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二章 兩個學院的交流
似乎是知道圖斯特會來訪，又或者是等著。
看到門前的訪客，加西亞夫人臉上的震驚一瞬閃過，便恢復了平靜。調整了一瞬情緒，她便朝著雷恩三人說道：“請進來坐吧。”
語氣很溫和，聽上去很友善。
人家的感情私事，雷恩可沒打算多攙和。無論圖斯特如何處理眼前這個當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故人，他都尊重老爺子的決定。
看了屋里沒其他人，雷恩便沒進屋子的打算。
三十年未見，這兩位肯定有很多話要聊，有外人自然不合適的。
“我們就不進去了。”
雷恩說著，一把拉住了準備跟著圖斯特走進屋的小卡爾。
這小子還不懂發生了什么，回頭一臉疑惑地看著雷恩。
加西亞微微頷首，回應了略顯歉意的表情，也沒多說，跟著圖斯特進了屋子。
門沒關，雷恩和卡爾依靠在了護欄邊，看著湖中的光影。
他如今的感知，哪怕不進屋，也能聽出里面發生了。
聽著清脆的瓷器觸碰響聲，那位夫人似乎是端起了茶壺，給圖斯特倒了一杯茶。
然后，就是長長的沉默。
許久都沒聽到談話聲，兩人坐在椅子上就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卡爾有些好奇，想要開口問些什么，可雷恩給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大概是才下過雨的的緣故，空氣中的黑霧很淡。
烏云散去，陽光像是一縷縷金絲穿透了稀薄的云層，照在了清澈的湖面上，像是鏡子一般倒影著岸邊的樹與花兒。花香、鳥語，還有那美輪美奐的彎彎彩虹。清風拂面，雷恩依靠在湖邊的圍欄上感受到了萬千毛孔張開的舒暢。
屋里完全沒了動靜。
如果不是雷恩還感知到了兩人的心跳聲，他還以為屋里沒了人。
本以為會聽到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可卻不想，圖斯特老爺子和那個加西亞夫人竟然一句話都沒說。
約莫過了一刻鐘。
然后就聽到了有人起身，那沉重的腳步聲，自然是圖斯特老爺子。
雷恩很意外，他這就是要走了？什么都不說？
雷恩以為老爺子會問一些問題，比如:
當年她那么做是否有苦衷？
是不是她投毒？
為什么跳湖？
為什么又活著？
可偏偏一句話都沒提。
那位加西亞夫人也一句話沒辯解。
雷恩還理解不了他們那個年紀的人對待往事的寬宏灑脫。也不知道當年兩人間到底有何種情感糾葛。
但他知道，老頭子很在意這個“姑娘”。
想著，大概圖斯特來這一趟，也不是要尋什么報仇后的念頭通達。
看她一眼，便已經得到了所有的答案。
雷恩看著圖斯特老爺子走到了門口，問了一句：“圖斯特爺爺，我們走了？”
“嗯。”
圖斯特神情黯然地點點頭，余光瞥了一眼的冰花玻璃窗，似乎想回望屋里那個人，卻終究沒再多看一眼。
窗沿下鐵桶里吊著的紫羅蘭歲歲綻放，讓他想起了當年那個獨喜紫衣的少女。
但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兒了。
他微微一嘆。
人活一世，不求擇一人終老，但求無悔愛一生。
圖斯特把他這輩子對生命的幾乎所有熱愛都奉獻給了蒸汽科技，那是他一生唯一一次動情。
今日，心愿了卻。
圖斯特走沒再回頭，雷恩看著那蕭索的背影，心中有所感觸。
他不知道老爺子心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化，但仿佛看到了一座氣勢越來越挺拔的高山，每走一步，氣勢越拔高一分，直沖云霄。
這和進屋之前的那個圖斯特，似乎完全不同了。
一個韜光養晦，一個鋒芒畢露。
見此，雷恩嘴角微微揚起，心里嘀咕了一句，“老爺子近日這是要動真格了啊...”
差點忘了，今日...還要找這皇家學院院長鬧一場的。
而就在雷恩他們剛離開小屋，這時候，一群聞訊趕來的家伙去沖了過來。
人未至，而音先至。
“該死的混蛋！你們要對我母親做了什么！”
雷恩聽著這尖銳的呵斥有些耳熟，定睛一看，來勢洶洶的那個艷麗婦人，不正是“太陽花商會”的菲碧會長又是何人？
可是，她還沒沖過來，就被雷恩帶來的護衛攔在了湖邊。
雙方的人都掏出了兵器，一副就要大打出手的樣子。
菲碧被攔下，沖著黑龍城的侍衛氣急敗壞地尖聲喝到：“你們還敢動手不成？！這是奧瑪皇都，不是你們黑龍城鄉下！我敢保證，你們動我一根手指頭，一個都別想活著回去！”
菲碧的丈夫是皇后一脈洛佩茲家族的人，妥妥的帝都頂級權貴。她說出這話倒也不是空口就來，而是真有這本事。
強龍不壓地頭蛇，外來人敢在皇都敢招惹洛佩茲家族，確實不明智。
可惜，遇到的卻是雷恩。
“喲，菲碧夫人好大的火氣啊。”
雷恩冷笑著看了她一眼，揮手示意侍衛們不用阻攔。
這菲碧也算是見過幾次的“老熟人”了，畢竟，她的兒子女兒都是死在自己手里。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當菲碧看到的雷恩的時候，氣得渾身發顫。
可是，就是他這冷冷一眼，讓人驚奇的是，菲碧身上那股囂張勁兒瞬間就熄了下去。
哪怕是帶來的護衛，也讓她感受不到半點安全感。
換做別人，她還真不怕。這帝都敢對自己動手，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可眼前這男人，可是真敢動手的狂徒！
這眼神，她可太熟悉了。第一次是在“瘟疫基地”，這眼神，讓自己女兒當面被殺；第二次是在沙漠遺跡，如果不是自己的兒子出手，她也難逃毒手。
幾次險些死在這個男人手里，這讓她半點沒有勇氣再橫...
菲碧強鼓著勇氣，顫聲道：“你...你們把我母親怎么了？！”
“沒什么。”
雷恩沒多搭理她，畢竟他們也沒對那加西亞夫人做什么。
三人腳步并未有半點停歇，與那菲碧夫人擦肩而過。
而就這時幾息時間。
遠處，嘩啦啦地鎧甲觸碰聲響起，一大隊重甲騎士也朝著“聽雨湖”圍攏了過來。看他們盾牌上的標志，赫然是的皇城治安處的軍隊。
這隊重甲騎士一到，立刻露出了來意不善的舉動，將火槍槍口齊齊指著雷恩和護衛們。
菲碧也來了底氣，厲喝道：“站住！”
瞧到眼前這一幕，雷恩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回頭看了她一眼，挑眉問道：“怎么，菲碧夫人還要留我們？”
雖然在奧瑪皇都殺人會惹來麻煩，可并不代表他不敢殺人。
頓了頓，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機，瞇眼說道：“還有，我很討厭別人拿槍指著我...”
眼前這隊最高超凡三階的治安隊，他一個人就能殺光。
真要動手，這女人第一個就得死。
“你...”
菲碧被看得臉色一白，這個距離，仿佛已經被人扼住了喉嚨，呼吸都苦難。
但她也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要是母親真受到傷害，哪怕是死，她也要讓這些家伙付出代價。
何況，還有女兒的仇！
就在她鼓起勇氣想喝令城衛隊抓人的時候，突然，湖邊小屋里走出了一個人，輕聲喝到：“菲碧，讓他們離開吧。”
那人，自然是那位艾爾瑪·加西亞。
可讓雷恩意外的是，再次走出屋子的加西亞夫人，氣度與剛才見到時截然不同。她整個人像是衰老了十歲一般，從一個容光煥發的中年美婦，變得面目黧黑。
仿佛彩虹，變成了黑煙。
“母親大人！”
菲碧一聲驚呼，小跑了過去。
看著自己神氣皆衰的樣子，她滿臉難以置信，剛想問些什么。
加西亞夫人搖搖頭，打斷了他，道：“不，我沒事兒...讓他們離開吧。”
說著，她看了看那個頭也不回的背影，眼里閃爍著苦澀。
圖斯特依舊沒有回頭。
雷恩也只看了一眼。
三人沒理會一眾治安隊，帶著護衛徑直離開了“聽雨湖”。
鐵皮屋子里。
菲碧看著自己母親的突然就衰老的氣色，很是擔憂。
不過，她也知道雷恩一行人來的目的。
那才是關乎家族命運的大事兒。
她急聲問道：“母親大人，那個家伙是來想讓你去指證院長大人？你可千萬別答應啊，否則我們家族肯定會受到致命影響...”
加西亞夫人目光有些游離，看著窗外的光影，仿佛失去了焦距。
聽到女兒這話，她才平靜地說道：“不。他只是來和我道別的。”
說著，她的嘴角竟然浮現了一抹笑意。
她吐出了一口濁氣，仿佛多年心結散去，如釋重負道：“當初沒來得及和他道別，今日也算有了個了結。”
這是他們這輩子見得最后一面，也算有始有終了。
看著他還活著，眼里依舊有那犀利的光，加西亞突然回想到了他們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那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生活，真的很美啊。
如果沒有那些事情就好了。
聽到這話，菲碧一臉驚愕：“他們...不是為了當年的事情來的？”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加西亞夫人搖了搖頭，目光幽遠，說道：“他來見我，不是想讓我去證明什么。他的脾氣還是和當年一樣，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永遠不會去勞煩別人...”
“那...”
菲碧聽得有些迷糊了。
但她也察覺了自己母親狀態糟糕透了，整個人仿佛都沒了生氣，像是清晨已經漸漸冷去的草木灰。
她寬慰道：“母親大人，您也不必自責。當年的事情，我覺得您做的沒錯。換做是我，為了家族，我也會犧牲自己的啊...”
加西亞夫人搖搖頭，說道：“當年的事兒，無論如何...都是我錯了。我大半輩子都付出給了家族，沒什么好說的。但我也愛過他。”
頓了頓，她又道：“菲碧，答應母親，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和他們有沖突好么？”
菲碧神色不甘：“可是...他身邊那個叫雷恩的家伙，殺了您的親外孫女啊！”
聽到這話，加西亞夫人神情很復雜，道：“你不理解他。既然他會回來，就一定有萬全把握的。”
停頓了一瞬，她眼里淚光閃爍，才又道：“這一次，怕是要鬧得天翻地覆啊...”
雷恩一行人也根本每離開學院的意思，而是直接去往了學院的教學部。
治安處的衛隊闖入皇家科學院的動靜很大，早就吸引了大量的學員來看熱鬧。
而雷恩派人送去的交流拜帖一傳出來，更是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學院。
“你們聽說了，有個什么‘黑龍學院’的想要來和我們學院交流。口氣還很大，說是要和布萊丹院長交流機械技術。”
“黑龍學院？這是哪個領地的機械學院？呵呵，當真以為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和布萊丹院長交流？”
“那些家伙什么來頭啊，口氣這么大？”
“不太清楚...聽說是黑龍城的城主親自派人送的拜帖。但拜帖上參加交流的名字，是一個叫做‘圖斯特·富恩斯特’的家伙。”
“圖斯特？沒聽說過啊...敢這么大口氣，至少也得是個‘機械宗師’吧？但除了我們奧瑪，也只有希德有幾個宗師，可沒聽說過這圖斯特的名字啊...”
“誰知道呢...”
年輕的學員們沒聽過圖斯特的名字，可那些在學院待了幾十年的老教授們或多或少有些印象。
當年的事情鬧得那么大，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他們都隱約猜到事情沒那么簡單。
原本學院之間的交流會再正常不過。
不過，在機械領域，奧瑪皇家科學院有這霸主級的地位。
一般來說，從來都是其他領地的機械學院來向他們皇家科學院來“請教”，而非真正的交流。
畢竟，奧瑪代表的是當世蒸汽科技最頂尖的水平。
沒有任何其他機械學院能和它平等交流。
它是一流。
其他所有，都是二流！
奧瑪皇家科學院是蒸汽機械的發源地，是匯聚了當世最多高階機械師，最先進設備和技術的機械圣地。
連當世唯三的三名“機械大宗師”，也全在奧皇家瑪科學院。
哪怕是希德帝國的皇家科學院來，也頂多是派個大宗師禮節性接待一下，還沒人有資格真正和大宗師“交流”。
可黑龍城這拜帖就很“狂妄”了，點名道姓地要和院長布萊丹交流，就差沒直說要“挑戰”了。
所以，聽到這消息，學院的學生和教職工們，也放下了手頭的事，齊齊朝著“學術交流大廳”涌去。
他們不是想看什么交流，而是想要看看那些狂妄的家伙究如何“自取其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