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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幼兒園

  周朝先皺眉看著被周虞“解剖”的老黃,嫌惡說道:“你也下得去手?”

  周虞一如既往對蒼梧不是很有好感,嘲諷說道:“我和你們都有得合作,還有什么臟是我不能接受的?”

  “過分了啊!”周朝先不滿說道,“你對組織看不過眼我曉得,可我一直以為,我們怎么也該算得上是朋友吧?”

  周虞不是很在乎,淡漠說道:“你說算就算吧。”

  “太敷衍。”

  “我真敷衍人的時候,都是沉默。”

  周朝先高興起來:“那我滿意了。”

  說話間,他取出一只琉璃小瓶子,蹲到老黃的尸身邊上,麻利地掏出七八雙專業醫用橡膠手套,一層一層地戴上,然后才兩手塞進老黃的嘴巴里,上下用力,猛地一掰,就把一張臉扯爛,接著插花手般操作,三兩下卸開一塊塊骨頭,最后將天靈蓋拆了,挖出已經萎縮成一團泛著黃黑色的腦子,再把這干癟的腦子在指頭上一碾,搓得稀爛,指尖似乎捻著了什么東西,臉上露出釋然之色,將那東西放進琉璃小瓶子中,用扶桑木的塞子塞緊,這才舒出一口氣。

  周虞皺了皺眉頭。

  躲在會議室門口的陳芥末吐得很慘,臉色難看,問道:“老黃的腦,腦子里,有什么東西?”

  “污染物。”

  周朝先順口說道。

  周虞則是語氣頗堪玩味,說道:“一粒鬼。”

  “哈?”

  陳芥末頗為驚嚇。

  周朝先笑呵呵道:“你干嘛嚇唬小孩子。”

  “我和她年紀差不多。”周虞肯定說道,“是上回的漏網之鬼?”

  “應該是吧。”周朝先搖了搖頭,“我權限有限,不是很清楚,但想必應該是,那是最近的一次了,在那之前來過的鬼東西,按道理早該被清理干凈了。”

  “所以,是冥國的勾陳王不行,還是你們蒼梧不行?”

  周虞問道。

  他想著那一次,恐怖的鬼物從宇宙深空而來,進入太陽系,由冥國王者勾陳王率領艦隊,攔截于火星軌道附近,

  然而,巨量的此種粒子狀的物質,降臨地球,如墨色的雪和雨降落,落入大海,落向大地,滲入地底,抵達地核,試圖破壞蒼梧重鎮歸墟的計劃。

  那一次,

  趙暖暖終于露出她重命名后真正的第一手,

  命運和雙子。

  “說了我權限有限,不知道。你與其問我,不如問夏建白,或者吳副局也行。”周朝先聳了聳肩膀,“這尸體怎么處置?”

  “揚了吧。”周虞說道。

  “你可真是個冰冷的人。”周朝先嘆道,“算了,我叫人來處理吧。怎么也得給個入土為安。”

  “你從蒼梧學會了虛偽,你們哪里會真得在乎他?”周虞呵呵一笑,“你說你權限不夠,我看是有條例壓著,你不敢說吧?”

  “不要提條例的事,我們還是朋友。”周朝先頓時不高興了,“上回因為你犯了條例,罰得我可太慘了。媽的!本來你去大唐那回,沒我什么事,我后來進去就是因為被罰,傷得那個慘,回來養了好久。”

  “再見。”

  周虞轉身便走,到會議室外,忽地想起一件事,問陳芥末道,“對了,那回夏建白殺人的案子,除了老黃之外,我記著還有死者,叫楊東?”

  “對。”

  陳芥末連忙點頭。

  “埋哪兒了?”

  陳芥末說道:“我記得是火化之后,送回老家安葬了。在魯省。”

  “魯省啊…”周虞想了想,搖頭說道,“沒什么用,如果也被凈…污染的話,被燒掉的應該也是假身,真的尸身不知道在哪藏著呢。”

  “周總,你別嚇我啊…”陳芥末又快哭了,“你的意思是,小小楊跟老黃一樣,也可能在任何時候突然冒出來?”

  “嗯,有這個可能。”

  “呼…”陳芥末深出一口氣,拿出手機,噼里啪啦一頓操作,“好了!周總,我已經通知所有人,公司無限期休假!你應該批準的吧?”

  周虞不置可否地擺手:“你隨便,我不在乎。”

  “你是新老板啊!”

  “我出錢了嗎?”

  “好像沒有哎…以前是老板出錢,后來是我。”

  “所以啊,關我屁事?”

  “對了,你們以前是不是還有個女孩子?”周虞又問道。

  “對對對。”陳芥末連忙說道,“張婷么,她在那個事之后,實在太害怕,就辭職回老家了,上回跟我說,又做回老本行,當幼師去啦。”

  “好。”周虞略作思忖,向外走去,留下一句話,“明天早上十點,在這里等我。”

  “干嘛?”

  “算出差吧。”

  周虞離開后,周朝先也收起手機,

  他已經叫了人,很快會過來收拾現場。

  周朝先笑了笑,不無惡意問道:“新老板是不是比原來的老板還難搞?”

  “這么比較起來的話,老板還是挺好的。”

  陳芥末說的是夏建白。

  “嘖嘖,”周朝先齜了一下牙根,“那老王八自己估計也想不到,還能得到這種正面評價。”

  十二點前一分半鐘,

  周虞走進李霜家。

  “這算晚飯還是夜宵?”

  他看著餐桌,笑著問了一句。

  “算夜宵?”李霜大氣地一笑,走了過來,給他拉開一張椅子,“打火鍋嘛,哪一餐都合適。”

  “那兩個呢?”

  吳清清賭氣道:“你說趙阿姨和艾艾嗎?她們不在。”

  周虞便不說話,

  吳清清更生氣了。

  李霜坐下來,打開碳火銅爐的閥門,給吳清清搭了個臺階,溫潤笑道:“那兩個小東西早就玩累了,弟弟在院子里竹屋睡了,兔兔要么在我臥室里睡,要么就是在弟弟肚皮上睡。”

  周虞頷首說道:“是不早了,吃飯吧。吃完早點睡。”

  吳清清頰上微暈,低頭小聲嘟嚷問道:“消失這么久,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周虞想了想,看著李霜,認真說道:“我剛才回來過了,和清清走到這邊門口,臨時有點事,又出去了一下。”

  李霜怔了怔,

  然后低下頭,

  眼眶變得淺了,便盛不住眼淚。

  吳清清氣得罵道:“狗渣男哦,你還是不是人!”

  “我有時也會想,我還算是人嗎?”周虞表情嚴肅說道,“我說的是認真的,生物學和物理意義上的‘人’,還算不算是。”

  一時席間默然,直到銅爐火鍋沸騰起來。

  李霜反應過來,忙擦了把眼睛,粉底略花了些,她挾起一卷肉,放進鍋子里。

  吳清清下意識說道:“是牛肉。”

  “哦。”

  周虞答應一聲。

  他想起那一晚,他們在旅館里吃了一頓火鍋,

  他因為羊肉吐了,在馬桶上,看見一千口劍從天而起。

  三人平靜地用了一餐,

  有蔬菜,有肉,還有餐后水果,

  當然,

  他們也飲了酒,

  杯子碰了又碰,沒有夢碎的聲音,卻催眠得很,吳清清很快便有了醉意,醉意化為困意,她說了一會胡話,便睡了過去。

  周虞抱著她上樓,放在李霜床上,李霜給她蓋上被子。

  “她剛才說,你們約好了要睡我?”

  周虞平靜問道。

  李霜沒講話,只是站在窗簾外映進來的星光和月色里,安靜地看著他,

  他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張開手臂,李霜就向前兩步,勾住他的脖子,擠進他懷里,踮起來腳尖,吻了吻他的嘴角、胡茬,然后含住他的唇,吻了一兩分鐘,終于喘不過氣來,松開他低聲說道:“你的房間在隔壁,一直是干凈的,找得到嗎?”

  “嗯。”

  “明天有時間?”

  “明天要出差。”

  “出差?這詞跟你有點不搭吧…”

  “真的。”

  “信你。”

  “就好。”

  “去吧。”

  “晚安。”

  “晚安。”

  周虞出了李霜的臥室,進了隔壁房間。

  李霜便這么和衣而臥,吳清清忽地睜開眼,正面看著她,含笑道:“霜姐,我這次讓你先啦。”

  李霜呵笑道:“那我可謝謝你哦。”

  “親我一下。”

  “嗯?這不好吧。”李霜一臉古怪。

  “我嘗嘗。”

  “怪怪的…”

  “我自己來!”吳清清抱住她,撅著嘴笑嘻嘻地親過去。

  翌日,

  天方明。

  周虞出了李霜家,他選擇安步當車,一步一步,走過一條條街,走過跨江的橋,來到江另一邊的臨江區。

  三個多小時,

  他正好走到流白文化。

  陳芥末開了一臺SUV姍姍來遲,卻不敢進公司,似乎怕進去后會見到鬼。

  周虞從路邊走出來,拉開副駕駛車門,上車說道:“走吧。”

  “啊,去哪兒?”

  陳芥末嚇了一跳。

  “去張婷老家那個城市,不是就在省內么,到了剛好應該是幼兒園午休的時間,別說你不知道她在哪兒上班。”

  “這就是出差啊。”

  “不然你以為呢?”周虞淡淡說道,“難道你還真指望我能帶你去辦個什么大項目,拯救這家半死不活的辣雞公司?”

  陳芥末強笑道:“胡說,我們公司明明蒸蒸日上!”

  “哦,那你加油,我看好你。”

  臺山市,

  中午十二點一刻。

  仲夏夜幼兒園的午休時間。

  “對不起,下午四點半放學之前,謝絕任何外客,如果是家長,請出示相關證明,聯系孩子老師出來接才行。”

  這間幼兒園還挺正規,保安謝絕了周虞和陳芥末,并且目光警惕,手撫在腰間的橡膠棍上,隨時可以動手。

  這年頭喪心病狂的廢物可太多了,

  連敬老院都不敢去,專挑幼兒園下手。

  “哎!哎哎!張婷!”

  陳芥末忽地揮手興奮地喊起來。

  從幼兒園里匆匆走出來一個個子不高,體態微豐,穿裙子的女孩子,她低著頭走路,風吹短發,露出小半張發白的臉,似是病容。

  保安被陳芥末驚嚇到,唰地抽出橡膠棍,下意識便要按下警鈴,召集人手。

  走出幼兒園的女孩子聽到聲音,看了過來,忽地眼神發怔,停住腳步,似見了鬼般,“芥末,你,你你你”地講了幾句,然后一頭仰跌,昏了過去。

  “哈?”

  陳芥末大驚,“周總,是我變丑了嗎?”

  “是她以為自己見鬼了。”

  周虞繞過保安,大步走過去,從地上扶起暈倒的張婷,握著她的手,拇指在她虎口揉捏兩下,女孩子便幽幽醒轉,看見也跟過來的陳芥末,登時眼睛發直,有再昏過去的趨勢。

  “別怕。”

  周虞輕聲說道,一絲微不可察的氣息進入女孩子掌心,穩定住她的情緒。

  與此同時,那名保安如忘了剛才的事,也沒見到周虞三人,走回保安室,打了個哈欠,趴到桌子上便睡了。

  “張婷!張婷!你怎么了,不記得我了?我芥末啊!”

  張婷顫著聲問道:“芥,芥末,你不是,不是死了嗎?”

  “你慢慢講。”

  周虞說道。

  “你是?”

  張婷還微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上紅了紅,連忙從周虞胳膊里讓出來,勉強起身。

  “哦,我是流白文化的新老板。”

  “老板呢?”張婷問道,旋即醒悟過來,“老板把老黃,小小楊,還有芥末都害了,現在應該,應該已經被判刑了吧…我沒敢關注新聞…”

  “你胡說什么呢?”陳芥末一頭霧水,“上周我們不是還通了電話,我還給你介紹了新老板?”

  “你…真的是芥末?”張婷仍是一臉驚懼,使她本就帶著病容的臉色更難看,“不對啊,我記得,我記得那一次,老板發了瘋,害了老黃,小小楊還有你,然后被抓進去了,我配合警方調查后,就回了臺山,后來重新做回了幼師,你…”

  “假的!”

  周虞忽地說道。

  他是盯著張婷的雙眼說的。

  “假,假的…?”

  “誰催眠了你?”

  “催…眠?”

  “一,二,三…四天前。”周虞斷定說道。

  說話之間,

  他忽然轉頭,

  看向幼兒園正中那棟樓。

  那棟樓的第三層,扶欄上冒出來兩顆小腦袋,正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張婷也轉身看過去,

  她下意識喊道:“彬彬,東東,你們怎么不乖乖午睡?!”

  “老師…”

  “老師…”

  兩個小腦袋越冒越高,

  他們爬上了扶欄,

  奶聲奶氣地喊著老師,

  然后翻了下來。

  “啊!!!”

  張婷陡地尖叫了一聲,雙手捂著耳朵。

  “躲…過了…凈…化。”

  一只鬼的聲音,在周虞耳中響起。

  周虞眼角余光里,看見那個白衣黑褲,別人看不見的女子,那只除了九山之間那兩位之外誰都能打的鬼,

  這鬼第一次主動離開周虞身邊,走向那棟樓下,

  走向那兩個摔死的孩子,走向那兩顆摔爛的小腦袋。

  而同此時,

  警鈴大作,

  整個幼兒園亂了起來。

  酒后晚歸,仍然堅持寫稿,我可真是勤奮的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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