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找老朽有什么事情嗎?”
一個其貌不揚,穿著樸素,從來沒有親自下注賭過,只是一直站在一邊看熱鬧的老頭見陸景向他走來,主動開口詢問道。
“老先生可是這座賭坊里的金牌博頭?”
金牌博頭是一座賭坊中最厲害的博頭,有他坐鎮,一般的千門中人便不敢來賭坊隨便刨食兒,而賭坊中的其他博頭則大都是他的徒弟。
陸景剛剛見這一桌負責發牌的博頭對這老兒很是恭敬,而且發牌的時候總是不時偷瞄向這邊,另外那老頭站在這里這么久不賭錢,賭坊的打手竟然也都沒來找過他麻煩。
陸景由此推測出了他的身份,然而沒想到他這推測卻是落空了,那老頭搖頭道,“我不是。”
陸景意外,“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這里的老板。”老頭悠悠道。
陸景又將那老頭從頭到腳好好打量了一遍,然后問道,“你的金鉤呢?”
“我為什么要有金鉤?”那老頭反問道。
“因為這賭坊里我沒看到金鉤,而這種情況下這金鉤通常就在老板的身上了。”
那老頭聞言搖頭,“我的賭坊之所有叫金鉤,是因為以前我常去的那座賭坊叫這個名字,而且那老板身上也沒有金鉤,只有個銅鉤,他自己管那銅鉤叫金鉤。
“我那時候沒什么錢,一個月也賭不了幾回,只能在一旁過過眼癮,結果總被賭坊的打手給趕出去。
“于是我就在心里暗暗發誓,等我有朝一日有錢了,就在金鉤賭坊里看個爽,有人趕我,我就把一吊錢拍在他臉上。
“結果四十歲的時候我終于發了一大筆橫財,然而等我再回到金鉤賭坊里,卻發現那地方已經荒廢了,老板好像也死了。
“我很是失望,這就好像你穿了一身錦衣,卻只能在大晚上出門一樣。
“再后來我來了京城闖蕩,靠著那筆錢不斷打拼,賺到了更多的錢,但是我總覺得心里有塊兒地方一直空落落的。
“直到我從它上個主人手里買下了這座賭坊,給它換了個名字,這才治好了我一直以來的心病。”
老頭道,“現在我想在這里站多久就站多久,再也沒人能趕我走了。”
頓了頓他又道,“好了,我的故事已經說完了,年輕人該說說你的故事了。”
“我沒有故事,我是來找人的,找最近一段時間才出現在賭坊里的生面孔。”
老頭沒有急著回答,看了眼陸景道,“你是官差?”
“不是。”
“那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謝理理聞言不驚反喜,挺起了胸膛來,那模樣就差跟陸景說快來求我上吧。
結果陸景還是一眼沒看她,反而在懷里摸索了一陣,最后掏出了一顆瑪瑙骰子,遞給了對面的老頭。
陸景也不確定這骰子有沒有用。
畢竟漆夫人把這骰子給他的時候也說過這東西有些年月了,不知道江湖之中還有多少人能識得。
那老頭剛接過那顆瑪瑙骰子的時候也沒怎么在意,直到拿到眼前細看了幾眼后,神色才漸漸發生了變化。
之后他又將那顆瑪瑙骰子湊到一旁的油燈邊,仔細端詳了一陣,這才感慨道,“千門至寶,五色骰子,嘿,沒想到傳言竟然是真的,老頭我今兒個也算長了見識了。”
說完他將那顆瑪瑙骰子又還給了陸景,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姓漆?”
這次卻是輪到陸景搖頭道,“我不姓漆,不過我有個師父的確姓漆,大家都叫她漆夫人,是她送了我這顆瑪瑙骰子。”
那老頭看向陸景的眼神有些奇怪,“你師父看來很看好你啊,竟然將漆家代代相傳的五色骰子都送給了你,拿著這顆骰子,千門中人就都要為你所驅使。
“您也是千門中人嗎?”
“我不是,”老頭道,“但是漆家人的面子總是要給的,而且我恰好也正在為一件事情而苦惱。”
“什么事?”
“你剛剛問我賭坊最近有沒有什么常來的生面孔,喏,你右手邊第三張桌子上那個年輕書生,我懷疑他在出千,但是又沒有什么證據。
“他倒是贏得不多,而且偽裝的很好,贏一把后總要輸上個三四把,一天下來最多也就賺個一百兩銀子。
“我不在乎這點錢,就是有點不爽有人在我面前耍花招,但是我又那拿他沒什么辦法。
“我擔心我賭坊里的博頭眼力不行,還特意從隔壁的如意坊把他們的金牌博頭也請來了,可還是什么也看不出來,你來的正好,你是漆家傳人,或許能看穿他出千的手段。”
陸景順著老頭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二十歲剛出頭模樣的書生,正在一張桌案前玩骰子。
他玩的是最簡單的猜大小,和那張桌上的其它賭客一樣,都在死死盯著博頭搖骰子的那只手。
陸景卻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又問道,“還有別的人呢?”
“你問出千的還是最近出現的生面孔,前者的話暫時沒有了,后者說實話挺多的,這里是臨天府,我的賭坊也是開門做生意。
“有人在這里賠的傾家蕩產再也不回來,自然也有新人補上來,不然我去哪兒賺錢去?”
“我要找的是一伙怪人,就跟那個書生一樣,他們的身上…都有和普通人不太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的地方具體指什么?”
“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問吧。”
陸景說完沖老頭拱手道謝,之后就朝那年輕書生走去。
后者的注意力這會兒全在骰子上,并沒有察覺到有人正向他接近,但是就在陸景接近到他身邊十步距離的時候,那年輕書生臉上忽然露出一抹驚容,接著也不再去看自己有沒有押中。
就這么從桌案邊直起身來,埋頭向賭坊外快步走去。
然而他只來得及邁出兩步,一只手就被人給抓住了,隨后還被一把冒著寒意的銳器頂在了后腰上。
“你那個同伙呢,在哪里?”陸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