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容神之器與原夕暮的直播間
什么是“容身之器”？
林懷恩曾經問過許沁這個問題。
當時許沁的回答是——
“所謂的‘容神之器’，就是你我心靈的‘外殼’。”
那個時候的許沁，已經是大四的最后一格學期，看起來既困惑又疲憊。
但她還是努力回答了林懷恩的問題。
“你知道‘超越論’吧？超越論者認為，我們的思想凌駕于我們的肉體與欲望，就像是提錢傀儡一樣支配著它們——”
“但是在我看來，我們的思想與其說是支配著我們肉體的繩索——”
“倒不如說是我們心靈的外殼。”
許沁坐在椅子上，默默把玩著林懷恩去年生日時，送給她的那塊懷表。
“我們每個人，剛生下來的時候，都和野獸無異，赤身裸體，心靈裸露。”
“我們的思想、心靈以及欲望，都完全地暴露在空氣里，隨著我們年齡的成長、觀念的獲得、知識的吸取，我們將自己的心靈，蒙蔽上一層層的外殼。”
“這些外殼，有的精巧，有的粗糙，有些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聯系，但它們卻起到了保護我們脆弱心靈的作用，將我們的容易受傷的內心，與這個冰冷的世界隔離開來。”
“但是…僅僅這樣是不行的…”
許沁輕輕地搖著頭：“只是將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的話，心靈就失去了和外界溝通的能力，變得剛愎，自我，以及難以溝通。”
“所以，為了讓我們自己的內心，從那重重包裹的堅硬外殼中重新展露出來，我們必須對其進行梳理。而梳理的工具，就是一直以來，我們所談論的那些東西——”
“哲學，以及‘認知’。”
“當我們使用‘哲學’，也就是‘對認知的認知’，重構了我們理解世界的方式之后，包裹著我們心靈的外殼，就被化解開來，轉化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這個心靈的有機體，就是‘容神之器’。”
許沁舉起手中的懷表，將它高高地舉過頭頂，然后將它向林懷恩展示了一下，緩緩地劃了一格巨大的圓圈——
“當‘容神之器’被完成之后，它就會幫我們從復雜無序的世界中，幫我們過濾出那些重要而有序的信息，同時將那些惡意的，有害的信息隔絕在容器之外。”
“如果說‘心之殼’是一枚鋼鐵的外殼，將所有的信息，無論好壞，都以自己的方式隔絕在外。那么‘容神之器’就是一枚華麗的，綻放著光彩的美麗球體，雖然每個人的‘容神之器’都不盡相同，但是對它們的構筑，展現出了構筑者的個性與思想之光，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幫我理解世界，認知世界的‘思想之殼’，也會變得越來越龐大，最后將我們整個自身都完全遮蔽住——”
“而這些，就是那些被譽為‘英雄’與‘圣人’的偉人們，內心所展露出來的真正樣貌。”
在許沁緩緩擴大的懷抱，林懷恩隱隱看到了一枚巨大無比，光彩奪人的‘思想之殼’，這‘思想之殼’，覆蓋在他的身體與心靈之外，讓它們變得不可撼動，堅固無比。
然后——
“當有什么思想，能夠沖破‘思想之殼’的層層阻攔，進入到外殼深處，找到這些‘容神之器’的擁有者，將目的與意義性，注入到它們的靈魂深處…”
“…就會啟動他們，將他們變成‘神’。”
說到這里，許沁緩緩地低下頭，說道：
“所以…”
“所謂的‘容神之器’…”
“就是我們人類自己。”
“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塑造自己的‘容神之器’，從而成為‘神’一樣的存在。”
而林懷恩，就是許沁“容神之器”思想的試驗品，也是一件除了沒有被注入“意義”之外，已經徹底完成的“半成品”。
本來，她本該親自啟動林懷恩，將“意義”注入到他的靈魂，但是在最終注入這層“意義”之前，許沁后悔了。
她選擇了放棄。
所以，林懷恩就以一件半成品的形態，離開了她的身邊，進入了社會。
層層包裹的‘思想之殼’，隔絕了他人生的大部分意義，對于普通人而言無比正常的喜怒哀樂，對他而言，都是燦爛有余，而意義不足的東西。
他就像是一柄屠龍刀，已經被鍛造完成，卻沒有任何的敵人。
林懷恩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疏解這種人生意義缺失所產生的空洞，但他知道，這層外殼，這層“容神之器”是有意義的。
因為完成它的，并不僅僅只有許沁的教導，還有他自己的努力。
容神之器，充實了他本來因為“鋼之殼”的存在，而無比冰冷空虛的內心，然后又用一種溫暖而富有力量的空虛，替代了它。
“而當我們每個人年老之后，這種溫暖而富有力量的空虛，如果稍稍有所被填充，那么就說明我們的這一生，總算還是‘活過’。”
所以，林懷恩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他和許沁共同構建起來的這種“溫暖的空虛”，拒絕了卡特琳娜的邀請。
讓一位已經構筑起“思想之殼”的個體，回到那種充滿了“鋼之殼”的冰冷世界里，無論怎么看，都是一種異常殘忍的事情。
更何況，卡特琳娜向他描繪的那些事物，都是他壓根不覺得需要的東西。
也壓根都不是能夠填滿他的“心之殼”的東西。
相比之下，幫英彌玲與瑪莉拉拍好《風逝》，對他而言，或許還是更加有意義一些的事情——
然而，很顯然，整個劇組里，會有這種想法的人，或許只有他一個。
林懷恩看著面前的白衣青年，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看了看結界外，一臉陰寒地封閉了決斗空間的卡特琳娜，向李沐恩伸出了一只手——
“別告訴我，卡特琳娜向你許諾，只要你能替她殺了我，她就利用夜摩城的力量，將你的妹妹轉移到最好的醫院里去？”
李沐恩明顯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林懷恩用力揉著額頭，突然覺得，之前的自己就是個傻逼。
他是怎么覺得，他和李沐恩，居然是黑皇與白王這樣的鏡反面的？
也太蠢了吧？
沒了風行者的光環，他林懷恩還是林懷恩。
但沒了風行者的光環…李沐恩算是什么？
試圖挑釁方舟控股王牌的跳梁小丑？！
然而李沐恩就像是聽到了林懷恩心中的所思所想，用力提起了勇氣，大聲述說著，給自己壯著膽：“別以為你是方舟控股的王牌，就可以打贏我了！我已經聽卡特琳娜女士說過了，在目前這個階段，還是我更強一點！”
李沐恩更強嗎…
林懷恩看著面前的白衣青年，有些無語。
他現在沒有攝光精靈的幫助，卡特琳娜不知道的底牌，也只有一個外裝大腦。
但奇異地，他卻完全不覺得自己會輸給李沐恩。
只是，為了一解心中的疑惑，他還是繼續問李沐恩道：
“以防萬一，我多問你一句——”
“你有想過，你在殺了我之后，你的雇主會受到什么樣的打擊嗎？”
李沐恩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后露出一絲濃郁的戾氣——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為了我妹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確實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沒有腦子啊…
鋼之殼同學…
林懷恩拍了拍脖頸，嘆了口氣，將外裝大腦呼喚出來，裝入自己的脖頸。
“你來吧。”
在輕微的麻痹與愉悅感之后，他看向李沐恩，微微笑了笑：
“看我怎么揍死你。”
不是風行者的林懷恩，仍舊是林懷恩。
不是風行者的李沐恩，卻已經不是李沐恩了。
相比將外裝大腦裝到攝光妖精身上，林懷恩將外裝大腦裝到自己身上，只能提高自己強化感知的運算能力。
相比之前，自然是弱了不少。
再加上這段時間，他完全沒找到機會出去練級——身為風行者，他要做的事情，比當“夕陽汐雪”時忙碌多了。
所以，他幾乎是以第一次決斗時80的實力，和李沐恩打了一場。
可惜的是，相比林懷恩的實力下滑，李沐恩的實力下降得更加慘不忍睹。
被林懷恩的氣勢所攝，李沐恩完全沒能發揮出他應有的實力，就被林懷恩瞬間殺死。
甚至連魔劍技“九雷斬”都沒用出來，就被林懷恩捕捉到天之錐的漏洞，一劍戳在了心臟上——
畢竟，從劍理的機理上來說，凡是被它捕捉過一次的技能，它都能提前預測出來。
“李沐恩，對于劍理技能來說，同一招是不能使用兩次啊…”
看著地上李沐恩的尸體，林懷恩嘆著氣，背過手去，看向結界外的卡特琳娜。
金發女人陰沉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了。
這讓還以為要和她再打一場的林懷恩，微微有些吃驚。
不過想想也就知道了，對于林懷恩而言，他自己正身處于某種“異常”之中，但卡特琳娜可沒有這種自覺。
李沐恩的性命也就算了，在林懷恩拒絕她的邀請之后，她本來就失去了繼續待在“風行者”里的理由，趁著這個機會離開，才是最合適的。
而另一方面，“夕陽汐雪”那邊，就有些可憐了…
林懷恩下意識地看了眼原夕暮的方向。
卻發現少女正一臉陰沉地看著自己，眼睛上，還掛著用來分享攝光妖精鏡頭的那枚單片眼鏡。
而對于李沐恩的戰死，她表現得絲毫不為所動。
林懷恩不知道原夕暮為什么會表現出這種表情，他想要去找她，但是等到結界打開后，卻沒能發覺她的身影。
然后之后的一連幾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原夕暮在有意避開他。
而作為“風行者”的王牌，在他受到李沐恩的襲擊之后，他身邊的安保人員，一下多了十個，身為李沐恩雇主的原夕暮，更是沒法在這種情況下，接近到他。
然后，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再次迎來了拍攝完成日。
“可惡！果然不行嗎？！”
林懷恩看著明亮的樹心花園，忍不住用力錘了一下身邊的藤蔓墻壁。
這一次，他毫不猶豫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風行者的營地，向著“清晨之森”進發。
結果，他才剛剛走到樹心花園的入口，就發現自己迷路了。
“你也覺醒了嗎？”
這個時候，他從背后，突然聽到一句幽幽的嘆息聲。
他猛地回過頭來，卻看到了原夕暮的身影。
只不過，這一次她換上了英彌玲的衣服，看上去，是和英彌玲交換了身份。
這一次，她仍舊捧著手中的攝光精靈，面色有些復雜地看著林懷恩，晃晃悠悠地走向了他——
“我好累…讓我休息一會。”
原夕暮摔在了林懷恩的懷里，昏迷了過去。
原夕暮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林懷恩沒有帶她回劇組，而是找了個女神宿營地，扎下了帳篷。
讓他稍微有些吃驚的是，他本來覺得，只有他和劇組的人們陷入了幻境，但是直到離開劇組之后，他才發現，就連劇組之外的探險者，也被冥冥之中控制著他們的存在，給具現了出來！
“然而他們不是幻象，應該和我們一樣，都是活人。”
然而睡了四個小時之后，才終于醒過來的黑發少女，一邊捧著林懷恩煮給她的米粥，小口地喝著，一邊搖了搖頭。
“把所有人…？”
林懷恩愣了下：“我怎么沒有記憶？”
“在輪回開始后，我們的記憶就會消失——除非通過某種方式，讓自己清醒著，熬過23日的那個晚上。”
原夕暮淡淡地解釋著：“不過23日的那個晚上，會有很強烈的睡意系列，即便是我，也只能近乎朦朧地熬過那段時間，幾乎是在一個扎眼之后，就來到了第3日。”
“20天的輪回嗎…”
林懷恩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天然氣爐：“我殺光所有人的理由是什么？”
“因為你覺得施術者，很可能潛伏在人群之中。”
原夕暮喝了口粥，默默地說道，“你說想試一試，于是用了20天的時間，從第8層開始，一路屠殺到了第10層，所有人都被你抓出來，然后殺掉了——包括不屬于劇組的其他路人探險者。”
“…蠻像是我的做法…”
林懷恩默默地思考了一會，卻有些認可地點了點頭。
在他的容神之器的外鑄外殼中，確實擁有這樣的認知機制——
容神之器的擁有者中，不乏名將與戰略家，對于他們而言，生死的抉擇，往往是一種必然與不必要的判斷。
“所以，你有記住，我殺了多少人嗎？”
“2571個。”
原夕暮默默地報出了個數字：“每天都是一百多人，你讓我用攝光妖精帶著活點地圖高速飛行，然后把活著的探險者找出來，自己規劃好路線，一個個殺了過去。”
“誰都擋不住你，二十人的探險隊，你一個人就能全部解決掉——還有你的咒骸。”
“連卡特琳娜都被我干掉了？”
林懷恩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的黑王被壓碎的那一幕。
“她是你最早殺掉的人之一，為了殺掉她，你差點死掉，但是你有咒返，只是擦到她了一下，就讓她的重力領域失效，然后被你砍死了。”
看著原夕暮將自己的戰術戰法一一說了出來，林懷恩默默地點了點頭，相信了她的話。
畢竟，如果不是親自見過那種如同鬼神一樣的他，誰都不敢相信，他這位老好人的本質，居然還有那么恐怖的一幕吧？
“但是，推動歷史進程的腳步，不能以道德的標準進行評判嗎…”
林懷恩嘆了口氣，對于原夕暮描述中的自己，也感到了一絲釋然：“所以，你是怎么察覺到異樣…或者按照你的說法，覺醒的？還有，我應該有殺過你，你才沒有在之后又找我，幫我覺醒自我意識吧？”
“…你又對我起殺心了？”
原夕暮捧著手中的茶杯，默默地說道：“不過我沒有相關的記憶，是直播里的觀眾告訴我的。”
“你突然動手，就把我砍死了，然后直播中斷，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樣的問題…”
“應該是我聽到，我即便屠殺了所有人，只剩下自己與你之后，仍舊沒有從輪回中解放出來，所以對自己揮下屠刀之后，又把你給砍死了吧…”
林懷恩有些無所謂地玩弄著手中的忒拉瑞絲之食指：“畢竟，對于如何將一個想法執行到底，可是我最擅長的事情。”
“你在砍死我之前，確實自殺了一次，在殺死我那次之前，也確實追問我，自己有沒有自殺…”
原夕暮一臉復雜地看向林懷恩：“然后我告訴你，我是因為向外界直播，才覺醒自我意識的，你卻壓根不信，在我向你展示直播間的時候，你把我一劍砍死了。”
林懷恩沒有在意原夕暮的描述，畢竟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自己再清楚不過。
在他的心中，所有人的性命價值，都可以通過某種方式與規則被標價，只不過有些人的價值與排序都在他自身之后。
換句話說，如果許沁真的干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他都有可能在殺死自己的內心之后，殺掉許沁再自殺。
“心之殼”的恐怖之處，就在于這里。
一旦它們被某種意義啟動，在實現這種意義之前，它們不會停止——
除非心之殼本身提前崩潰。
一切可能性都會被預演，哪怕容神之器本身就是空的，但殼的存在，也能讓他的行動機制正常運轉。
“直播？”
相對的，林懷恩更在意原夕暮講述中的其他東西：“你想要直播，就能回憶起發生過什么事情？”
然而原夕暮搖了搖頭，道：“只要我一覺睡過去，就不會記得任何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每次我重新醒來，都會找時間直播，于是當我打開直播間之后，等在直播間里的觀眾們，就會把準備好的過去幾次輪回的事件梳理，與現狀簡單概要發給我。”
“在看完這些概要之后，哪怕我不相信，也會在熬過第二次輪回之后，意識到他們說的是真的。”
原夕暮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上去之前的四小時睡眠，并沒能真正讓她得到休息：
“每次我熬過一次輪回，都會變得更困，大概五次之后，就絕對不可能熬過下一次輪回…一覺睡過去，不得不開始下一次的重啟，根據彈幕們的說法，這已經是我第17次輪回了。有幾次我沒能熬到第五次輪回就失去了意識…”
看著這樣的原夕暮，林懷恩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這是你的第幾次了？我是說按照五次來算。”
“第五次。”原夕暮果然點了點頭，坦白道，“本來我沒想到你會覺醒，但是第四次輪回的時候，我注意到你的表現和之前幾次不一樣，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還在殺死沐恩后，看向了我和卡特琳娜，我這才覺得你是不是沒有經過我的幫助，就覺醒了…”
“所以第四次輪回結束后，你就立即找到我，向我確認了相關情況嗎…”
林懷恩默默地點了點頭，“你把直播間彈幕給我看下吧，你自己再睡會。”
然而黑發少女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她面對林懷恩有些訝異的表情說道：“一旦我結束魔力通信頻道，中斷直播間的聯接，所有彈幕信息都會瞬間消失，就仿佛它們壓根不存在一樣。”
“所以你想要看前面21次的輪回報告，只能趁著我清醒的時候抓緊時間。”
看著倒在睡袋上的原夕暮，林懷恩不禁嘆了口氣。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果然就像原夕暮說的那樣，上面他剛剛拍好的照片，全部都消失了。
就仿佛它們壓根不存在。
而只有在原夕暮的魔力通信頻道被開啟的時候，才能顯示出來。
林懷恩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直播間里已經聞訊聚集來了兩千多個地下城探險者，里面不乏比袁小樂和鹿副官還要厲害的地下城解密大師。
根據他們的分析，林懷恩與原夕暮，應該是進入了某個“自閉空間”。
這個自閉系統，以劇組拍攝時間的第3日與第23日，這21天之間不斷輪回，每次輪回中，都會發生一定的隨機變化，比如林懷恩成了風行者，或者原夕暮成了女主角，都是如此。
雖然還不清楚這種隨機變化的發生原因，但至少能夠肯定，“自閉空間”的信息一定被操控了。
就像是彈幕信息的出現與消失一樣，自閉空間會自動地阻斷任何可能威脅到它穩定性的存在。
而原夕暮的魔力通信頻道之所以能打破這種“阻斷”，就是因為，它是一個少有的，能夠沖破這個自閉系統，傳遞到外界的信息源。
“或許，魔力通信頻道這個技能，被我們所有人都大大低估了…”
彈幕里的分析大師，是這么說明這個問題的。
而另一方面，這21次輪回，對于直播間內的觀眾們而言，并不是整整經歷了420天的漫長等待。
相反，相比原夕暮的痛苦，直播間的觀眾們，都看得非常過癮——
甚至有人在電腦前守了整整14天——
從有人意識到“希區柯克的女仆長”身上發生的問題之后，就一直守在了電腦前！
不過，一方面，雖然手機上拍攝下來的東西，會被自閉空間自動抹除，但林懷恩用忒拉瑞絲的食指與活化地圖自動記錄下來的信息，卻能夠被保存下來。
所以林懷恩抱著活化地圖，快速翻看著上面的信息記錄——
“從觀眾們的視角來說，原夕暮口中的‘每一天開一次直播’，對他們而言，就是‘每一小時開一次直播’，因為原夕暮每次直播的時長最多一個小時，所以從觀眾們的視角來看，就幾乎都是每小時一次，一次一小時的不間斷輪播。”
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希區柯克的女仆長’整的新活。
畢竟，哪有直播每一小時直播結束，突然閃現一下，就完全換了背景與人物。
只有預先錄制好的攝像，能夠解釋的了。
再加上“希區柯克的女仆長”本來就是一位極具長鏡頭表演能力的大師，以至于最初直播的兩天時間，她那只有幾十個活觀眾的直播間，就引來了荒野之家直播平臺，超級管理員的關注。
在超管幾次警告無果之后，原夕暮的直播間甚至被關閉了一整天的時間。
那次輪回里，原夕暮一直在調試自己的直播設備，直到第15天，拍攝都要結束的時候，才重新登錄上來。
因為兩次中斷間隔了整整24個小時，所以大部分觀眾，都覺得原夕暮只是在繼續整活，雖然委婉地提醒了原夕暮再次被封的可能性，但雙方都沒有發現對方在雞同鴨講。
然后…時間來到了第三天。
終于有人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在超管再次出現后，提醒了超管。
而那次也是原夕暮的第一次“覺醒”。
但是還沒搞清楚情況的她，在23日到來的時候，果斷失去了意識。
在之后，就是“直播間觀眾們”組成的“女仆長后援團”，絞盡腦汁，想要幫原夕暮脫離目前輪回困境的事情了。
讀過輪回的辦法，也是這個時候找出來的，在最關鍵的從23日到3日的24點，原夕暮開著直播，看著彈幕，就能扛過最難熬的那段睡意。
等熬過這段時間，再清醒過來，就能帶著之前的記憶，穿越輪回。
而這神奇的事件，也在荒野之家冷清的直播平臺上，迅速傳播開來，最高峰的時候，整個直播間甚至聚集起了七千九百多人。
打賞彈幕多得原夕暮都看不清楚分析大師們在說什么。
但隨著輪回進度的停滯，直播間的人氣也逐漸下落，到了現在，只剩下了大約1700人的死忠粉——而且還是隨時都會離開，等有空再上線的那種。
“對于自閉空間里的人們而言，我們已經經歷了整整420天的輪回，但是對于外界而言，僅僅只是17天半…”
“14天前，就已經有人報了警，但常營分局的第一批救援隊下去之后，還沒有回來…第二批救援隊才剛剛出發…”
“而在我對黎明之森的探險者們進行大清洗的時候，有人發現了常營分局的警官們的尸體…不過不是被我殺掉的，而是某些其他的東西…”
“和其他人不一樣，常營分局的那些警官在戰死后，并沒有重新復活——我在之前的幾次覺醒輪回中，經過彈幕的提醒，重新搜索了三次，都沒有找到這些警官們的身影。”
“應該說，警官們的存在，確實引起了自閉空間背后某些東西的忌憚…于是在將他們全員殺死后，并沒有將警官們納入輪回…”
“而另一方面…從李沐恩沒有真正死亡這點來看，我和原夕暮被關進自閉系統內的時間，并非是第一次輪回的第23日…而是早在第3日，就應該已經出現一定問題了…”
“至于理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希區柯克的女仆長的直播間，就已經以一小時為間隔，出現詭異的輪播現象了…”
林懷恩在活化地圖上敲了敲，整理了下思路。
“這應該就是目前我從彈幕的提示，以及之前幾次的輪回中，收集到的全部有價值的信息了…”
看著這短短不到一頁的文字記錄，林懷恩忍不住嘆了口氣。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除了大量的輪回內容，以及原夕暮已經解釋過的說明之外，21次輪回中得到的真正的有效信息，還蠻少的。
但也不奇怪，畢竟光是搞清楚如何安全度過危險的第23日，就耗費了原夕暮6次輪回，然后和林懷恩一起度過了9次輪回，緊接著，就是這次的5輪回了.
“在我那覺醒的9次輪回里，我并沒有發現邵警官的身影，這次被派遣下來的，應該是常營分局的其他警官——畢竟邵警官剛剛升了職，應該還在培訓，沒有回來。”
“鹿副官也跟著他一起去培訓了，不然有這兩個人在，無論自閉空間背后的存在是什么東西，應該都沒辦法在不知不覺間，消滅這兩位強悍的‘警官勢’。”
林懷恩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些警局的強力探險者，姑且模仿袁小樂的口吻，生造了個“警官勢”出來。
“最后一個問題。”
林懷恩看了看自己之前寫下來的提綱——
“就是‘為什么我會脫離原夕暮與直播間的幫助，自行蘇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