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將近一個月過去。
果不其然,挑戰真曇宗并不是一件獨立事件,此事功成之后,墨天青立即奔赴四御門。
有真曇宗的經驗在前,四御門應對自然更加謹慎。接到墨天青挑戰之后,竟未直接應下,
而是足足等候了七日。若是門中商議,斷然不需要這許多時間。
其余諸宗,關注此事之人,大都猜測是去往辰陽劍山,討教主意去了。
直到七日之后,四御門才最終決定迎戰。
這一戰,四御門的準備果然極為充分。這一家門戶本就以煉制法寶著稱,
竟是一連三位資深真君出馬,人手持有兩件奇寶與墨天青交手。
共計六件寶物,
每一件都不在梅雪亭所使二寶之下。
此戰結果,果然也是險象環生,足足持續了三日三夜之久。足足有四個瞬間,似乎墨天青已然處在即將敗落的邊緣,堪堪援救回來。若是不明交手雙方的身份,幾乎生出墨天青是在以弱敵強的黑幻覺來。
到了第三人——四御門掌門申思平出戰的這一場,卻偏偏出了岔子。
申思平所動用的最后一寶,分明是所有六寶中最具針對性的壓軸寶物,理應效用最佳才是;此寶之氣象果然也不俗,那麥穗之形在空中一蕩,一應虛力感神、沁潤及身的法力變化,立刻會如同冰凍一般,化成六七個實體。
很顯然,這是針對墨天青“本力一振、無不至而化乎無形”的手段。
但是不想墨天青卻更易了打法,
果真擊出了以實擊實、凝練一擊的法門,
類似陰陽道乾坤一擲、鳳族鳳舞九天。
申思平一招落空,再無勝望。
且此著既然不曾破去,最終具有決定性的一戰——尹九疇對上墨天青,
也就失去了懸念。雖然尹九疇的本命之寶也是極為強悍,但是在墨天青那凝練之法一虛一實的反復變化之下,抵擋三式,也已是極限。
此時此刻,那宛若巨大“發簪”之形的寶物,豁然落在四洲六海結界邊緣、荒海極東之處。
墨天青翩然而至,眸中光華罕見的收斂凝結,全不見一副志得意滿之色。
接連兩宗七人的挑戰,完全達成了預期目的。
因為他是圓滿境界的緣故,直接和隱宗嫡傳一對一交手,對方當然有理由拒絕。所以,他必須“讓”到對方無法拒絕為止。這就考驗雙方對自家手段的判斷了。
他是充分估計到了隱宗真君熟練駕馭法寶之后的戰力,依舊挑戰。無論表面場風還是真實戰況都甚是驚險,但對于那“勝負一線”的把握,卻始終未出差錯。
接下來,就是越衡宗了。
其實“中極門”距離越衡宗本近,但他卻舍近求遠,設計了別出心裁的挑戰路線,也是由于其深諳人心之妙的緣故——
因為墨天青料定,
出于對符凝錦獨特資質潛力的看重,
第一家選擇真曇宗,其實絕對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的。再加上真曇宗陣營在琉璃天之戰中落敗,對于能夠提振逆運的機會,勢必更加看重。
一旦撕開口子,后來者就更加難以拒絕。
而越衡宗則不然。一來其大獲全勝,只需要守住歸無咎帶來的“大局”,加上木愔璃、寧素塵等人,所得機緣早已受用不盡了,沒有必要冒險;小小受挫也完全承受得起。而文晉元、韓太康又是質樸務實之人。
若是叩門不入,那委實十分麻煩。
墨天青掌心一動,已然凝成一道銀色符書,正要點醒界關。
但他還未發動,那界限門戶忽然輕輕散開,從一個莫名出現的小點急速放大,凝成一個門戶。
當中遁出一人來,神氣清寧,毅重威嚴,正是文晉元。
文晉元面無表情,只是招呼一聲:“墨天青道友。”
墨天青心中一動,道:“文道友是直接出門,反客為主,和墨某人一戰來了?”
文晉元緩聲道:“那倒不是。”
停頓一息,文晉元續道:“此時此刻,縹緲宗游師妹、幽寰宗沈師弟正在本宗做客。再加上本門韓師弟,正好是四人。墨道友挑戰真曇、四御二宗,同樣也是一人連戰三四人。”
“不如我等四人,依次與墨道友做一番交手,如何?”
墨天青聞言,不由一怔。
心道世間竟有如此好事?
他攜兩場取勝之威重返越衡,料想越衡諸真不至于高掛免戰牌。但是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其實還有一策令墨天青隱隱生憂,那就是使出緩兵之計。
如今越衡宗陣營關系密切,無論是主事掌門、上真,還是新近成道之人,都是交流切磋不斷。若是他來拜訪越衡宗,對方只說文晉元等人到幽寰宗去了;追去幽寰宗,其又說齊聚縹緲宗相會去了,那倒是不大好辦。
因為他那形似“發簪”的奇寶,每動用一次都是對其壽命的莫大消耗。大約七八次之后,就是其壽命極限。一旦那物消耗殆盡,在九宗之間游走,未免疲于奔命,曠日持久。
文晉元主動相告,這一條就被排除了。
再有,其實經由前兩戰,墨天青對于九宗各自的法寶奇珍高看了一眼。平心而論,他寧愿與三十六子圖上三卷的對手交手,也不愿對上精心準備了多重寶物的耆舊真君。
九宗虛實,魔道一方掌握的訊息也甚是詳盡。越衡宗寧中流,和藏象宗杜明倫,是近道境中功行最深的二人;若是手持上乘法寶,還真的不易應對。
聽文晉元之意,似乎只是新破境的四人出馬。
文晉元見墨天青遲疑不答,罕見的一笑,道:“墨道友尚有疑慮?”
墨天青緩緩道:“那倒沒有。”
文晉元灑然道:“和真曇、四御二宗交手,都是在二宗山門之外。近年來墨道友和本宗比鄰而居,在外交手倒是顯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為我所不取。不如請墨道友到了越衡宗內走一趟?”
墨天青雙眼一瞇。
文晉元道:“若是有所顧慮,墨道友可以先與宗門取得聯系,遣一二人前來坐鎮,也無不可。”
墨天青一沉吟,忽然笑道:“那倒不必。”
文晉元道:“請。”
越衡宗靈極峰道場。
沈湘琴、韓太康、游采心三人,并肩而立,一副嚴陣以待的態度。
墨天青入陣之后,感應了越衡宗護宗大陣的特性和氣機,辨認無誤之后,心中一定。
三言兩語敘話已畢,墨天青雙眼一瞇,道:“哪一位先下場?”
文晉元飄然道:“第一陣正是文某人。”
墨天青嘴角一動,若有若無的一笑。
若是換作個旁人,大約以為氣質堅凝渾成如文晉元者,雖然眼下在四人中排名最末,但卻是在二、三陣出馬最佳。尤其是三陣,正合其氣象。
但是墨天青對于當世諸位嫡傳都是研究得極為用心。他深知文晉元身負一場玄妙機緣,和杜念莎類似,大約都是歸無咎饋贈,本身運勢極厚。縱然遭遇斗法挫敗,也不會損傷本人氣勢。尤其是他與自己還隔著圓滿和非圓滿的差別,影響就更加微小了。
讓他第一陣出戰,不必顧慮是勝負,倒是可以從容布置手段。這的確是上策。
十余息之后,二人動起手來。
這座“靈極峰”,距離越衡中央的九轉靈光殿似近實遠,又施加了“三定三合”的秘法控制了斗法氣象。正是宗門內近道境真君交手的三處道場之一。
由于特殊的陣法約束,一黑一白兩道氣機繚繞,雖然也可稱壯麗博大,但卻有些虛浮。既無“反客為主”之象,又無抽取天地靈力的意象。乍一望去,倒像是兩位較之星君稍強的人物在打斗。
試探性的出手后,墨天青心中訝然。
因為文晉元的斗法路數,完全看不見他成就近道之前的神通影子,而是采用了一種“有一發必有一收、有一外必有一內”的奇妙路數。看似白虹貫日、清勁有力,但是在無形之間都是攻不忘守、潛力回收。
如此打法,雖然能夠防住圓滿境界的突襲;但是對于墨天青的威脅卻可以忽略不計,遠遠不及先前二戰。作為力主消耗的頭陣來說,決計不是上善打法。
墨天青只需步步蠶食,打出本身境界的壓制,就不難取勝。
但局面看上去愈是樂觀,墨天青就愈是小心,暗自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著了道。經由四御門那一戰,對方明明思慮周詳卻依舊落敗,那么接下來交手之人,勢必會極為慎重。
可眼前這四人,卻接戰的極為爽利!
墨天青思路獨特——
眼前對方愈是下風,就說明對方的準備愈密、愈深,愈加不易察覺。
可是稍顯沉悶、持續了大半個時辰的一戰,堪堪來到尾聲,墨天青依舊并未等到文晉元的“后手”。
墨天青自忖已穩操勝券,但心中猶有希冀,是否到了最后時刻,文晉元才會施展出手段?
但就在此時,文晉元身上秘寶一動。
那包圍稍一松懈的當口,文晉元已然躍出站圈,笑言道:“第一戰,是墨天青道友取勝了。若要稍事休息,一切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