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作法已成,心中陡然一清,一合!
名實相合。
這也是他這丹田中所藏之物所帶來的另一重增益了,令所謂“混一之象”的意義,又向上躍遷一個臺階。
何謂名實相合?
因那奇特寶物相助,歸無咎是唯一一個在紫薇大世界這超凡大界中實現“神意遍觀一界”的人物。但是神意雖及,親身無所不至,到底不能如意隨心;而此時以木靈一族傳送陣壓制四方,卻是做到了“神意能及”、“本身亦能及”,是為名實相符。
原本在歸無咎心目中,只有以極快的速度擊敗了玉離子、李云龍、御孤乘等人,混一之象,才算徹底功成;但是此時名實耦合,歸于一致,哪怕有敵手尚未解決,只要自己有隨時親身蒞臨、親身解決的能力和信心,便無礙于“混一”二字。
瞬間心念無差——
混一之象已成。
甚至在出界的一瞬間,歸無咎神意攀升至頂點之時,他隱約感受到了若有若無、仿佛道境、又仿佛非是的幾道奇特氣機,在一荒僻之處。心中稍加推演,便知是明鈞、含楨等人。
其隱匿氣機的法門果然甚是高明,若歸無咎從破境的巔峰狀態中退下,日后還真的未必能夠準確尋到幾人。
但歸無咎卻并無立刻將其鎖定的心思。
因為他如日中天,此等對手,以不足以裂形兩分。
神氣一合,歸無咎對著銅殿方向,笑言道:“東方掌門臨機立法之雋永,亦足以獨立紫薇大世界萬古,歷紀元而不滅。”
東方晚晴神色一凝,已知歸無咎在那“巨蛋”之內,是可以隨時勘察到外界景象的。平淡答道:“和你歸無咎將立之業相比,卻也算不得什么。”
雖然相隔遙遠,卻宛若目前。
黃希音卻不急著說話,而是露出側耳傾聽的模樣。
歸無咎自然心中纖毫畢現,也是輕輕一點頭,道:“小試拳腳之后,再與諸君一聚。”
他口中的諸君,除了東方掌門和黃希音之外,自然還包括隱宗及妖族的各部首腦。
羋道尊及各位妖王聞言,不解其意。
但三息之后,變化自然的呈現出來。
以歸無咎為中心,四周相去只二三十丈,忽然空中有波紋涌現浮蕩;仿佛冥冥青空,突然被一個巨大的水球所代替。
然后那水球快速扭曲旋轉,立刻彰顯明白其中底細,卻是一道極高明的陣腳。
哪怕是道境之遁法,哪怕是千里萬里亦是瞬息遁走,何況是區區二三十丈范圍的陣法?
可是歸無咎偏偏沒有動作。
諸位道尊困惑之際,再仔細一看,不由愕然。
原來,這可不止是什么“水球呈現”;莫名之間再度感應,自己和歸無咎的距離,又拉長了不止一倍!那似乎是一道極高明的空間盈縮之法,不知不覺間撐起一個極廣大的空間,使得妖族七陣、東方晚晴等諸真,被隔絕在一個極遙遠的遠方。
連東方晚晴、黃希音也是心中微訝。
這一道劃界陣門,論高明與突然的程度,僅次于越衡宗至寶的“立界收縮法”,但是規模卻大了不止十倍。
看來即將出手之人,對于自家手段,也是精心準備,信心十足。
但饒是此法高明,二人堅信歸無咎若是愿意遁出,依舊是可以及時抽身的。之所以不出,必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這不僅僅是對于歸無咎道術高明的信任,更是因為數載之前黃希音便以極高明的手段,探知了敵手的底細。
四道人影,緩緩立在陣中,分據四方。
七座大陣之南,天馬一族陣腳。
一位面容瘦削、須發半銀半黑,功行也算精深的妖王,目光微微迷惑,緩緩言道:“這是歸道尊在九宗之內的同道?看著頗為面生呢。怎地也如此之快的成就道境了?”
距離他不遠處,另一位方面妖王、此間分陣三十六人之魁首,同樣也是雙目一陣迷離。但作為陣中樞紐之一,經由天馬一族大陣的渾成氣機強力沖刷,他目力陡然一清,喝道:“什么同道?分明是玉離子、御孤乘、李云龍和席樂榮。”
“他們也都成就道境,乘著歸道尊出境時機,明顯是要做過一場!”
須發半銀半黑的那位妖王怔然無言,雙目卻是陡然睜大,仔細打量良久。
身畔不遠處,其余數位妖王,也都是恍然夢醒。
三十六子圖相貌,大族妖王,豈能不知?
更何況席樂榮在此間十余載,更是朝夕相見。
更離奇的是,玉離子四人并未改換氣機相貌;也絕不可能對七座大陣一同施加幻術一類;可是他們,卻偏偏沒有將其識別出來!
不止是他們。銅殿之前,羋道尊、乙道尊、須賢道尊等人,同樣是經歷了一場錯愕。
他們的感應更為明晰。
這錯愕產生的緣由,是那四人呈現出來的“從容”感。他們雖然將歸無咎圍在正中,卻絲毫沒有劍拔弩張之象,倒像是來遙遙趕來相祝的朋友。
這種從容感,直指人心的最深處,令人一見不疑。
觀四人之氣機,最為高明的莫過于玉離子。斯人氣象,高邁出塵,巍然有斷代之尊,幾乎直追當年的歸無咎和軒轅懷。四人類比,哪怕是眼力并不高明之人,亦能看出他要較其余三人勝過一籌。
但最令人驚詫、反差最大的,卻是席樂榮。
原因無他,因為席樂榮在巨蛋之前,遷延十載。對于他的氣象神采、境界格局,觀察許久之后,大家早已無比熟稔,了然于心。三度破境之后,席樂榮雖有淵渟岳峙之凝,利刃出鞘之銳,但偏偏沒有這種“從容”。
因為在他心中,依舊是將歸無咎視為大敵的。
但是此時此刻,連席樂榮也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一念及此,諸位道尊心中更是忌憚。只是相別這短暫時間,和玉離子等三人相見之后,竟然連席樂榮的心意層次,也為之一變!
歸無咎面上不見悲喜,只是淡淡道:“三位許久不見。”
所謂三位者,自然是不包括席樂榮。
席樂榮眉目一動。十二年,也算得上甚久了。他當然不認為歸無咎無聊到刻意針對他,心中只是稍稍念動,也大致明白了巨蛋感通內外的道理。
四人如斯氣象,其實歸無咎也稍稍有些意外。
因為他看得更遠——在七座大陣之外,四方極遠處,玉離子等人其實是做了極深、極具體的布置,唯獨他神目如炬,得以見之。行事如此具體扎實,和面上從容之象,就有些矛盾了。
四人中唯一相貌裝束與往昔稍有差異的,便是玉離子了。此時此刻,玉離子極罕見的頭上未有裝飾,長發自然披灑。聞歸無咎之言,玉離子道:“如此氣象…果有聯手一戰的道理。”
短短數字,似乎有見獵心喜之意;但是又十分平淡含蓄,并無那種偏執和亢奮。
遙隔之界外,七陣妖王,俱是聚精會神,不肯錯漏了一字。
三次破境升華之后,席樂榮已在龍云風青、顯道應元任何一人之上;但在四人中,觀其氣象,席樂榮或與李云龍相若,明顯弱于御孤乘;又明顯不及玉離子。
若是這四人和歸無咎斗過一場,豈不是紫薇大世界開天辟地至今的第一場比試?
與此相比,什么擔憂、敵友一類的念頭,卻早已被拋諸腦后了。
歸無咎仔細凝視四人。
略一思索,緩緩言道:“亂云飛渡仍從容。此中氣象,是由玉離子道友而來,其余三人,皆是蒙受了道友的點撥。二道真流在握,未起爭競之心,反而歸于從容。于道友心念而言,卻是非同小可的轉折。”
當世頂尖人物,圓滿之上境界,歸無咎皆曾交手。唯獨與玉離子,除了早年在陰陽洞天內借取法身的試探外,卻并未真正交手過;幾次清濁玄象之爭,也都錯過了。
玉離子只是極簡潔的答了八個字:“事不關己,自然從容。”
此言尋常人聽起來未免費解。歸無咎剛剛破境,你便趕來交手,豈能說是事不關己?
但歸無咎卻立刻明了其意。
因為按照玉離子本身的行功法門,本不當如此之快的成就道境;之所以成就,是因為《唯我大乘經》之饋贈。另一方面,歸無咎成長到如此地步、諸般法門,也不乏殊神韻、妙觀智大魔尊等人的助力。
今日一戰,并非雙方本身成長軌跡,而是有著別樣的意味。
在天外的大手落子如此之深的情況下,欲以本身智力相斗,終究已是難能。
在玉離子的立場上,本不愿成為任何人的棋子——但是既然得了此法之便利,那便下場斗上一回。一戰之后,因果兩清。
另一方面,歸無咎大勢已成,她難與爭鋒,亦并非本身智力不及,而是所得機緣——紫薇大世界之外的機緣,有所差別的緣故。故而其心中并不以勝負介懷。
念頭稍稍一動,歸無咎已然把握到了玉離子一戰之后、歸去之意。
只聽歸無咎淡淡道:“我明白了。”
話音一落,一個歸無咎,忽然變作三個。
同時,三道似慶云而虛、儼然天地之主的巨大光輪,在三個歸無咎身后豁然呈現。
一望之氣象,幾乎是瞬息點亮了半個紫薇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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