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十二艘斗艦,悄然出海。
在余闕部臨時據點以北十余里,是一處市鎮——千河鎮。鎮上人口雖然不多,但是卻是據點內外一應物品采辦之地。同時,鎮上三萬余戶之中,也是暗藏著平梁細作。
這一回余闕部大肆購置酒食,尤其是包括三十余車鎮上名釀“七日醉”,自然為鎮上平梁部細作偵知。
此酒飲用只要稍稍過量,不得三五日功夫,難以盡復。
不必就近觀察,只要抵達距離余闕部據點三里之外,便不難察覺其中飄散的酒香味。
此等消息,自然通過信符發往平梁部中。
殊不知那“七日醉”中,早已被謝良暗中下了解藥。飲用之時和正常的美酒無異,但飲用后后三個時辰便神智清醒,且別有振奮激發氣力的奇效。
此時大營皆空,只有寥寥百余衛士在外放出瞭哨,分明是余闕部大眾皆在營中熟睡。哪里能夠看出,其實一營皆空!
當先旗艦之中,謝良,談笑、壽佰、戚予、古毅、季烽虞,和令狐去病,一齊立在舟頭。
令狐去病心中也是豁然明悟。
就連“北月”這樣素無大志的人物,為那奇特機緣牽動心性之后,都會“大徹大悟”,生出雄心壯志。那么像謝良這般,本來就身負梟雄之資,在這偉力的影響下,所激發的變化只會更大!
暗中忖度,只怕吞并平梁部,還不是謝良的終極目標。
朱蘆海西,因島嶼數量較為貧瘠的緣故,只有余闕部、平梁部兩家爭雄;但是在有“千島星羅”之稱的南部海域、東部海域,卻有十余家勢力爭雄。其中最強盛的勢力,首領已然達到了定元境的層次。
平定海西之后,只怕其劍鋒就要指在此處。
就像北月毫不猶豫的服下的融元境秘藥,令狐去病相信,如果得到了晉升定元境的血藥,謝良一定不會將這機會讓給旁人。
十四日之后,凌晨。
一座狹長島嶼,已然浮現在目力所及的范圍之內。
這里正是平梁總舵所在,神龍島。
按理說那島嶼上的哨塔早當發現了艦隊的方位,但是此時這十二艘斗艦卻在“隱霧符”的護佑之下,悄然接近。
自談笑以下,皆在等候謝良的指令。
約莫又過了百余息,等到艦隊相去那島嶼的距離又接近了百丈,謝良右臂重重一揮,高聲喝道:“放砲!”
聲音落下約莫三四息,數百枚南瓜大小的石塊,仿佛天降隕石一般,同時往島嶼前哨灘涂上砸落!
艦上石砲,乃是令狐去病所見、此間器物之精勝過九宗治下的少數幾個領域。
無論是九宗還是本土道宗羽翼之下的凡民國度,也有石砲等物,利用絞繩巨木,發石而擊。但是那等石袍個體皆極為巨大,動輒十余丈長短高低,運轉不靈,只能在兵臨城下之際臨時制作用以破城。
安置于艦上,卻是絕不可能。
但滄溟諸國所制石砲,卻不過丈許長短。而所蓄力量,卻能達到大型石砲的五六成。這也不單單是技術精進,更重要的是這里特有的銀鐵木、膠繩等特有物產,大有獨到之處。
十二艘大型斗艦,每一艘皆置了二十四門石砲,此時將近三百門砲齊發,壯觀之極。
而石砲所發之丹丸,又分為三種。
其一是巨大的實心石塊;其二是包括火藥、鐵渣、銅片、鋼釘等物的“石火丸子”;其三卻是暗藏了毒藥、迷藥、煙藥之屬的特質藥丸。三者結合,卻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石砲的戰力。
炮火落地,嚎叫聲,驚呼聲不絕于耳,隱約可見人影攢動。
過了大約百余息,方可望見兩枚信符沖天而起,散發出極刺目的綠色耀芒。
同時,那島嶼沿岸架設的石砲、弓弩,也開始還擊。
余闕部巨艦之上,也時不時出現傷亡。
但是此等交手,距離和先機至為重要。尤其是這種登陸作戰,火炮、床弩的火力若不能在一定距離上充分釋放,到了短兵相接的環節,那就是融元境、養元境高手身先士卒發力的階段。
此時此刻,十二巨艦一字排開,距離登陸岸上不過數百丈,無論如何也不能御敵于國門之外了。
這主力斗艦極為堅挺,單獨一艘至少中彈百余以上,才可能砸出難以修補的創口,弓弩更是完全無用。
更何況那些防御兵器,本就在巨艦上二百八十八門石砲的先發制人的打擊下,損毀了近半之數。此時火力,自然大大的不足。
謝良環顧六人一眼,肅然道:“神龍島上規制,是平梁部二當家田鷺、三當家肖象、四當家玉蟬,率大部堂口鎮守。大當家石無心和五當家瓦當卻坐鎮于百五十里之外的小吉島上。如今煙符一出,那二人當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回返。而我等便需要在一個時辰之內,將島上之敵解決。”
談笑立刻抱拳表態道:“聽憑老大吩咐。”
謝良呵呵一笑,淡定道:“平梁部共五位首領,如今駐守的只有三位。但其養元境堂主一層的人物,卻有五十人上下,反而在本部之上。以我之計,我等三人或四人對付三位頭領,剩余三四人頭領如虎入羊群,先率諸位堂主掃蕩殘余,最終再行匯合。如此,方可將損失降到最低。”
言罷,目光掃視六人一眼。
談笑略一思量,旋即會意,立刻道:“那田鷺交給我。”
謝良輕輕點頭。
令狐去病立刻接話道:“北月新晉頭領之位,尚無功勞在身。那肖象就由我接下了。”
謝良目光一動,似乎有些意外。
談笑以下其余諸位頭領,同樣神色各異。
看來這位七頭領北月,在與玉蟬交手之后信心大漲的樣子。
謝良道:“既然七弟你由足夠信心,那就如此安排。剩下那位玉蟬,當然由本人解決。三弟、四弟、五弟、六弟,將那些雜魚清理干凈,再來接應。”
眾人一齊領命。
其實令狐去病先挑選了肖象,那是心中篤定謝良必然不會將最后一個對手留給旁人,而自己去做那清理雜魚的工作。
“轟隆”一聲巨響!
隨著巨艦靠岸,伴隨謝良一聲“隨我殺上去!”的巨大吼聲,余闕部七位頭領,十六位堂主,二十位養元客卿,散在三四里寬的陣線上,率領部眾精銳二千五百有余,一舉沖殺上陣!
稍稍觀辨了幾個呼吸,令狐去病便覓見了自己的對手——一位上半身赤裸,雙臂上紋了兩柄銅錘的壯漢。此人面上自左及右一道極深的傷疤,望之更增兇惡。
平梁部三當家,肖象。
此人面沉似水,見令狐去病選定了他為對手,卻是絲毫不避。雙目圓睜,喝罵一聲“好賊子”!然后把身一晃,右臂靈光隨之綻放。
兩家本是宿敵,諸如“為何偷襲”之類的話沒有任何必要說出口。
很明顯,這一回余闕部是蓄謀已久,一個不慎,平梁部就有覆亡之危。
只有先存活下來,方有資格說話。
令狐去病神色淡然,右臂一動,果然如當日北月和玉蟬交手時的景象,浮現出一只“靈臂”來。
融元境修士斗戰之根基,皆在于此。
無論是靈光的規模,還是其強度,此時令狐去病所施展的,較之真正的“北月”并未增強一絲半毫,完全是摹擬當日林中那一戰而來。但是其指掌之靈活、運轉之精微,卻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以戰力高下而論,其實何止提升了三四倍!
斗不過百余息,肖象便已額頭見汗,只覺敵手靈力強度明明并不勝過自己,卻總能逼得自己手忙腳亂。
足足一刻鐘上下,令狐去病覷了個空隙,那靈光所化的小指自肖象虎口之中極刁鉆的穿過,一指點在肖象頭顱之上。
此人腦漿迸裂,立刻斃命。
其實若非不愿太過駭人耳目,即便是模擬這“靈臂”之法迎敵,且不增規模,令狐去病也能瞬息之間制敵死命。
抬首一望,戰局已然大定。
謝良所指定的方略極為得當,須知養元境修士,是身上浮現出一層亮晶晶的“寸芒”,不亞于鎧甲刀劍之能;戰力高下,血肉之軀的凡夫俗子身著重甲,十個八個也難抵擋;但是和融元境修士橫掃數丈的“身化靈臂”相比,那就微不足道了。
此時我方三個敵住敵方三個,剩下四個融元境修士掃蕩局面,卻是輕而易舉。
又過了一刻鐘,戰局赫然只剩下一處——
那就是謝良與玉蟬的那一戰。
至于談笑,雖未能正面擊敗田鷺,但是等騰出手來的季烽虞加入之后,以二敵一,卻是輕松拿下了此人。
但是大當家親自出手,意義與眾不同。
六人最終匯合之后,卻只是將戰圈牢牢圍住,不令玉蟬走脫;卻也不出手助拳,似乎堅信謝良必能獨力取勝。
觀二人斗法氣象,那玉蟬果然厲害。靈力除了本體手臂之外,能夠另外化作實體,本是極為罕見之事;且他所持鐵錘,明顯也不是花架子,而是驟然分合,暗藏殺機。
此人功行,明顯尤在其聲名之上,說是平梁前三只怕是保守了;距離大當家石無心,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季烽虞等人瞥了令狐去病一眼,不敢相信這北月新破境之后,竟能與此人戰成平手。
至于方才獨力勝過肖象那一戰,他卻未曾注意。只道是和談笑那一戰相同,是古毅等人中途援手所致。
但玉蟬雖強,謝良卻明顯更勝一籌!
謝良所化靈臂雖然只是空手,沒有任何器具化形;但是這手臂靈力之充沛,卻要大大勝過,幾乎到了仿佛實質的地步。他也不急于建功,但靈力侵蝕之下,玉蟬那靈力卻漸漸運轉不靈。
鐵錘靈形,也是紛紛揚揚化作星點落下。
又斗了十余息,玉蟬不支之象已然極為明顯,距離敗亡只在毫厘之間。
令狐去病心中忖度,果然如自己所料。
依照這二人器量深淺,才具運勢,正面碰撞,當是謝良取勝無疑。如果不出意外,這位余闕部大當家謝良,當是一百負緣之人中最出色的三四位之一。
但就在此時,異變忽生。
玉蟬紅發飄蕩,面色轉為猙獰!他中門大開,竟是絲毫不作防御;同時靈臂一環,竟是一攏一合!
糾纏之意,十分明顯!
同時,一張口,吐出一枚紅丸。
紅丸吐出之后立刻破碎;然后血光迸濺。
謝良本是極為警覺,若非務必求全勝,提防玉蟬的反撲手段,他早已下了殺手。此刻見有異狀,身軀反應極快,也是立刻向后一縱!
但是那血光迸射的速度委實快到不可思議,幾乎已經超出了融元境的層次。哪怕謝良極為小心,手臂之上也是沾染了一絲。
然后極為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謝良血肉生機立刻枯萎下去,竟是在數息之內,化作一具干尸,撲倒在地。
令狐去病的目光,陡然銳利,面上罕見的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此刻的判斷力,較之“歸無咎”當年,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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