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數月,那赤星界域中的演化事宜,新的發現和進展,源源不斷的傳遞至紫薇大世界歸無咎處。
那界域之中景象,和初入此界時已是今非昔比,宗,國,盟,部,各種各樣的人道勢力,如雨后春筍一般冒了出來。而那界域之中“修道”一途的最高境界,也由金丹境突破至元嬰境,并且突破至近道境似乎也指日可待。
同時,此界之中奇特的時間流變之道,也明顯放緩。從最初的“一眼萬年”,漸漸降低至數千年,百年。
其實這也是符合歸無咎預期的。
無論這演化消耗的是何等資糧,但是那界域承受自有其上限在,凡夫俗子與功行精深之人,差別不可以道理計。愈是接近那世界中道術演化的極限,這速度必然漸漸放慢。
只是,有許多精微奇妙的驗證法門,卻非得需要一個“真人”去感受一番。
下定決心之后,歸無咎搜羅審視紫薇大世界中的一切手段,看能否尋一個“來去自如”的法子。
推演良久,大約有三條路可走。
其一,是一物雙生,門戶牽引之法。步入重門之內,既能自彼而出,連“陰陽洞天”中那縮短千萬倍的“路徑”也并不存在,似乎完全超越了“空間”的限制。譬如一面銅鏡,正面在此,反面在彼,彼此本屬一體,卻遙隔無涉。但是因為此法之天然實體通傳范圍往往在萬里之內,效用完全被傳送陣所取代,故而不入修道人之法眼。
在修道界中,此等地界其實也并不算罕見;通常在低階修士眼中,被視作規模微小的“陰陽洞天”,其實也不曾激起過什么浪花。
然而,此法看似較現有的“空間之道”更加高明,本應上限更高;但是現存之實物卻恰恰不能及遠,這其中必然有什么因由在。
其二,是星晷投送之法。
這是陰陽道中尋得的古法。陰陽雙晷,分別置于一地,構成聯系之后,彼此傳遞瞬息可至,無論遠近,無論是否處在同一個時空。一旦功成,每一次消耗都可忽略不計;更重要的是,此法傳遞范圍之遠沒有上限,還要超過紫薇大世界中任何傳送陣和陰陽洞天。
但是此物在陰陽道自古及今,卻從未煉制成功過。
倒不是在于其煉制之難。
此法最大的問題有二——首先雙晷鎮定完備之后,并非立刻可以動用,必須先等這陰陽雙晷之間確立聯系,仿佛連成一條無形的虛線。而這確定“速度”,大約與道境修士神意震蕩的速度相若。其次,此物第一次動用之后,至多維持百載,自然變回一同崩散。
故而以其并不實用,所以陰陽道中從未制作過一件成品。
陰陽道所謂的“不實用”,多半在于其維持百載便要失效這一條;而歸無咎現在主要障礙卻是第一個問題。假使他造出一件陰陽雙晷,將其中一件通過分身傳遞于那界域之中,這雙晷之間的聯系確立,怕不是至少需要數萬載乃至更久。
如果不能大大強化這陰陽雙晷“預熱”的速度,則此法究屬無用。
至于第三種法門,卻是歸無咎思索良久之后,漸漸萌生的推演和猜想了。
其實紫薇大世界之外,所轄星域,或云三重“小相轉”、“大相轉”、“極相轉”的邊界,并非是固定不變的;而是隨著紫薇大世界本身之強弱而有所變化。若是紫薇大世界根本強盛,這三重邊界,便有可能漸次擴張。
而極相轉之外的境域,說是似近似遠,但又何嘗不是似遠實近。若是“極相轉”的邊界擴張出去,將那無量幽微曲折的空間化曲為直,卻有可能將那赤界包容進來,真正猶如近鄰。
當然,以那赤界規模之大,不能說是化作紫薇大世界的附庸,而是近乎于成為一個雙生界域的結構。
此法的問題一來是尚只是猜想階段,未經證實;二來令紫薇大世界三重外域邊界明顯擴張的顯著變化,顯然不可能輕易達成;諸如紫薇大世界人文之盛、天地人三碑圓滿,恐怕俱有所不足。
思來想去,只怕唯有歸無咎自己突破至“覺境”的那一日,方有一線希望。
三種法門,眼前俱有極難解決的問題,遠非一日之功。
如果依舊決心不變,那就要有前去之人去而難返的準備了。
一座六角形的大殿,貌甚古樸,墻壁通體黛色,且微微內傾。遙遙可見,遠方禁陣甚是嚴密,且人煙稀少;而空曠的正殿之內,斜靠的青玉案上,一個微現老邁、身著貼身玄袍的元嬰修士,正自遙望出神。
只是他雖然年邁,青黃肌膚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清脆如玉”的質感。稍有見識者,不難斷明是赤魅族修士的獨特標志。
這座殿宇,正是負責存放門中嫡傳精血牌符的“逸魂殿”,在赤魅族中算是一處既重要又冷清的所在。
至于這位元嬰修士,卻是逸魂殿的今日值守,公德舜。
此間的真正鎮守機關,初入機密門戶之校驗,皆自有族中秘寶護持,故而所謂“值守”之職,由元嬰境界負責便已足夠。但凡能入得內殿之人,他們也無虛有任何疑慮,不過是做些接待跑腿的雜活而已。
神游良久,公德舜驀然眼前一花,只覺面前多出一個人來。
此人仿佛突然出現在這里,一身白袍,目光迥然有神,報之以微微一笑。
所謂“風華絕代、溫潤如玉”之辭,不足以形容其豐姿儀表。
公德舜一愕。
這絕不是個陌生人——如今天地人三榜上的杰出人物,哪一個不是名傳一界,映徹在心?更何況這一位不單是三榜人杰,更有一個獨特的身份——大天尊歸無咎新收錄門下而弟子。
公德舜孤僻安逸久了,難免言辭木訥,不通人情練達之道。怔住許久,才喃喃開口道:“原來是南宮道友。貴客蒞臨,真是幸何如之…”
同時心中卻是暗暗奇怪,南宮伯玉光臨本宗,自當有族主或有分量的妖王接待,怎么會跑到這逸魂殿來?
南宮伯玉笑容一收,微微拱手一禮,旋即掌心一托,氣機如同抽絲剝繭般快速涌出,凝練成一個豎直的奇特墨色圖案,仿佛神秘圖騰一般,口中卻道:“憑此照影,門戶自啟。且將天關堂打開,將本人的養魂牌符取出來。”
公德舜聞言,只覺心神一震,猶如五雷轟頂,立刻有些神智混亂。
逸魂殿中共有七堂,“天關堂”乃是其中等階最高的一堂,有資格將一絲分魂寄托于此地的,無不是有可能決定赤魅族命運走向的不世出人物,哪怕是本族妖王,亦只有極少數有此資格。
南宮伯玉來歷出身神秘,在很長時間內莫有人知其來歷,引來許多猜測,只知道是妖族血脈。但是后來傳出消息,漸成公論,言道其是九尾狐族出身;而九尾狐族卻也并未否認。
既然不曾否認,那就是事實。
難道他…是本族人?
但若是本族人,此分魂寄托之法,歷來是長久保存的;縱然是境界更高之后,以更高明的道術重新凝練替換或許有之,直接將其取出,卻是前所未有;這又是什么道理?
公德舜心神混沌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柔和威嚴的聲音:“你暫且退下。”
公德舜猛地抬首一望,心中一驚,原來是赤魅族族主公元明親至。
深施一禮之后,公德舜屏住呼吸,快步退出殿外。
公元明一聲嘆息,道:“你終是做出決斷了。”
南宮伯玉面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只是平靜言道:“不錯。”
公元明索然道:“自龍族、鳳族遭受挫折之后,我赤魅族規模之大,底蘊之厚,又借得事勢之轉,青云直上。如今在紫薇大世界各大妖族之中,已可算得上第一。若說有什么美中不足,便是缺乏一位功行臻至圓滿境界以上的真正扛鼎之人。”
“你若是選擇赤魅族,豈非是天地正位,陰陽和諧,滿足了這最后一筆?可惜,可惜。”
南宮伯玉平靜道:“其實對于我的抉擇,族主當早有預感才是。”
南宮伯玉姿容絕異,又是妖族出身,其資質絕高,顯然非是小門小戶所能出。按理說不難想到赤魅族頭上。然南宮伯玉的天顏玉相之質,和赤魅族的“冰肌玉骨之相”差異多于雷同,似乎有明顯分別,反而更容易想到另一家以姿容出色著稱的種族,九尾狐族。
其實真正答案出人意料,南宮伯玉之生父,乃是赤魅族人;而其生母,卻是九尾狐族。其父母二人,因為一言難盡的緣由成了道侶,按照常理而言縱有子嗣,其天資也往往不及預期。間或有異種現實,也大多是先天本力驚人或身負異能、但后天智識潛力不高的一類。
沒想到那兩人的子嗣,卻出了南宮伯玉這樣一位驚才絕艷之才。
不難想象,南宮伯玉的“歸屬”,對于二族而言卻是一個敏感話題。好在兩家既是友盟,當然也不至于為此大打出手。幾番密議之后,約定等南宮伯玉道術道心初成,任其自擇。
今日南宮伯玉要取走本人寄魂牌符,含義不問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