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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十年余波 重塑道途

  十年后。

  百脈隱宗之一,清涼山。

  距離此宗門數千里外,忽見一道遁光閃過,其勢甚疾。

  觀其一過千里之象,分明是一位天玄上真。

  只是天玄上真行事,往往注意收斂形跡,縝密無漏。而此人之氣機躁烈如此,顯然有些非比尋常。

  待得此人落定在宗門門戶之前,把手一揚,開啟了清涼山禁制。方才看見這是一位身著藍色流云服的中年修士。廣額深鼻,鋒芒外顯。只是他此時右臂長袖卻斷了一截,分明有些狼狽。

  這中年修士入宗之后,徑直就往三重門戶之后的一道大殿中去。

  那殿宇縱橫百二十丈,左右高臺,赫然已有七位天玄上真各自凝神入定。

  分居左右之首的,赫然是權上真和越湘上真。

  權上真眸中光芒一閃而逝,遙聲道:“羅道友,如何?”

  那右袖斷裂的上真擺了擺手,極簡明的道:“一樣。”

  旋即只見他左手一揮,一枚照影石立刻浮現,幻化成一片光影景象。

  只是那光影之內,只有他本人的身影——卻見他不斷出手,使用各種神通道術;但對手在哪里,卻是不能窺見。

  權上真微一沉吟,道:“這事機雖然詭秘,但是此時圣教祖庭那里的爭斗,才是正事。既然如此,也就唯有等那里塵埃落定了,由諸位道尊決斷。”

  其余五六位上真,一齊頷首。

  最近十年——準確的說是九年之前開始,忽然發生了一件奇事。

  隱宗諸上真出界之時,相繼遭遇不明身份之人的挑戰。

  世事推移,古今遞變。

  想千余年之前,各宗天玄上真,都是鎮壓宗門的人物,等閑閉關不出。縱然想要何人交手,也多半是沒有機會。但如今整個世界變化愈發激烈,雖然道境才是決定局面的主力,但是他們也不得不動了起來。

  譬如如今的圣教祖庭圍困大戰,牽涉到煉制寶物、提供資糧、人力、陣力需要天玄上真出手的,為數不少。

  這還只是外因。

  隱宗近道境中,有不少有識之士以為,在非常之世,或許機緣遠近,也會發生細微變化,這是和自己息息相關之事。尤其是那些本身功行資質在近道境中甚是了得、但是按理說距離道境又稍有差距的上真,更是異常用心。

  原本差了的“一些”,或許就被如今紫薇大世界的煌煌大勢補足了。

  內外結合,如今隱宗的天玄上真,行動明顯要較從前劇烈。

  或許,也是這般條件,給了下手之人機會。

  第一個事例,是江離宗上真婁玉軒。他是九年前入一座深淵采擷一件天地靈物,卻是遇到一個不速之客。那人并未佩戴面具一類的遮掩之物,但是面上卻自然而然的散出寶光。

  相逢之后,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對婁玉軒上真出手。

  彼此雙方之功行,似乎在伯仲之間。足足斗了三個時辰,來人方將婁上真斗倒。而婁上真身上的護身秘寶,卻并未發動。

  彼時婁玉軒已然是采擷了寶物歸途,若是仔細搜檢,不難發現他身上的寶物。但是那人卻置之不理,徑直離去了。

  此事卻是透著古怪。

  平心而論,婁玉軒上真在江離宗諸位上真之中只是排名倒數。能夠和他激戰三個時辰之人,自然算不得功行太過出色。但是那人又無洗劫之心,且出手甚至連人劫道尊煉制的護身寶物也未發動,委實是邪門。

  此類事例一發不可收拾。

  先后九年,已然發生了足足三十五件之多。也不知那人如何能夠恰好截住這許多天玄上真。

  且這三十五位上真功行良莠不齊,高下差距甚大。

  根底較欠的,較之婁玉軒上真還有所不如;而最為冒尖的,距離權上真、越湘上真等也不過是一步之遙而已。但這三十五人都是毫無意外的落敗于那面目不清之人手上。

  而且都是交手激戰至少一個時辰,才堪堪落敗。

  由于五位人劫道尊的精力都在圣教祖庭那處戰場,無暇他顧,所以這件古怪事便由權上真等人處理。

  經營良久之后,又錯失了兩次機會,終于利用上乘卜算法門,捕捉到了來人的時機;令甘堂宗羅巖洪出馬挑戰;不求戰勝,只求窺見來人真實面目。

  此番已經做的甚是小心,沒想到依舊是功敗垂成,連對方的照影也未留下。

  早知道如此,也就不必顧慮什么打草驚蛇,一口氣動眾圍攻,將其擒下便罷。

  越湘上真望了羅巖洪一眼,道:“恩仇因果,也不急在一時。”

  他明了羅巖洪之心意。

  其余上真不敵,乃是意外;而他這一回主動出馬并未建功,未免面上無光。

  羅巖洪面色變幻,終于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一道耀目白芒,忽然直挺挺的矗立在殿宇之內,由牙簽粗細快速漲大至三尺多寬,猶如多出了一道立柱;旋即那光澤立刻回首退卻。

  定睛再望時,這里已然多出一個人影。

  面目形容之柔,氣機法意之剛,各趨極致,卻又完美無瑕的組合在一起;反客為主之異象,也勝過了殿中的七位上真。

  越湘上真面上浮現一抹驚訝,道:“姜敏儀道友。”

  姜敏儀微一點頭,算是回答。

  越湘上真道:“姜敏儀道友好快的破境速度…不知你所謂何來?”

  姜敏儀干凈簡練的答道:“為諸位所議之事而來。”

  權上真面色忽然有些奇怪,道:“這十年來的許多斗戰,是姜道友你的試煉…”

  姜敏儀眼皮一動,道:“權上真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幫助諸位解決問題而來。”

  權上真舒了一口氣,連聲告罪道:“是某想岔了。”

  想來也是,對于姜敏儀這一層次的人物,和他們實在相差極遠。前番墨天青破境近道境界,也只是挑戰九宗真君。雖然道基低了一層,卻可用九宗的“名”與“勢”抵過。

  而挑戰隱宗諸位天玄上真,可實在想不通有什么意義。

  姜敏儀道:“長話短說。那位不速之客,眼下正往清微宗而去。諸位正好可與我,去看一個熱鬧。”

  越湘上真、權上真等人,對視一眼,各自點頭。

  至于姜敏儀是怎么知道那人行蹤的,卻也不必多問。

  清微宗立宗之地,茫蕩大澤之南,有一個形似鬼魅的幽影忽然浮現。

  不過此時此刻,他并未采用斗戰接觸之后遮掩面目的辦法,而是完完全全將自己真容展現出來——

  麒麟一族嫡傳,林弋。

  擁有近道戰力之后,林弋和墨天青卻是走上了兩種不同的道路。

  墨天青之行事,依舊是按照最初游說眾人的方略——挑戰九宗的頂尖真君,積蓄己勢。但林弋仔細思忖之下,卻是走上了另一條路。

  事實上,隱宗諸真的確想不到,那“不速之客”會是圓滿境界的林弋。

  在越湘上真等人看來,雖然這不速之客有些深不可測的味道,擊敗隱宗三十五未上真游刃有余,但充分高估只怕也就是距離三十六子圖二三步的人物。

  至于最頂尖的人物成就近道后,和他們做這樣的惡作劇,實在是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

  但對于林弋而言,卻真的“有意義”。

  麒麟一族“四色相”之法,開啟妖族“諸力合一”的先河。雖然在發展的過程中似乎后續乏力,相繼被龍族、鳳族、天馬一族類似的法門超過。但是其既然能開風氣之先,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因為這功法推及原始,有一個兼收并蓄的“核心”,仿佛融會貫通之樞紐。但是這“樞紐”從今日的視角來看,是地基挖得淺了,限制了最終“四色相”法門的上限。

  林弋初步具備近道境功行之后,決意將從前走過的路,重走一遍。不止是本族的嫡傳秘法,隱宗人道道術,也要多加涉獵,拓展潛力。

  此等法門和空蘊念劍的兼收并蓄不同,并不講究吸納的功法如何高明;原汁原味的隱宗道術,可謂尺寸正合適。

  林弋攤開手掌,目光一瞥。

  掌心之中,一枚青銅羅盤,以十度為一刻,如今三十六刻中有三十五刻盡成黑褐色,仿佛燒焦的煤炭一般,失去靈氣。唯有剩下最后一道,隱隱有一絲銅色光華。

  這是他得自麒麟一族的最后底蘊,能夠溯印而去,遁走及遠,等若起到了陰陽洞天通道的作用。但是此物畢竟不能如地脈傳送陣和陰陽洞天通道那樣長久使用。

  十年以來,機會幾乎用盡。

  其實為了自己的遁走退藏,留下數道兜底才是最理想的;但是形格勢禁之下,已然不得不將己身的所有潛能都壓榨干凈了。

  正思量間,空間忽然一蕩。

  似有一個人,以極快的速度踏空而來。

  林弋心意立刻一凝,旋即便要將那遮掩面目的秘法施展出來;但是一念轉過,他并未如此做。

  因為他感受到了,來人的目光落定于他身上,較他快上一步,已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待來人現出身形,林弋目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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