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心禪庭圣宗祖庭。
十二座孤立突兀的險峰,環繞正中一方圖——所謂“圖”者,其實是大大小小三十六萬枚形狀各異的石塊搭建而成,構成一種“一望而深密入神”的奇特意蘊,氣機豐沛異常。而圖卷正中,東北、西南二個方位,各自留下一“眼”,仿佛漩渦;眼位之上各有一人端坐。
正是陰甘牧、北澤侖二位。
隨著心禪庭“圣教”之名彰顯,門下近道上真數目不斷提升。許多得益于物力規模的積攢,便能顯著提升修行效用的法門,便被漸漸發掘出來,眼前這“十二連環憚心陣”便是其中佼佼者。
不過此物每次發動,得以同時享用者唯有二人。
就目前而言,此物只是號稱“四元”的陰甘牧、北澤侖、津雙焰、時丙西四人輪流使用,其余并非嫡系的天玄境,未得涉獵。
就這般修持了不知許久,陰甘牧、北澤侖猛地睜開雙目,面色驚異。
二人眸子一同投向正北方向。
原來,并非是修持之中的氣機、心意發生了什么微妙變化,而恰恰是外在物象,呈現齊觀。
抬首望去,正北方向的天空之中,忽然多出一個橢圓形的巨大碧影,莫知其真幻虛實,就如同一只巨舟一般浮現在半空之中!只一眼望之,就教人莫名心折,好似其中蘊藏著數之不盡的大道玄機。
更加奇特的是,這橢圓形的“碧影”仔細凝視之,似乎色澤極深;但是若和周圍景物對比,便知此物并不放光,亦無一絲氣機外泄。但是陰甘牧、北澤侖二人閉目修持,心神之中卻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個突兀印象——真實世界之中,似乎多出了一物!
陰甘牧、北澤侖對視一眼,眸中都是有三分疑惑。
思索有頃,陰甘牧斷然道:“這奇象似乎距此不遠,觀望氣象,只稍稍出乎近道境一力所及的范圍之外;至多不超過三十萬里。不如親往觀之。”
北澤侖輕輕一頷首,道:“可。”
旋即二人便起了遁光,縱身至去。不過是須臾功夫,已然到了那“碧影”之前。
仔細凝望,二人都是不由地面露納罕。
那遙遙望之仿佛巨大“雞蛋”的碧影,先前開來是有著極明確的邊界感,幾乎有數機玄理之妙;但是到了近前,雖然這縱橫十余里的“碧蛋”就在目前,但是此物氣象卻是渾融一片,難見其分野;似乎真實,似乎虛幻;也不知你多踏出一步,少踏出一步,就會在這“碧蛋”內外流連徘徊。
但若說是幻影也不妥當,仔細分辨,倒像是一個并不存在于此世界的“虛物”。
尤其奇詭的是,這“碧蛋”的內部尤有內容——其中左右兩端,各自有一小片零落地界,方圓不過十余丈;一個是河岸山丘,茅屋六七,水象繚繞,又有三四小舟空系;另一片地界,卻是竹林蔭蔽,蟲鳴陣陣,八亭十二閣樓,環抱一湖;而湖泊正中,卻有一座九層高塔。
說是某人洞府花園的點綴景象,似乎也無不可。
就在陰甘牧二人仔細打量之際,一道雄渾聲音傳來:“二位道友,是何方神圣?”
北澤侖、陰甘牧目光一對,旋即凝神細望。
原來,那“碧蛋”虛影之內的兩座零落小界,其中的“茅屋”、“樓閣”之中,竟分別走出兩個人來。
閣樓之中出來的那位,一襲黑袍,銀發披肩,眉心三點朱紅,氣度凝肅嚴謹;而茅屋之中出來的那位,看似圓臉長須,面容和善,但是舉止動作之間,卻又有一種莫名的銳利。
二人自那小界遁出后,陰甘牧二人定睛一望,更是驚詫——
原來這兩位竟是同道中人,一般的天玄境修為。
他二位忙著觀察眼前奇象,卻一點沒有意識到有兩位同道在此;還是說這“碧蛋”虛影及其中營設,有遮掩氣機之妙用?
不過略一打量,對面二人之嚴肅謹慎,絲毫不亞于自己。
只聽眉心三點朱紅的那人言道:“在下星盟三泊。”
身畔那位圓臉長須修士言道:“在下星盟巨奇。”
此乃星盟之中約定俗成,一同對外之時,只稱“星盟”之名,而略過不提本人具體宗門。
陰甘牧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略一思量,緩緩道:“原來是星盟三泊、巨奇兩位道友。本人心禪庭陰甘牧。”
巨奇上真眉頭微微一皺,旋即凜然一驚,道:“心禪庭、陰甘牧?天下第一位突破‘近道境’并稱量定名之人?”
陰甘牧緩緩點頭,淡然言道:“正是在下。”
北澤侖抬首一望,肅然道:“星盟與我心禪庭之間,彼此雖然遙聞其名,但是懸隔南北,往來甚稀。不知二位不辭辛勞,遠臨我心禪庭門戶之下,立此奇觀,意欲何為?”
巨奇上真雙眉一豎,登時怒目喝道:“豈有此理。二位深入此間,不知歷時幾載。豈能說本門山門所在,是你心禪庭門戶之下?若要尋釁邀斗,不過是以力為尊而已,豈能如此顛倒黑白?”
北澤侖目光一凝,正要繼續說話,身畔陰甘牧卻是微微擺了擺手。
陰甘牧緩聲道:“且慢。”
這兩個字卻是對北澤侖所言。
然后他伸手向下輕輕一點。
北澤侖低頭一望,旋即眉間浮現出一絲訝色。
自他成就近道境之后,雖然不曾有過縱情遨游、探索地陸的壯舉,但是至少心禪庭周圍數百萬里之內,尤其是距離宗門祖庭勢力范圍最近的五十萬里之內,還是相當熟悉的。山岳形勢,水流分布,一切皆了如指掌。
依照方才的遁速感悟,此地當是在本宗以北二十五萬里出頭;但是一眼望去,下方地陸景象,卻異常陌生。
陰甘牧淡然言道:“稍后。”
只見他身形一個晃動,竟似已經原路返回了。
但是他又并非純走直線;可以清楚看到,其身形高低起伏,隨時變化,似乎在感應稱量著什么。百余息后,才恢復至原先來時軌道,遁往心禪庭祖庭山門,繞了一圈,又重新回返。
回返之后,陰甘牧十分肯定的道:“我二人已遙臨北界,倏忽間來到了從前數載難及之地。”
北澤侖目中泛出奇光。
巨奇本來面上盡是冷笑,不知二人在唱什么戲。但是只是剎那之后,他目光一凝,循著陰甘牧行走的方向望去,卻隱隱約約見到了從前所未見的景象;似乎極遠之外的物象,被莫名的拉到了近前。
陰甘牧仔細打量面前的宛若雞子一般的碧影,若有所思道:“根由是在此物身上。”
“二位道友…是搶先一步來到?”
巨奇上真肅然搖頭,道:“非也。這是七日之前,三泊道友蘊藏奇思,嘗試引動而成,促其成形。因果在我,不可不鑒。”
陰甘牧雙眼微合,默然不語。
少頃,自南部方位,又有兩道遁光一前一后趕到,縱身落定之后,其中一人已是大聲言道:“是何等變故,不止是我等四人齊至還不夠,還要急令外宗天玄境同道,一齊赴會?”
話音一落,來人銳利目光,已在三泊、巨奇二人身上不住地閃動。
出言之人,正是津雙焰。和他一同到來的,還有時丙西。
巨奇上真聽聞來人之言,眉間神色變幻不定;正要有所動作,三泊上真輕輕擺了擺手,淡淡言道:“盟中同道,也當至了。”
果然,他話音一落,東北、西北兩個方向,有兩人駕馭遁光一落,上前言道:“三泊道友,何事如此緊急?”
三泊上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后道:“急倒是不急;只是坐而論道罷了。”
陰甘牧眸中光華明暗一變,仔細打量了三泊上真一眼。
在確認“對方闖入心禪庭地界”只是誤會之后,陰甘牧第一時間的念頭,并非是放松了警惕;而是意識到這打通一界的奇物,當是蘊藏著非同小可的機緣。其來歷如何、因緣如何、具體效用如何,都亟待查驗明白。
倒不是說他已然做好了強取的準備了;但是若不想令機緣劃過,在一瞬之間凝結全力,再辨虛實打商量,才是最善之策。
很明顯,對方也甚有見識,也是作如是想。
短短半個時辰功夫,一道道遁光不住地自南而北、自北而南匯集。
舉目一望,心禪庭十六位天玄上真、星盟二十四位天玄上真,總共四十人之數,南北對峙。
ps:晚上有一章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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