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乘龍作歌飛仙去,今古無緣
東海飛仙崖，自古以來都有仙人在此飛升的傳說。
誠然，傳說并不盡實。
但也不盡虛。
“恐怕當初的顧云煙，便是從飛仙崖出海，最后在這里立下了這座宮闕，因此才有了諸多相關傳說。”
陸行舟心中思緒百轉，而另一邊，陳易生也是輕步上前，認認真真地看了眼盤膝坐在宮闕門前的老人，
隨后嘆了口氣：
“果然是本門開派祖師。”
東海劍宗開派祖師，初時不過東海一漁夫，因得了大造化，這才成就巔峰武圣，開創出了東海劍宗一派，屹立東海數百年，只是其晚年神秘失蹤，甚至還有市井傳聞，說他在飛仙崖破界而去.....
如今看來，卻是坐化在了這座成就他的造化之地。
“可以理解。”
言罷，陸行舟先是看了眼已然全無氣息，憑借生前修為才保持尸體不腐的老人，隨后又看向了宮闕四周。
只見這座宮闕屹立在此處，宛若鬼斧神工，其上每一道紋路，都暗合天地至理，明明是海底宮闕這般不合常規的事物，卻顯得無比自然，依陸行舟看來，這宮闕恐怕和自家的至真殿是一樣的。
并非磚瓦所筑，
而是直接從神意中觀想而出，然后具現在了現實中，也只有這樣，才能帶著這種天人合一般的道蘊。
這樣的道蘊，
對人仙之下的武者而言，堪稱至寶，只要稍有悟性，都能觸類旁通，從中感悟出屬于自己的拳意來。
“想來貴派祖師并非單純漁夫，而是本就修有一定武藝。落入此地后，感悟此地道蘊，錘煉出了自身的劍意武功，再加上此地的靈氣環境，這才一步登天，而他之所以回歸此處，應也是如此。”
恐怕東海劍宗開派祖師的想法很簡單。
他在此地感悟宮闕道蘊，吸納此地靈氣，這才有了巔峰武圣的成就，但當時巔峰武圣便走到極致了。
其年老后心有不甘，
于是再赴此地，直到老死前都端坐在這宮闕前，估計是想向死而生，通過道蘊找到突破人仙的道路吧。
這點從老者身旁那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就能看出。
那些都是劍法。
顯然老者于生死間枯坐，并不是毫無收獲，盡管沒能尋得人仙之路，但卻為后人留下了自己的感悟。
念及此處，陸行舟神色一肅，旋即鄭重道：
“修道人，為求道而死。”
“善！”
陳易生聞言沉默了片刻，卻是對那老者尸身行了一禮，隨后才看向陸行舟：“國師，我想為本門師祖收殮，帶回萬劍冢中安葬，同時師祖留下的劍法，也不應該就此埋沒，還請給我一點時間.....”
“無妨。”
陸行舟淡然道：“事實上，若是易生你愿意，大可重新遷回飛仙崖，我并沒有斷絕東海劍宗傳承的意思。”
“多謝國師厚愛。”
陳易生先是拱手，而后又搖了搖頭道：“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何況我劍宗傳承本就不曾斷絕。”
“那也隨你。”
陸行舟點了點頭，隨后便讓陳易生留在原地記錄老者生前留下的諸多劍法，同時為老者收殮入棺，而他本人則是邁步向前，來到了宮闕的正門口，而隨著他的靠近，那宮闕的門戶也漸漸泛光。
陸行舟見狀眉毛一挑，旋即低語道：
“....必須有人仙修為么。”
顯然東海劍宗的開派師祖并沒有觸發這等異象，而從他的角度來看，這異象只有面對人仙時才會顯現。
問題在于 這宮闕的門后會是什么？而且顧云煙留下的東西，為什么會和自己二十四小時后被人打死扯上關系？
西域是因為螟燭的謀劃。
這里呢？
念及此處，陸行舟旋即提起神意，大步向著那門戶前去，而這一次，那宮闕門戶上的光輝也仿佛收到了刺激，如洪水決堤般不斷涌出，看似柔和，實則卻如一面銅墻鐵壁向著陸行舟覆壓而來！
“開！”
陸行舟一聲暴喝，擲地有聲，吐氣如雷，混雜著神意直接震開了面前的光輝，而后便繼續邁步向前。
“窸窸窣窣.....！”
似是察覺到了陸行舟的堅定，門上光輝迅速分化，而隨著它們的分化，陸行舟也漸漸看清了它們的模樣 并非純粹的華光，而是一只只泛著華光的小蟲！
但見那一只只小蟲在分化后，立刻就從銅墻鐵壁變成了一重重碧波，且活物比死物更難對付，但陸行舟也不介意，心念一轉，皓陽解厄光潑灑開來，凝光如水，卻是和那蟲群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解厄光至剛至陽，如潮拍岸。
來多少，
殺多少！
少頃，那華光小蟲便被陸行舟殺了個干凈，宮闕門戶重歸平淡，而陸行舟也真正站在了那門戶的面前。
無有半分猶豫，
只見陸行舟雙手結印，催動神意，氣血轟鳴，卻是直接施展出了天意輪，狠狠一擊便打在了那門戶上！
“轟！”
門戶應聲洞開，卻沒有顯露出宮闕內部的景象，只見門后云霧翻騰，流光爍電，隱隱可見一團玄色空冥，浩瀚廣大的同時，卻也給陸行舟帶去了莫大的危機感，分明是人仙界之外的無垠虛海！
這里竟然連接界外！？
一瞬間，陸行舟就打破了自己原先的猜測。
須知蓬玄界來之前，天地就這么大，突破人仙就相當了不起了，任誰也不敢說還能更進一步，畢竟修行這種事情，閉門造車是不行的，哪怕是陸行舟，也是在多番大戰和機緣下才走到了今天。
所以他以為，顧云煙是在此界天下無敵后，因為始終找不到前路，最后壽命將近，這才在此立下宮闕。
但現在看來，
她真飛升了！
“沒想到東海居然還有這么一處地方，自然形成的空間裂隙，這宮闕留在此地不是為了留下傳承，而是單純為了鎮壓這一處裂隙，避免裂隙擴大后引發災難，這么說來，她居然跳進這裂隙了？”
空間裂隙極度混亂，
跳進去的后果，要么是死在虛海之中，要么是在機緣巧合下被傳送到其他界域，這種事情都說不準的。
也虧得顧云煙敢跳。
身為已經修至人仙，天下無敵的人，卻敢于拋下一切，忘卻生死，不惜跳進這空間裂隙也想要追尋前路......
毫無疑問：
“也是個修道人啊。”
陸行舟感慨一聲，卻是在那門后虛海中，看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石碑，其在虛海中沉浮卻始終沒有被磨滅的跡象，而在那石碑上，還留有一行小字，至今依舊流淌著神意，且騰挪間無比靈動！
陸行舟見得這一幕后，神色頓時變化。
他在國子監中和顧云煙的分身碰過面，自然認得其神意，而那石碑上的神意，和他見過的一模一樣。
如今這神意活性依舊，
說明其主尚存。
顧云煙賭贏了！
且今日距離顧云煙的時代，足足有數萬年之久，她的神意到現在還存活，哪怕有本命蠱壽命悠長的優勢在，也絕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最次恐怕也和曾經的龍蝗金蟬一樣，有養胎境的修為了！
目光一轉，陸行舟便看向了石碑上的小字，卻是一首詞，詞中語氣遺憾悵然，卻又帶著幾分灑脫快意：
“萬古風云尚依然，紅塵不過云煙。”
“此身已往天外天，
夢也難圓。”
“多少英雄淚眼，慷慨悲歌誰憐。”
“乘龍作歌飛仙去，
今古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