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奇上真感受到的夢境照影,當然是他所合的“競合之影”的一段經歷。
從前的近道功法修行之路,可以說是一種“灌輸”和“引導”;但此時此刻,則成了更加生動的旁觀。一正一反,互現其義,相互拆解,立刻令巨奇上真感到大獲裨益。
只可惜這夢境的片段相對偏短,只是其漫漫修持之路上的驚鴻一瞥。
就在這時,青笠上真緩緩睜開雙目。
北澤侖道:“看來青笠道友,同樣大有收獲。”
青笠上真卻是微微搖頭,道:“只能說是小有收獲;但不若巨奇道友所見清晰分明。”
原來,青笠上真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類似的“夢境”;但是他的夢卻只是漣漪幻影,丟失了許多細節;甚至人物形象都相對模糊,好像不是殘缺一只胳膊,就是望不清楚面目。
乃至于連此人身份,是自己競合之影原主這件事,青笠上真也是一半靠猜,一半靠感應,才能得出的結論。
以效用而論,青笠上真只是心中多出一種頗為新奇的感受,仿佛打開了新的視角,至于說具體收獲,卻是沒有。
青笠上真問道:“北澤道友并未有類似感應?”
北澤侖搖頭。
三人之中,唯有他目前全無所獲。
巨奇上真道:“我等不妨在此呆上一段時間。其中深淺,自然會漸漸感應準確。”
北澤侖、青笠都是點頭同意。
三月之后。
這一日晨時,北澤侖望向巨奇上真面目,忽然心中一動,遲疑道:“道友共性大進了?”
自赤界成就近道開始算起,北澤侖乃是赤界中成道最早的四位近道之一,只是功行進境略遜于陰甘牧;而巨奇上真算是第二梯隊的頂尖,卻要較自己稍差一籌。這個格局,數千載未變。
但此刻恍惚之間,他竟然覺得面前之人有一種望之不透的感覺,這分明是所稱量之人不在自己之下的征兆。
巨奇上真輕輕搖頭,笑道:“非也。”
“以道行高下而論,其實與往昔并無差別;所見未必是所知,所知未必是所得。”
但巨奇上真話鋒一轉,又道:“但是…若今日再與隱宗近道上真講法辯論,某雖不敢說能勝,但是卻自信比前番堅持更久。”
北澤侖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這三月以來,巨奇上真感受到的“夢境照影”漸漸凝聚完成,形成了極長的一段,前后脈絡分明。
而一旦成了氣候和規模,其中遞進轉折、修道脈絡,就更加清晰的呈現在自己面前。
北澤侖再去問青笠上真。
青笠上真夢中所見,終于也變成了相對“完整”的一段,足有考鏡源流、涉獵往事的妙用;但是和巨奇上真的區別在于,青笠上真所感受到的畫面模模糊糊,好像與自己相隔甚遠;故而他的見到與收獲,自不及巨奇上真。
北澤侖暗暗沉吟,莫非此地與自己不合,所以需要換一個地界?
荒海。
歸無咎向身旁瞥了一眼,道:“世間關于此道之感悟,無過于你。似當出手一試,以促其功成?”
身畔秦夢霖平靜道:“理應如此。”
在出聲的同時,她已然有所動作。右手掌心向前輕輕一推,然后由順而逆的輕輕晃動,似乎在揉搓著什么;隨著她的手掌在虛空輕晃,天地間似乎有莫名的力量受其感召,運轉的規律和方向,隨之變化,并延伸極遠。
好像過不了多久,這種律動的影響力就會波及于整個紫薇大世界。
赤界心元識海之象,本質是紫薇大世界亡故之人的律動之影,投往異界而去。
這因果之轉,理應不存在于紫薇大世界中。
如今承載其道的修道人,落足于紫薇大世界之中,從某種角度上說,未必契合天道的輪轉之理。
但是紫薇大世界業力深遠廣大,其等真的來了,卻也不見什么異常。
這紫薇大世界,仿佛一塊巨大的畫布;種種因緣,業力,道術傳承,法力氣機之鼓蕩,就如同一種又一種的顏色,一層層、一道道,添加在這畫布之上,時間一久,早已不見其本來面目。
哪怕是當年尚存的些許因果,也早已化作無盡碎片,猶如大海之中的沉渣碎石,早已不成氣候,更難形成整體。
故人復來,今難見昔。
除非此人尋到相對風平浪靜、不受道術因果沁染的地界,正如荊柯口中之“卑勢”,細心感悟。那本身像的當年因果,才會漸漸聚集回來,形成仿佛漣漪夢境的存在。
過了一刻鐘,秦夢霖手掌一收,抬頭遙望,仔細感應天地之間的變化,旋即滿意的一點頭,口中曼然道:“此試法可行爾;尚未競其功。”
歸無咎輕輕點頭,道:“我固知之。”
話音一落,歸無咎凝神不動。
二人身前不遠處的“無名界”模擬之體,突然發生奇妙變化,似乎在不斷地“后退”,退回剛剛營造完成的初始形態…然后,每一位在寬心禪碑文成立之前成就近道的赤界近道上真,其模擬心象何如,都是清清楚楚呈現在歸無咎面前。
然后歸無咎掌心一托。
掌心灰蒙蒙的一團,說是微塵,但卻比微塵更細;乃是本體極其微微小的絲弦,因其數量極巨之故,方才呈現出有形有色的相貌。
秦夢霖訝然道:“好霸道的手段。”
但是手上動作卻不停歇,依舊是那一推一轉之勢,立刻就將歸無咎掌心中所凝練的“微塵如團”的存在吹散。
其規模只是變大到一倍上下,立刻就由有形變為無形,再也看不見存在的痕跡。
然后飄蕩于紫薇大世界中。
秦夢霖對于紫薇大世界中“殘存因果之聚合”有著獨到的深刻認識,她一開始那輕輕一推一轉,仿佛按摩的動作,其實理順紫薇大世界中的次序,令紫薇大世界中每一個“有緣”的片段,更加快捷的回溯吸附到本體周圍。
但是這里有一個問題——
紫薇大世界,有紀元輪轉,興衰更替。
每一次紀元輪轉,上一個紀元無窮生滅,一舉滄海桑田,無量因果丟失殆盡。等于整個大世界經過了一次洗牌。
雖然修煉到了道境層次的人物,在這個大世界中的因果極深,一次洗牌未必能完全洗盡;但若是二次、三次呢?終究會有因果前緣去盡的那一日。
這就是巨奇上真、青笠上真、北澤侖三人的差別之所在。其感知清楚與否,其實完全按照三人“競合之影”距離今日之遠近、相隔幾個紀元而定。
所以秦夢霖說“未盡全功”。
她的理順促通之功,只有那相應的因果的確存在,方能見效;若是那因果早已湮滅不存,自然沒有后續效用。
但歸無咎的功行,卻達到了望穿紫薇大世界往來古今的程度,回溯列位赤界上真當年凝練心象,他已然能將所對應的“人物”形象事跡完全推演出來,并且生造出“因果”。
約莫三日之后,北澤侖也能同樣感應到與巨奇上真相似的“夢境”;但是巨奇上真之感知,是他的競合之影真實因果的匯聚;而北澤侖感知的,卻是歸無咎生造出來的存在。
但二者效用,卻是殊途同歸。
秦夢霖忽然道:“距離第六次現世推演的時間,快了。”
歸無咎微一點頭。
秦夢霖道:“你有沒有感應到,這一次和前面五次將有所不同?”
歸無咎道:“自然感應到了。但是姜敏儀那里,也有新的收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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