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綺面現驚訝,道:“四九變五十?沒有想到在歸師兄這里,步調如此之大。”
“對于這玄渾琉璃天內部變化,以我當前功行,混沌未能窺其全貌。想是其余道境,亦有所不及;非具備宏觀一界、正反辯證之法,不能盡得虛實。”
歸無咎微笑道:“師妹所言,切中要害。正是以宏觀一界的反觀法推演而來。莫看琉璃天中風平浪靜,實則暗藏古今未有之變化。”
歸無咎口中“四九變五十”含義不言自明,乃是“四九成道”拓展成“五十成道”之意。
四九成道,是歸無咎立下萬法宗之后暫定之九宗制度。
近道四步者,得入玄渾琉璃天。這是三百六十年一度法會之考核門檻。而五步至九步,則是入萬法宗成道之門徑。
如今歸無咎決意,“四九”變做“五十”。
看似只是一步之遙;但是每一個等階,數量并非固定,而是層次愈低,人數會有一個爆發式的增長。不難想象,近道五步之人數,極有可能比一至四步加起來還要多。
這是因為歸無咎宏觀紫薇,發現隨著時間加速之后,人才氣運強化的速度雖然已經甚是明顯,卻依舊不如氣機流動增長的速度。
這玄渾琉璃天看似平靜,其實內里太質之氣扎根于紫薇大世界,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汲取膨脹,大大超過往常。
換言之,其實以九宗先賢最早的謀劃方案而論,眼前的變局,卻是大大合其心意了。
同時也可以判斷,這是當年的九宗先賢,也無法做到的事。
魏清綺微現神往之色,感嘆道:“四九之制一立,九宗近道境人數大漲已是事所必然。各家宗門制度,也隨之有了深刻變化。沒想到今日變中生變,竟是又有一重擴張機會。”
“但是…細細想來,似乎又十分合理。”
魏清綺忽然想到了什么,轉頭望了歸無咎一眼。
歸無咎頷首道:“正是如此。”
其實以紫薇大世界之廣大,哪怕四九變五十,亦或者將來有更激進的變化,也絕不會有一界擁擠、不堪承受的感覺。
正恰恰相反,此時回過頭去看,反而可以發現以紫薇大世界之大,既往之天地靈機似乎偏弱。到了今日,才轉為正軌。
但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今日變化之前,卻是從來沒有人生出過這樣的念頭。
放眼瞭望,連啟蒙未久的赤界都有千數近道,且發展潛力何止百倍;那么紫薇大世界中宗門之數達到千家、萬家,每一家皆有近道境數人乃至數十人,亦或者道境之數以千人計,此等景象,才有完全之意。
魏清綺十分認真的道:“我有一個疑問,還請師兄解惑。”
歸無咎道:“師妹請問。”
魏清綺道:“如此變化,是以紫薇一統之功為主,師兄與天外大能之競爭增益推動為次;還是全由這場競爭演化而來?”
歸無咎略一思索,緩緩道:“紫薇一統,雖是前所未有之功果。但是要自有演化至今日局面,非紀元之期能及。今日景象,還是因為虛空斗法、兩界相合之余波。”
魏清綺認真道:“我明白了。”
其實近日以來,歸無咎感悟愈來愈清晰、深刻,一個觀念也愈來愈明晰。
局面演化到今日這一步,對于自己而言可以說“順利”,但是卻不說占據上風。
以萬青冥為對手,歸無咎固然竭力高估對手;但是驀然回首,因為混一紫薇的主場之利,對手也未必不是盡力高估自己——哪怕雙方修為懸殊。
料想在對方的布局之中,能夠通過先前幾種具體手段簡明得勝固然是好;但是對方其實也做好了自己能夠成功抵擋的準備。若是自己接受住了考驗,時局就會引入一個極開放的前所未有的領域,以對手布下的最后手段一決高下。
這一條路無法避免,令狐去病、木襄無論搬運何物,都會被冥冥中的力量引導進入這個方向,只在具體的利弊細節上略有優劣之分。
其中一個猜想是——
如果紫薇大世界和赤界融合,而赤界卻是萬青冥所創造。那么一旦融合之后,萬青冥等于“部分創造”了這個世界;對于紫薇大世界的領悟知見就會加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從而有助于其無情大愿的實現;亦或者以這樣的方式,動搖自己“一界之主”的地位?
一個月后,距離心禪庭后山約莫一萬三千余里的峽谷中。
荊柯立在背靠山壁的淺灘上,出神良久之后,悠然間抬首一望;然后身軀毫無征兆的輕輕一搖晃,足下逆行八步,回到原位。
遠近千余丈,天色陡然一暗。
就在天色暗淡的一瞬間,荊柯的身軀,似乎發生了莫名的錯位。好像剛才的“逆行八步”只是幻影,他的真身,其實如如不動。
這行走的八步,確實是荊柯的心神意識之觀想;但是不知為何,似乎觸動了什么莫名的玄機,打開了鎖鑰;竟然將觀想中的精神,具象于現實之中。
在荊柯雙眸之中,眼前的一切景象瓦解、凝練,正反三度。
終于,眸中所見,不再是山谷,而是一片奇妙的云天瀚海,星辰浮動。
荊柯微微一笑,成功進來了。
只用了十余日功夫,他就完成了對于褚元方所留道術的成功改良,令自己遁入心元識海之中。
放眼望去,無形氣機玄音,浮沉泛起,只要稍加留意專注,抑或其自然游走到近處,就自然化作星辰之相;而對著那星辰之相再度留意,就不難從中發掘出人物的照影。
但是和古往今來真正元嬰圓滿、功行增無可增,引動破境機緣來到這里的人相比,荊柯卻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此間所有的“競合之影”與自己尚有一絲隔膜,不宜輕易與之相合。
不過正因為如此,反而給荊柯帶了了一種特殊的客觀、獨立的視角;似乎所有的星辰之影,皆是浮現于虛空之中。他對于這方“世界”,反而認識得更加清晰,幾乎能夠看到這世界的背影,和所有照影映照的路徑。
三大難關的第一關,已然渡過。
至于第二個難關,雖然荊柯眼下尚不能做到,但是他并不認為其中有不可阻礙的困難。所以,他可以暫時跳過第二個問題,去思考第三關。
假設自己已然凝成一具觀想將來成就近道境甚至道境的“本身像”,將如何投入其中?通過入心元識海、再從心元識海之中取出這一仿佛“鍍金”的過門,借用到競合之影的追逐、同化的特性。
最終以這個先驗的同化特性,繞過學習上的障礙。
伸出手指,在虛空中略微比劃了一陣,荊柯微微搖頭。
雖然此間能夠感受到自己法力神通的存在,但是卻不到氣機外鑠,構成實體的存在留存在心元識海之內。
其實有一種最終兜底的手段,就是借助師尊歸無咎的力量。假設“第二步”推廣成了赤界中人人可堪修習的法訣,便可以借助紫薇大世界和赤界之間的聯絡通道,將每人的“未來觀想之象”投送到紫薇大世界。
然后歸無咎凝練出與真人無異的道境分身,再一舉斬碎,就有可能制造出“競合之影”,為赤界中人所用。
但荊柯以為,這個兜底之法,絕對不是正法。
第一,如此事事需要師尊親力親為,不像是另立道術,倒像是另外一重層次的借法;只不過借法對象發生了改變。
第二,所成競合之影,如何確保一一對應,正為本人所得?如果一人所立的未來本身像,卻被旁人捷足先登,或惡意占據,那豈不是相當于舊法換了一種形式?
之所以能夠被稱為道術,那么此法必須達到真正的獨立。
觀想未來本身像、進入心元識海猶如種下一棵樹;最終樹木為本人所得。每一個環節,皆不假手于人,才算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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