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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縱橫東西古今迷

  「歸無咎」低首一望,看向下方深沒入膝的黃色土地,再抬首一望,若有所思。

  這一片界域,看似只是和紫薇大世界中尋常的黃土荒原大致雷同;但是此等地域,往往地質密實。而眼前這地界中,茫茫黃土,卻頗有「外強中干」的味道,行走其中,立刻深陷泥流之中,仿佛沼澤。

  不過,這吞噬之意約莫只有表面一至三尺的一層,并不繼續深陷。

  而天中氣象,氣機并無想象之中新生界域的躁裂不純,反而異常柔和——這僅僅是指距離地面至天中十里之內而言;超過十里之上的高空,一層青色,一層灰色,一層碧色,三色層層疊疊,直往天穹而去。

  故而其中氣象,并不純類乎于「世界演化之初」的景象;在包含其中柔和清新味道的同時,似乎提前開辟出了穩定寧謐的層次。若非如此,那零零星星的嫩葉心芽,也生長不出——按照地象演化的繁復程度而言,至少數百載后,此間誕出生靈,才是合理的。

  心意一定,歸無咎大袖一張,熾烈的法力氣機直指天穹,彌漫何止百萬里,透出天上云層之外,凝練成一道精致的灰影,又像是一道「披風」,遮掩著這方世界的氣機折射!

  自紫薇大世界正身觀之,便能察覺其中異象變化。

  其實傳遞訊息之道,按照歸無咎所立法門的道理,原不需要繁如百萬之數;倘若以特殊法門編譯文字,只需要立下兩點,以「先」、「后」或「甲」、「乙」為序,以通用語言的數千個常用字為限,每數十個不同的變化便能表達一字,足以通傳信息。只是歸無咎慮及同一個地點之中的「變化」,猶如墨跡涂抹,未必能夠在短時間內反復動用,所以未用此策,而是將千萬界域一一定義。

  事實上也正如歸無咎所料,此界域之上的數百重及繁復的三色氣機,一旦被擊破之后想要復原需要相當時日;某一個區格之后,一旦呈現異象,至少會持續數日不散。

  故而「歸無咎」在這方界域之中,等若在進行一場極有規劃的「旅游」,一邊觀察著這方界域的物象演變,一邊馬不停蹄的走向象征著約定「含義」的位置,發送訊息。

  稍稍駐留了一陣,歸無咎拔步而起。

  念頭稍動,歸無咎心中也有了初步的判斷。

  他自己能夠順利駐入這方界域,本身就說明了一些問題。

  由于只是一具普通分身,戰力和歸無咎正身相差不小;但依舊可以說是道境中的頂尖層次,且同樣是「天地鼎立」的位格。在這樣一個荒蕪界域中,幾乎與至高主宰無異。

  莫說此界之中暫時只有最低等的靈植一類,就算誕出道傳靈植,想要步步成長至足以威脅到歸無咎這具分身的程度,幾乎是天方夜譚。如果其手段是人力布置,那么歸無咎輕而易舉就能將其挫敗。

  所以分身大致推測,關竅似乎還是落在這方界域本身,其與紫薇大世界觀照牽引,引發了什么變化。

  但就在此時,歸無咎卻是雙目一凝,然后立刻止步,縱身緩緩落下。

  他目光之中,泛起一絲明顯的驚訝。

  這是一方山谷,高不過五百余尺,南、西、北三向山巒矗立,其中北向較為險峻,西南方向卻是迂緩連綿的小山。

  鑒于大環境如此,

  山谷之內,竟是矗立著六七座茅草屋,大約五六個中年男女在茅屋以北約莫十余畝田地上勞作。另有三個約莫十二三歲的男童,角斗為戲。

這三個童子,面上仿佛銅色而近黑,皆是扎著兩道長辮。身上所著服飾也甚是奇特,好似是針織而成的網兜一類,卻是將許多棉麻、獸皮之數填充其中,整體顯得異常臃  三童子一遍嬉戲,一遍口中都囔,卻是紫薇大世界中從未有過的語言。

  除了茅屋、人煙之外,尚有石桌石椅,零落的陶罐、瓦舍、谷倉,以及墻角邊緣一字排開的熟鐵農具等,不一而足。

  歸無咎沉吟不語。

  一眼望去,眼前這幾戶民居,似乎開化程度不高;但那是與人文極盛之地相比。若要從靈智開啟、茹毛飲血、結繩記事開始,發展到如此程度,卻明顯非是一日之功。

  分身法力不及正身,又無「巨蛋」演化之寶,足以助其神觀一界。

  但是以其神意籠罩范圍之廣,并非凡夫俗子之寸目可比;也足以說明問題。歸無咎甫一入界,神意廣涉,真真切切并未察覺到任何生靈的跡象。

  歸無咎暗自思量,這方界域之內,莫不是不同地點,發展程度如此懸殊?那里樸素混元,剛剛有靈植誕生,轉到此處,就有發展到如此程度的生靈?

  眼前人物,是真非幻,這決計逃不過歸無咎的耳目。

  歸無咎身形一凝,顯露在三個童子之前。

  其中兩人明顯一驚,兼有警惕和驚奇之意的連連退了數步,卻將另外一人凸顯在面前。

  此人身量較其余二個童子還要短小二寸,左右面頰上,各自繪了一道螺旋波紋,異常醒目;但他體格雖小,在方才的格斗之中卻占據上風。此時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望著歸無咎,小小年紀,頗有大將氣度。

  歸無咎微微一笑,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這一問,卻是觀察感知了三人對話之后,自然而然的匯通了其所用的語言。

  小童面色一正,大聲道:「屈甲木。」

  歸無咎又道:「你是世居于此,還是中途遷徙而來?可知本族源流歸屬?」

  小童雖然年幼,但是并不露怯,把胸膛一挺,大聲言道:「我是自曾祖父那一輩遷徙至此地,至今已有三代。」

  歸無咎微微點頭。

  那小童老成得緊,見歸無咎不再發問,便徑直轉身過去,重又與其余二童子嬉戲。

  若是尋常人來問,必然以為問及這孩童未免不靠譜,大約多半要再去問田中勞作的數個成年人。但是分身亦是道境修為,對于神意微玄處感知極深,一眼能辨來由與真偽,自然明白已經尋到了想要的答桉。

  歸無咎身形一晃,自此間遁走。

  約莫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心神之中又傳來的明晰之感應,終再度縱身一落!

  目中所見,卻是一片規模甚巨的城池,在凡民國度中,算是都城一類,也絕不稀奇。城池之內人煙繁密,熙熙攘攘,一片洋洋大觀。

  但此時此刻,歸無咎卻并未有太大驚訝。

  如果說從茹毛飲血、靈智初開演化到山谷之中那幾戶人家的人文形態需要數萬載,那么此間城池與那山谷,雖然看似懸殊,但是其中的差距卻要小得多。

  和驟然出現的人煙相比,這座城池,反而并不是太值得稱奇。

  歸無咎在天中凝神觀望。

  因為這城池之中的人數實在太多,所以歸無咎不必親自去打探、詢問,只是動用天視地聽之法,將所有城池之中的人物對話一一收納,自然就能勾勒出關于這城池的完整輪廓——

  此城名為黑石城,并非隸屬某一國,而是由一個號稱「禪心宗」的勢力把控。

  其實「禪心宗」三字,也是歸無咎從此間文字中意譯而來。

  據說這禪心宗,立宗已有三千年之久,既修心,又修武,從三千年前開始,引領此間荒蕪流民,篳路藍縷,開辟出一座規模極宏的安身立命之地,號稱有「遮天」之功果。

不難望見  ,此刻巨城之內正北方向的一座人力筑成的小石山,便是禪心宗之所在。今日正是此間歷法的六月十五日,每隔初一、十五二日,往禪心宗內典禮膜拜、供奉香火的民眾,規模甚巨。

  歸無咎心中一動,忽然泛起一個念頭。

  所謂修心修武,是純粹的武道,還是已然觸及到了「道術」的門檻?雖然遙以神意觀之,并未發現修道人的蹤跡;但是何如一觀其所謂的「武道」傳承,看看其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一念及此,歸無咎并不遲疑,身形一卷,化作一個普通人的相貌,往那城中小山上遁去,隱在人煙之中。

  等上三百一六階小山道,進了初門,然后再是百階正道,跨過正門。

  正殿之前,卻是一方十余丈高的人像矗立,周圍信眾小民,俱是對著這人像虔誠祭拜。

  歸無咎抬首一望,卻是一怔。

  這人像,身量不高,看著極為年輕;同時左右面頰之上,更有兩個仿佛面頰一般的漩渦。

  歸無咎望著身畔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形容干瘦,身著墨色長袍的年輕人,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笑問道:「敢問這塑像是何人?」

  年輕人明顯一愣,然后釋然道:「尊客是外鄉游客?能當一切大眾祭拜者,自然是禪心宗初祖。」

  歸無咎道:「敢問這禪心初祖名諱?」

  這年輕人仔細打量了歸無咎一眼,似乎很久沒有聽到過如此淺顯、婦孺皆知的問題了,但還是不失禮節的答道:「禪心初祖,姓屈,諱甲木。」

  歸無咎眉目微凝,道:「不知這位屈甲木祖師,是哪一個年代的人?」

  年輕人雙眼一瞪,更加不可思議,道:「朋友可知「禪心歷」?今年便是禪心歷二千八百五十四年。其元年者,便是屈甲木祖師羽化升天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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