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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照膽魚龍舞

  丈長船棹,

  尺許照膽。

  當空交轟。

  霎時有雷轟陣陣,鳴徹四方,掀起潮高千尺,晶浪萬條,在朝陽下迎光一照,碎成數不盡的虹彩,絢爛奪目,令人目迷五色,為之神馳。

  那船棹一壓,照膽劍就清鳴一聲,仿佛上古遺存的古老銅罄,被擊出古老的禮樂詩章,劍鋒一個翻轉,逆空暴刺,一連三十二劍,劍劍方位不同,角度刁鉆。

  虬髯老人須眉勝雪,發出爽朗長吟,目露喜色,頗見欣賞,下手卻更加狠辣,指尖所捏浪花一個跳動,就炸裂開來!

  船棹隨之翻動,竟似古老隕鐵所鑄,堅固得駭人,上古君王之劍器也不能擊毀之,甚至那一連三十二劍暴擊之下,連半點星痕都沒留下。

  相反,船棹爆壓下去,力若千鈞,好似一座山,一條江河,雄渾濤濤,壓得照膽劍慘烈鳴嘯,一頭栽落湖水之中。

  周虞感到靈魂一陣戰栗,靈魂之火翻動如潮,思維都在一剎那間僵硬,差點被對方這一擊壓得失去與照膽劍的維系。

  他身子一沉,墜入湖水中。

  “劍來!”

  周虞厲吼一聲。

  翻手猛抓,就攝拿住照膽劍,緊緊握在掌中。

  山上虬髯老人嘿一聲笑,左手拇指嘣的一聲彈出,仿佛一枚金石大印,就在虛空中狠狠一按!

  啪!爆鳴炸裂,船棹當頭直落,擊在湖面,立刻波裂潮斷,如鏡面崩碎,船棹以太山崩摧之勢,轟擊入水,定位極為精準,擊向周虞。

  周虞手持照膽劍,不假所思,兩手合并,一起握緊劍柄,迎著入水來的船棹便擊。

  雙臂如柄,

  利劍為錘。

  一錘暴擊!

  那船棹本是一截木料所制,常年浸在水中,濕爛糯軟,此刻卻比鑌鐵更硬,比玉石還堅,迎住了照膽劍的錘擊,發出金鐵交鳴。

  嗤喇喇喇!一連串的光火在湖水深處炸開,任是水流洶涌,也熄滅不了這光火的燦爛光華,在湖水深處,仿佛是裂開了一片電網!

  周虞的身軀再度沉墜,直至百米湖底,赤足落在湖底淤泥中,深陷過膝,腳底踩到了巖石。

  他鑄就得刀槍不入的軀體狠厲碾壓,巖石登時粉碎,他的身軀再度沉壓,連半截身子都壓入淤泥中。

  周虞深感后悔:“一會回去豈不是要大早上的洗內褲?吳清清會不會想太多…”

  他的身子在湖底猛然挺直,一米八的身高瞬間仿佛又拔高了一尺,全身骨節噼啪炸響,筋肉浮突,力量感爆炸,腳下兇橫踩踏!

  拔底而起!

  他持劍往上猛擊,竟硬生生地將力壓如山的船棹撐起,往湖面而去。

  忽然,所有壓力憑空盡消。

  船棹破水而出,回到蘆葦蕩中小舟上。

  周虞這一股傾盡的全力立即壓制不住,身軀如一條大魚,躍出水面,騰起三四丈高,赫然是個身姿矯健、面容清俊,卻只穿一條淤泥斑斑已見不出白棉質地的平角底褲的颯沓青年。

  甚為尷尬。

  “罷手了。”

  虬髯老人擺了擺手,微微贊嘆說道:“老夫竟試不出你是誰家子弟,什么來路,真是奇怪。”

  周虞落回湖面,說道:“老丈試不出也不奇怪,我本就不是老丈這般神仙一流的人物,只是因緣際會,巧合得了機遇,修煉成一二手段,確實是既無跟腳,也沒來路。”

  “那就更了不得了。”虬髯老人驚嘆說道,“老夫如你這般年歲時,還枯坐在學舍中,是個不通時務,不明道術的三流書生。

  且來,老夫船下魚籠中,已得了幾尾鮮魚,船上還有一應灶具,你都搬上來,老夫今日舒心,請你食一鍋人間最正的好魚湯!”

  周虞當即大踏步而去,口中歡喜道:“千山湖的湖魚馳名一方,尤以三尺以上的大頭肥魚的魚頭來入湯最為鮮美。”

  虬髯老丈搖頭不滿說道:“大魚無味,還須嫩得好。生不過一年,長不足一尺,鱗片細密,骨刺柔嫩的湖魚,才是上品啊!”

  周虞進了蘆葦蕩中,撥開枯葦,在那小船底下,果然提起一只魚籠子,里面活蹦亂跳有三尾鮮魚,條條都是七八九寸來長度,半掌來寬,魚鱗銀白,脊上一條燦燦的白線,從頭到尾。

  周虞提了魚籠子,那船上還有鍋灶碗筷、木炭等一應物事,他都一并取了,下船登上七八米高的小山頂,來到虬髯老人面前。

  這老丈一身麻衣,臉頰泛著風吹日曬的紅光,身上透出絲絲魚腥氣味,腰間系著一囊酒水,旁邊還有一只竹篾漁夫帽,竟真是一副老漁翁的裝扮。

  周虞放下東西,抬手道:“敢問老丈高姓貴號?我叫——”

  對方卻揮手打斷他:“相逢何必識名號,一鍋魚湯便是緣嘛。來來來,動手動手,老夫今日贈你半鍋魚龍舞,你且把魚料理了!”

  說罷,他踏著草鞋,大步往山下走去,到了蘆葦蕩中,突然彎腰,插手進水中,用力一按,水花激蕩,蘆葦摧折,就見一條五六尺長的青鱗大蛇被他掐住,一把提出水來。

  老丈提蛇上岸,回到山上,把那蛇往地上一摜,左腳用力踩踏,便踩住了蛇頭,右手扯著蛇尾,將蛇拉得筆直,左手往蛇腹探去,拇指一戳,即戳進蛇腹,大力拉動,嘩啦啦開膛破肚!

  他大拇指再一挑動,一顆足有鵪鶉蛋般大的紫紅蛇膽就飛出,穩穩落在鍋中。

  他把灶擺好,燃起木炭,置鍋在灶上,打開腰間酒囊,倒進去半鍋清冽噴香的酒水,又運手抓攝,從湖中飛起一條清澈晶流,以這湖水入鍋,混著酒水一起先煮那蛇膽。

  周虞處理干凈了湖魚,老丈也把青蛇清洗干凈,魚龍一并進入開始微沸的鍋中,等到湯水翻騰,三條魚和一條蛇在鍋中上下翻動,四面游走,果然是一鍋魚龍舞!

  老丈又從麻布口袋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從中倒出一把青鹽,撒入湯中。

  呼呼!魚龍舞里入晶珠,酒濃水澈香七分!這一鍋魚龍舞的湯水之中,立刻散發出透人心脾的澈澈清香,既有甘醇,又有凜冽,還有七分鮮咸交融的特別滋味。

  周虞嗅了一鼻子,就覺靈魂都顫了顫。

  這老丈的酒,

  還有鹽,

  皆不是凡品!

  難怪他說,與他共食這一鍋魚湯,能使周虞將神魂中的照膽劍養熟!

  須知這一夜來,周虞以魔儀入軌魂術運轉靈魂之火,淬煉照膽劍,感到分外艱難,知道這神魂操器之術非比尋常,要的是天長日久的水磨工夫。

  說是淬煉,更像是蘊養,就如養一只愛如心頭肉的寵物,非得養得純熟,心意相通,終生追隨,那才叫功成,是為養熟了。

  “劍來!”

  老丈喝了一聲,伸手陡然抓攝,周虞直覺靈魂一陣劇顫,根本控制不了,那還沒有養熟的照膽劍便飛出,落在那口湯鍋之上。

  從湯鍋之中,飛出一顆蛇膽!

  紫紅色的蛇膽,已被煮的堅硬如鐵,一體朱紫,被老丈一抓,就碎成無數齏粉,轟進照膽劍中。

  “回去!”

  照膽劍激烈震顫,發出清澈劍鳴,從周虞頭頂一閃,回了周虞靈魂之火中。

  “哈哈,來!喝湯,喝湯!”

  周虞盛滿一海碗湯,里面一條魚,一截蛇,先奉上給虬髯老人。老丈贊許點頭:“甚好。”

  周虞這才自己再盛一碗,一口清湯入口,濃香驚人,再滾入腹中,立刻化為滾滾潮流,涌向四肢百骸,最后匯作一股熱浪,轟地沖進腦海!

  靈魂之火大熾!

  火中照膽劍激烈震蕩,絲絲火焰滲透其中,周虞感到同此劍器的通聯更為密切,以清晰可察的速度變得越來越緊密!

  周虞心中歡喜,連下去三碗湯,魚蛇也各入腹,連骨骼都嚼吃粉碎。

  老丈這才放下第一碗,摸一把須髯,道:“年紀大了,消化不得許多了,這一鍋全是你的,食完便去吧。”

  “多謝老丈!”

  周虞也不客氣,果然把一鍋吃得干干凈凈,又去湖水里洗干凈了鍋碗,將一應物事歸置回漁船。

  虬髯老人道:“去吧。”

  周虞正色說道:“今日受恩,不知何時能報答。”

  “你放心吧,老夫這一生,多行好事,當然,一向也是施恩圖報的,該你報答的時候,你自然見得到老夫。”

  周虞皺了皺眉,試探著問道:“在何處?”

  虬髯老人笑容頗為玩味,說道:“終歸不會是這幾日功夫,且看長遠吧。”

  那就是外面?周虞暗忖。

  他抱了一拳,也不多啰嗦,翻身一躍,入水而去。

  他直回到湖岸,上了那野山,找到衣物,穿戴整齊,戴好眼鏡,然后快速離開。

  此刻天際已大明,已是上午八九點鐘光景。

  路過千山湖景區正門時,忽見到人群密集,有一輛輛軍車開來,大量武警荷槍實彈,把景區大門圍攏,拉起來警戒線。

  周虞心頭狠狠一跳。

  “…第二天情況就不妙了,我們沒游成船,碼頭都關了,聽說是設施安全大檢查…”這是當時夏建白對著任醫生自述的話。

  周虞迅速離開,路過城郊集市時,買了包子、豆漿和油條,這才漫步回旅館,輕手輕腳進門,吳清清還在上鋪睡著,迷迷糊糊間囈語幾聲。

  他放下早點,找出干凈衣物,進衛生間先沖了個澡,換好衣服,接著開始洗換下來的衣物,重點是那條染滿湖底淤泥的底褲。

  他正洗著底褲,吳清清出現在衛生間門口,揉著惺忪睡眼,看著他手上的底褲,忽然眼神清明起來,古怪問道:“你一大早洗內褲干嘛?昨晚你干啥了…”

  周虞頭也不抬:“早點給你買好了,洗臉刷牙快吃。”

  吳清清不理這茬,突然尖叫道:“哎呀!你個狗子,不會是夜里夢見了我,做了什么羞羞的事情吧?”

  “…”

  “肯定是!”

  “滾犢子!”

  “害!你怕羞什么呀,夢見我你就上來呀,嘿嘿…”

  “…”

  “要不你放著,一會我給你洗?”

  “我再說一遍,滾犢子!”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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