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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身感明辨連環計

  赤界之上。

  歸無咎分身原是凝立一座高峰之上,閉目凝神。

  在某一個瞬間,他忽然睜開雙目,遙遙一望,并且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

  旋即歸無咎遁光一起,拔身縱于天外,約莫一刻鐘上下,方才返歸。就是這短短一刻鐘功夫,周圍數十萬里之內許多地界,已然一一經歷,審辨于心。

  歸無咎也終于確認了一件事——

  此界之中人力所及之地,時間流速又放慢了一倍;此時外間或紫薇大世界中的一日,相當于赤界內“人文之世”的半載。

  先前此類變化,無一例外,都是修道道途有所突破,前路衍生,更高層次的境界為人覓得所引發的異象;故而此時此刻,歸無咎第一時間的反應,是赤皆之中出現了道境的存在。

  但是他稍一思量,旋即否認了此念。

  一來破境道境的規模決計不小;先前本土諸真突破近道境,都無一個逃過了他的耳目。破境道境,那更加是不可能。

  二來先前的時間流速變化驟然變化,尺度都甚大,從“一眼萬年”到“一日一年”,不過區區二三個臺階的步驟而已。而這一回的“減慢”卻甚是平滑,堪堪只是一倍之速。

  而道境號稱一界之終,修道人階段性的“大成階段,也是一方位面孕育道術至于圓熟的標志,斷不會只是倍速之別。若歸無咎所料不差——倘若真有道境出現,極有可能雙方時間流速徹底配平一致。

  仔細思量,歸無咎暗自揣測,或許是費難前番造作之手筆,引成此象。

  計議既定,歸無咎掌心一托,浮現出一枚冰劍,旋即激射而去。

  點撥是必要的;至于他有何啟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青梁門。

  費難巍然居于高座之上,忽然心有所感,伸手自面前虛空中一摸,旋即手執一劍。

  歸無咎分身傳遞之意,他已是了然。

  在南宮伯玉、荊柯尚未破境的情況下,作為眼前赤界之上功行最高、道緣最盛的“真實人物”,費難頗有一種大勢在我、天地同力的味道,自破境近道之后,對于自己的抉擇、判斷、心意所感,猶如利刃之所至,都有一重莫名的自信。

  心中只是稍稍醞釀、感悟了費難傳來的訊息,他便完全篤定——

  歸無咎分身所見無差。這里道術文明之內,時間流速減半的效用,正是應在自己的“造作”之上。

  其實年余以來,對于自己在“心意執著之象”中肆意增添的舉動,到底利弊如何,效用如何,他也時時把玩、體貼。雖然沒有突破性的見地,但是其實也是一種含蓄的積累過程。

  猶如水到渠成,今日訊息之至,費難只覺自己心意豁然點通——

  此為彼之照影,則彼亦何嘗不生我之反饋?

  極有可能是自己的“造作”,在紫薇大世界之中凝練成了具體的映射,無端加強了二者之間的聯系。

  不止是如此。

  費難還有另一個判斷。

  雖然“時序減半是因道境出世”這一觀念同樣被否決了,但有一個觀念,費難卻是堅信不疑的:那就是此間人道世界的時間流速快慢,和道術發展程度息息相關。

  二者似乎是同一個概念,但又有所不同。

  這意味著,由費難親自引發的“時間流速減慢”這一件事,其實從某種意義上確然意味著道術等階又上了一個新臺階;雖非一舉破境,但極有可能意味著從“近道”到“道境”之間,又多出了一層淺淺的臺階。

  非真實修持之人,難生此念。

  計較既定,費難長身而起,縱起遁光。但是速度并不算快捷,明顯可以見到,他身影映照,緩緩流動,似近視遠,分明是往那“虛影”中去了。

  須臾之后,中天碧影旁的小殿內,一個頭戴三葉冠的青衣女修,下頜略尖,自眉心到鼻梁似有一道豎直的白色絲線,投向遠方的目光本來渙散游離,此時卻忽然凝聚,望著瞬息趕到的來人,連忙上前迎接,拱手一禮,微笑道:“原來是費真君。”

  此人名為柏茹溆,卻是星盟之內元瓊宗執掌,此時十年輪值輪到星盟一方,正是由她擔任。

  費難輕輕一避,道:“晚輩在同道之中年齒資歷俱為最淺,當不得柏真君如此禮遇。”

  須知這位柏茹溆真君,在星盟二十四宗成道真君之中,破境甚早,早于她的不過五人而已;同時也是當初發起結合成盟倡議的四位真君之一,算是星盟之內德高望重的人物。

  柏茹溆搖了搖頭,嘆息道:“大道之途,達者為先。如今‘三至玄’之名響徹內外,道行之精微,實在同道之上。”

  費難莞爾一笑,貌似隨意的道:“不過是好事之人的戲言罷了。”

  心中卻道,這稱呼來得也太早;用不了多久,至少便是“五至玄”了。

  所謂“三至玄”,卻是不知哪里傳來的稱呼,將三泊上真、費難、陰甘牧三人,推許為近道境中的最強,號稱為“三至玄”。也有將心禪庭北澤侖等三人也算上,號稱“六上玄”的,只是呼聲不若前者之盛。

  畢竟,陰甘牧是天地間第一個天玄上真,三泊、費難促成了“碧影”的演化成立,煌煌功果,說服力最足。

  柏茹溆也并未多加糾纏,隨即言道:“不知費真君來到此處,又有何貴干?聽說當年真君成道之后,心意演象凝練,竟用二筆。如今不會再添加一筆罷?若是如此,可真是驚世駭俗了。”

  最后一句話,明顯有玩笑之意。顯然柏茹溆也不相信,費難還能真的再度更易“虛影”之內所凝練之物象。

  她卻不知,費難還真的輕易能夠做到。

  費難靜言道:“那道沒有。不過是心有所感,嘗試感悟一二。”

  話音一落,他輕輕一點頭,旋即便身在“虛影”之內!

  柏茹溆先是一怔,旋即釋然。

  這碧影當初出現之日,就唯有三泊上真和陰甘牧二人,能夠感受到其中暗藏不一樣的味道,并辨明其來由效用。至于其余人,內外穿渡,無論身心。卻是沒有絲毫異常。

  所以他們早已將這一節給忘卻了。

  而這位費難真君因果之盛,根基之雄,明顯和三泊上真、陰甘牧是同一層級。他做這一嘗試,倒是絲毫不怪。相反他拖延到今日才有類似舉動,反而是嫌晚了。

  費難身入虛像之內后,并不局限于自己所凝練的“小界中的小界”,而是在任意空間、景物,乃至虛空之中,隨意游離。

  徜徉其中,到似乎真的仿佛沐浴于溫泉之中,愜意無比。

  費難精神一振。

  自己循心意之所指,果然無往而不利,又做出了一件正確的抉擇。

  其余做類似嘗試之人,功行境界不高者暫且不提;哪怕是三泊上真和陰甘牧,其同樣身負著“二影競合”之后的不諧。所以他們進入此間,以其道心,能夠感受到一種明顯的“適宜”,似乎一身枷鎖,被解脫了。

  但是費難之二影競合選擇的席樂榮虛影,等若自己與自己相合,天然融洽無比,所以并無“枷鎖”可言。等若他越過了第一層壁壘,能夠看到更深的東西。

  凝視良久,費難心神,忽地轟然一響,猶如巨浪決堤!

  又一個念頭,豁然明晰——

  在此間所有人修道人的概念之中,所謂近道境向著下一個更高明境界的前進過程,就是對于“二影競合”之不諧克服的過程;但是如費難自己,二影競合本身沒有任何不諧;那豈不是說他現在可以一步踏入道境了?

  但現實告訴他,并非如此。

  這本來是一個極簡單的道理。但正如先前破境之時,勉力突破,方才擊穿點醒“紫薇大世界中最杰出的人物,不在亡去照影之內”和“自己選取的主要照影,當是席樂榮”這兩個看似容易不過的“常識”。此時此刻,經由銳利無比的道心,和積蓄的事實、大勢推動,費難方才勘破這一道迷津。

  一個結論由此產生了——

  二影克服、心意和諧,其實并不是破境的全部,只是相當于一個“準備工作”,譬如紫薇大世界本土道傳內,天玄境中的第三重“圓融之境”。到了這一步,才有突破道境的資格。而真正突破道境的關卡,顯然“另有其物”——并且不難斷定,這門道與這“虛影”息息相關。

  費難心意豁然活絡起來,覺得此消息亦大有價值,當傳遞于大天尊處。

  因為勘破這個秘密之后,他心中有一個強烈的直覺,那就是這破境道境的“最后關門”,不應當是達成碧影徹底成型、完全照見紫薇大世界真實這一事實的促進之因;事實上,這件事應該是“前置”的條件。

  只有當碧影徹底“成型”之后,真實映照,這成就道境的法門才會真實呈現之;而“碧影”呈現之后,此中人物成就道境,將會引發另一重精妙的變化,或許就是大天尊的對手,將要落下的另一枚棋子。

  眼前之物,卻是一個“計中藏計、招中藏招”的手段。

  ps:晚上有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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