭吃著東西,根本不好奇關琛他們將要聊什么,也不敢好奇。他們之所以沒走,是因為設備被征用了。比起餐館的監控,他們的攝像機整晚對著關琛連帶著謝勁竹,畫質更清晰,更方便復盤和分析。
“我們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怎么就招惹了這種事呢?”謝勁竹此時酒已經醒了大半,卻仍然覺得遭遇的事情很不真實。
他一向與人為善,常常自己吃虧默默吞下苦果。要說真正把誰得罪,那就是這幾個月以來,一直以來都有人想要收購或入股他們工作室的人。那些人里面,不乏一些很有背景和勢力的,而謝勁竹都強硬地拒絕了。
謝勁竹說:“我以為他們會在商業上打壓我們,沒想到會來這么臟的。”
“窮人之所以窮,不是因為懶,就是因為他們掙錢太干凈了。”關琛撇撇嘴角:“你別把富人想得太善良了。”
“唉。”謝勁竹嘆了一口氣,對關琛說:“我沒保護好你。”
“呵呵。”關琛覺得謝勁竹真是不自量力,連個交警都能把他嚇得屁滾尿流,要保護人簡直大言不慚。不過謝勁竹的忠誠還是值得肯定的,關琛就沒繼續打擊。
關琛問錢經理:“之前給大師兄敬過酒的人,都有誰?”
“基本都來敬過酒。”錢經理覺得關琛的問題沒有意義。謝勁竹是今晚宴會的主人,大家過來敬個酒,說幾句話,都很正常,沒什么所謂的“內應”。
關琛卻不覺得。
策劃過犯罪行動的都知道,混亂自發產生,所以執行時永遠會出意外。策劃者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多的做好備選方案。
就像侯世達定律說的那樣——做事所花費的時間總是比預期的要長,即使預期中考慮了侯世達定律——總有意料之外的意外,讓人沒法提前準備。
而且,關琛策劃過很多犯罪行動,因此懷疑,今晚針對他們的陷阱,不只酒駕那么一個。
關琛隨隨便便就可以想到幾個,比如,趁著敬酒的時候,用LSD這種外形像貼紙的新型毒品,貼在謝勁竹的皮膚上,令其致幻。
再比如,用美人計勾引謝勁竹,等到兩人快樂完了,轉頭告謝勁竹強奸。
任何計劃都需要人執行,所以場內一定有內應,而且這個內應還有可能是他們原先的自己人。
但是關琛的思路連轉兩個彎,問錢經理:“給我敬酒的有哪幾個人?”
“你?”
關琛點頭:“如果他們手里有我的罪證,但不公開,豈不是更方便吃定我?”
關琛懷疑,如果不是他拒絕了酒桌上的一切敬酒,那么讓服務員來通知挪車的,也有可能是他。
他在挖角人才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這招——用把柄要挾對方跳槽。也就是這輩子從了良,最后關琛放棄了這種非法手段。
如今對方明顯跟他想到了一塊兒,關琛只要把那非法計劃再拿出來完善一下,基本就能知道對方的路數。
另一邊,錢經理已經在讀取攝影機儲存卡的電腦里,快速拖出幾個截圖,“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你敬過酒,你用牛奶跟他們碰杯了。”
關琛繼續篩選:“女的有幾個?”
“十三個。”錢經理疑惑道:“為什么要把女的挑出來?你怎么知道內應是女的?”
“女性和小孩容易讓目標放松警惕。小孩我都認識,所以我問女的。”關琛一副專家口吻。
“…行吧。”
“陌生面孔的幾個?”
“十個。”錢經理把十張截圖堆在屏幕上。
關琛盯著她們的臉想了想,然后低頭從一堆紙條里挑出了四張,上面分別寫著這四個女人的名字,手機號碼和住址。“這四個人,剛才填住址的時候比較猶豫。”關琛回憶道。
“所有人的資料你都記住了?”謝勁竹非常驚訝。
“職員的資料我早就知道;那些相聲演員、主持人,工作室里有登記他們的信息。”關琛說:“所以我只要記住這些陌生人的名字就可以了。”
謝勁竹還是嘖嘖稱奇。今天的年會,員工可以帶家屬,演員可以帶朋友,整個場子下來,幾乎一半都是陌生人。而關琛竟然都記住了。
關琛說:“看看這四個人是誰帶進來的。”
錢經理翻看之前的座位安排表,發現一個是職員帶進來的,兩個是相聲演員帶進來的,還有一個,竟然查不到!
調取了餐館的監控,才發現對方是下午的時候、趕在工作室的人布置現場之前,就已經到達了場地,然后一直躲在衛生間里,直到宴會快開始才出來。
幾乎可以確定,這人不懷好意,是敵人派來執行計劃的人。
“要么有人走漏的風聲;要么內應很可能是工作室那邊的人。”邢云說,因為只有工作室那邊的人,才能提前知道年會的地點。
關琛和錢經理對視一眼,心里同時浮現出一個可疑的名字,他們異口同聲道:
“劉禮豪!”“錢良義!”
遠方。
剛掛掉電話的劉禮豪,突然感覺耳朵有點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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