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之地,再度變得熱鬧非凡,呈現奇觀。
這倒是與萬法宗之會后諸宗、各族年輕一輩的弟子之間的切磋交流無關。此事已然成為定制,隱宗妖族之嫡傳,只要在本族、本宗之內的排名進入前百,自然會參加那三分輪轉的“荒海交流”。
當年劍陣門戶之下聚會高臺,始終呈現繁榮之象。
新出現的意象,卻是在天上。
不知從哪一日起,自萬法宗宗門處抬首望天,便能發現天上顏色一分為二——東邊那一半,俱是深深淺淺、宛若云層瓦片一般的赤色;彌漫半天;其范圍之廣匪夷所思,絕不僅僅是目力之所及,神識探去,同樣萬里無際。
而西邊的一半天空,卻是清氣流轉,看似規模小一些,其實卻愈發的渾成歸一,深邃悠遠。這氣機流動,時而如鏡,時而如塵,委實是不可思議。
根基臻至圓滿境界、道行又達到近道境的人物,品味良久,其實不難得出結論:
東向這一半,其實是極大規模的陣法。
只是這“陣法”的規模實在是大極,當年隱宗、妖族等聯盟會攻巨蛋結界,似乎也并未營造出如此巨大的規模。
而西邊那一半,卻極有可能是一二人之力;不難想象,能夠和如此大陣并駕齊驅的,自然非大天尊莫屬。
此等氣象,自然是歸無咎的手筆。
此時此刻,歸無咎與秦夢霖立于天中,抵掌相對,各自運轉道心,將空蘊念劍的感知之力和陰陽道道術的推演功夫發揮到了極致,攝動一界氣象之變,紛紜變幻,猶如微塵。
塵起塵落,劍光幽微,又時時如同水泉,下墜升騰,似乎和荒海地下那座模擬“無名界”的復制體不斷的互動,生成無量玄數因果。
持定功訣,已然足足有四十九日時間。
歸無咎、秦夢霖二人聯手推演的,正是令狐去病之假設——其實也是一眼可見的一種抉擇——如果不運轉那二道玉璧碑文,轉而運載它物,最顯眼的,就是“無名界”本身了。且此物和南宮伯玉探索出的生死業力攝取之功相關,極有可能是重要一環。
而另外占據半邊天穹的偌大規模的存在,同樣是執行的演算功夫——
九宗之中幽寰宗、藏象宗、原陸宗、縹緲宗、乃至辰陽劍山等精擅演算之道的宗門,加上有人劫道尊坐鎮的四大隱宗,以及孔雀、赤魅、天馬、騰蛇甚至于鳳族,其各自所懷之利器,演算之手法,都被歸無咎匯聚一道,形成聯合!
這樣的事,從前是不敢想象的。
但是如今紫薇一統,歸無咎又手持木靈陰陽洞天,從組織上到道術上促成聯合,也不過用去三個多月時間。
他們承擔的使命顯而易見:那就是推演玉璧文字的含義效用,從而得出將其運轉回紫薇大世界的后果。
其實單單以演算的上限而論,哪怕是紫薇大世界中最頂尖的十余家勢力、百千專精卜算之道的近道上真、妖王聯合,再加上數件一等一的法寶陣圖——譬如天關四象儀、天算書之類,效用也未必比得上歸無咎秦夢霖勘破劍果、陰陽果之后聯合的威力。
但是其卻有一樁好處——
因為匯聚的人力、物力實在太大,幾乎承受著紫薇大世界整體的因果之重,所以這樣的卜算法門,最壞也只是不能算出結果;而極難被整體顛倒、篡改。
而單單憑借歸無咎、秦夢霖一二人之力,或許上限更高,但萬一在和萬青冥的較量中失算,風險也是更大。
借用紫薇大世界一切道術總成,整體大勢的力量,也算是歸無咎統一紫薇之后有力的后手。
忽忽然,百日過去。
云天之上,歸無咎、秦夢霖同時睜開雙目。
面前鏡光微塵、浮動的玄妙氣象,忽然凝練收束,化作三四行字跡。
結果已出。
就在幾乎同時,占據東部半邊天穹的赤色陣力,也是陡然暴漲,然后凝練成一串文字。在空中猶如實體一般,跌跌撞撞滾落到歸無咎的近前!
兩處卜算法門,竟然是同時出了結果。
歸無咎、秦夢霖目光一瞥,二人竟是同時現出一絲驚訝。
二人聯手卜算那“無名界”所得的結論是——此物其實類似于赤界的心實樞紐,若是一旦搬運至紫薇大世界。赤界與紫薇大世界的關系,將會從“上界”與“下界”的關系,變化成“大界”和“小界”的關系。
換言之,赤界將會漸漸轉化成紫薇大世界的一部分。
至于接下來將會引發的變化,暫且不得而知。
而各家聯合一方卜算的結果——若是木襄、令狐去病二人將所懷玉璧運抵紫薇大世界,那碑文一現,并非功法一類的存在;而是會化作最底層的道術玄理,彌漫于一界之內。導致的后果,就是紫薇大世界道術和赤界道術隱然相通。
這還不是其最終的目的。
赤界與紫薇大世界的距離,微妙異常。既是一舉可入,亦是去而不返。其中緣由,不單單是空間之妙,更是和各個界域的道術差別、體系不同,有著明顯的關系。
而一旦紫薇大世界和赤界道術漸趨相通,那么所導致的后果,就是二者的距離,將會莫名接近。
此時此刻,赤界已是處于不受紫薇大世界影響的最小距離之外;一旦再度接近,必然呈現同化融合的趨勢,令赤界成為紫薇大世界的一部分。
所以,卜算的終點,竟是得出了一個十分詭異的結論——
將無名界整體,亦或者兩塊玉璧,搬遷到紫薇大世界,其終極效用,居然是一樣的!
秦夢霖道:“要不然…就是選擇第三條路?”
所謂“第三條路”,自然是將兩件東西完全放棄;既不采納萬青冥預先布局的兩塊玉璧,也不去存另作載體、以免浪費的心思。
歸無咎想了一想,道:“或許這看似殊途同歸的結局之中,也有細微差別。”
赤界之上。
無名界寬心禪碑文附近,令狐去病時動時靜,仔細端詳。
如今的無名界諸真,已然習慣了他明明破了這一關、卻依舊在此流連的做法。因為另一位與他齊名的人物、重明宗執掌木襄,也是經常這么做。
令狐去病劍心之體,按照當前的修為境界,未必比得上南宮伯玉、費難等人;但是他卻有一樁強處——若是專精于一事推演,隨著浸淫時日愈久,自有一種抽絲剝繭、步步深入的效用。哪怕不能突破本層次的極限,但也一定能夠達到那個力所能及的極限。
在此間陸陸續續觀察百余日,令狐去病心中莫名浮現出一個念頭。
那就是“無名界”是赤界之根本,其實本應該絕難挪移至界域之外;一旦如此做,整個赤界,必然土崩瓦解。但是自己嘗試的一瞬間所得的感應,又真實無比——自己二轉之后“身容一界”之力,的確是能夠撬動此界的。
這就構成了一個矛盾。
反復思量,令狐去病得出一個看似匪夷所思的結論——其實這兩種可能性都是真實的;自己既能攜帶一物回返;而此間之無名界,也絕不會消散不見。猶如分身或揭畫一半,一分為二。
如果這個猜測是正確的,或許如此做,的確是最終正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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