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殊神韻一伸手,自袖間取出一物,交到歸無咎手上。
這是一粒圓珠,只是較之間鏡珠、全珠、魂珠等物明顯大了不止一號,呈現特殊的空靈銀色,且有一道極強烈的法力波動,
環繞封結。
歸無咎心中微動,這理應是他向殊神韻提及的——效仿混一之戰開戰前故事,盡可能充足慮及天外大能手段。
伸手接過,神意一觸,歸無咎不由訝然。
原來這珠上的封印之力果然甚是強橫,并且回環無隙,并未留下任何解法。
歸無咎本以為是以真土之法為樞紐的禁制手段。制作封印,
只是預防萬一罷了。但是沒想到,
這是連他,甚至殊神韻自己也極難解開的“死結”。
略一思忖,歸無咎肅然道:“是面臨挑戰之艱難,超出想象的緣故?”
殊神韻靜言道:“仔細推演,將來你面臨的對手,的確尚有許多可堪動用的手段。應對之法,皆在其中。只是此法若是提前泄露,只怕就不靈了。時辰一到,其中封印自然解開。到了那時,只怕我也未必在你身邊;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歸無咎眉目一動。
慮及殊神韻成道的時辰,這分明是說…
殊神韻道:“不錯。在你成就道境的這百余年內,雖然或也有數種干擾著手,但是以你的手段,大約應對無礙。真正構成挑戰的,反而是你真正破境之后。”
“接下來我要為末拿本洲名實皆‘混一’的那一日積累功行,
感悟玄機。五行物化反饋紫薇大世界的事,
還需你自行推演。料想以那道法門為根基,
不難得到答案。”
歸無咎緩緩點頭。
別過殊神韻,歸無咎來到自己的閉關靜室之中。
只是他相貌和從前大不相同,
為了避免誤會,一應侍從之人皆被清空,只余他獨自修持。
立下禁陣,禁室之內,歸無咎布置妥當,展開那道法門——
投送“玄道果”的秘法。
到目前為止,能夠將末拿本洲的實物和紫薇大世界之間建立真實聯系,唯一法門就是這道陣圖了。
法訣一起,周天星辰輝映遠近之象,隨即浮現。
同時歸無咎一伸手,掌心火焰快速凝形漲大,旋即自然回環,塑形合變,不多時就成了一個“玄道果”的模樣。
但是歸無咎并未立刻施法。
因為他預感到,直接作法似乎不可能成功;如此依樣葫蘆,有刻舟求劍之嫌。
玄道果的本質是氣運之力,正是當世嫡傳甚至紫薇大世界中所有頂尖修道人的必須之物,與人融合,在道理上是相通的;所以將此物投送至代表具體人物的“星辰”上,
那人即得這一份氣機。
而“五行物化之極”的物象則不然,此物分明是一件實體。
歸無咎自龍族得了那銅壺秘寶中的許多庫藏火焰,在滯留龍界的十余日內,自然有仔細分辨探查。那物氣象奇絕,但說破天也是一件實物,并不能直接化成氣機法力融合于身軀之中,更不用說和更加玄虛莫測的氣運相比。
但是念頭轉動,歸無咎還是姑且一試。
作法的對象,便是自己的那明星虛影。
此時那道“塑像”在余荊身上經歷過一次試驗之后,歸無咎并未將其丟棄,而是將它挪轉到一處極可靠隱秘的所在。
歸無咎早已想到,要借助此物再作嘗試。
手中火焰形的“玄道果”,猛然投了出去。
不過此果只飛遁至半空,尚未觸及到圖卷上茫茫星空的最深處,卻已陡然止步,無端一個震顫,似乎昭示著“前路不通”。數息之后,轟然崩散。
星天圖卷之上,似乎多出了一場流星雨,散落四方。
歸無咎默默感應,其實那陣機引動的一瞬,與從前施法時無異;就在其將將要離開末拿本洲、進入紫薇大世界的“映照”的一瞬,似乎選定的對象錯誤,那每一顆星辰和“玄道果”之間,不能建立聯系,所以才導致失敗。
歸無咎將這道法訣仔細推敲。
此法門是心情先生苦心孤詣之作。
他心中總有一種感覺,似乎這“星辰圖”本身已然打通了極關鍵的部分;只需要在某一個細節加以調和,找出核心問題,這一疑難便迎刃而解。
周天…
星辰…
人物…
歸無咎念頭一動。
如果將那星辰理解為地陸,那么這道陣法,就是以天、地二像,映照人像;二中藏一,三才鼎立。
如今傳遞過去的是實物…
歸無咎略一推敲,已有了一個構思,旋即仔細推演那陣圖。
坐定之后,心神一映,與陣圖相合。
十余息之后,歸無咎心神微一刺痛。
原來,意欲對這陣圖的陣法原理加以調整,單單有宏觀方略還不夠,還得有現實的資源。此時此刻,這所謂的“資源”,便是一幅完整的紫薇大世界地形輪廓圖。
好在此物對歸無咎并不為難,他識憶之中,本來便有現成的。
大約仔細經營了半個時辰,歸無咎忽覺大功告成。
神意退出法陣,抬首一看。
此時陣光朗照,依舊是“周天圖”,但卻不是“周天星辰圖”;而是一幅“周天人物圖。”
周天之相,立著幾許人影。依舊是大大小小,數量或有數百數千之多,等第排列。
其中最顯赫數個形象,立在正中的是二人。
一個是黃衫中年,氣度沉肅,面色微微發黃,只是雙瞳卻是罕見的藍色;此人左手背負,右手卻捏了一個極冷僻的“印”,一副遙視遠方的神態。
由于是星辰背景所籠罩出的虛影,勝在凝真寫實,但弊在細節過于豐滿,缺乏韻律變化。所以歸無咎只能斷定其氣象在道境之上,但是到底是什么層次,和末拿本洲中的社正、社主、以及幾番下界的心情等人,到底孰強孰弱,卻是分辨不出。
與黃衫中年氣度、大小皆形成勢均力敵之勢的,是一個黑袍老者。
他那一身黑袍拖曳數尺,尾端散開,多有破損;至于面目,環繞其雙眼周圍,隱然能夠見到許多青筋血流,幾乎微微突出。此人是雙臂合抱的架勢,身軀亦微微前傾,好似在注視著什么。
論體型尺寸,能夠和這兩人相匹敵的,卻是立在“周天”中一南一北的最邊緣處,抑且不是人身,而是動物——一龍一鳳,皆呈現淡金色,豐神俊逸,非俗流可比。
以個體而論,倒是并未有第四人能夠和這四個形象相比。
但是有數道綿延黑影,不辨面目,依稀連成一團,仿佛小山一般的存在。以整個規模而論,卻似更在這四人之上。
歸無咎微微一笑。
原來形象,是星非星;此間所示,“是人非人。”
原來的“周天星辰圖”上,以星喻人;而此時的這道圖卷,卻是以人示地。同樣是耦合三才,二中藏一,但卻稍稍顛倒了一下。
若是所料不錯,此時此刻,便可以將物化極變形態的“玄道果”投送出去。
以那黃袍人為目標,最終就是指向陰陽道秘地。
若是以那黑袍老者為目標,最終卻是指向巫道秘地。
鳳則為鳳族,龍則為龍族——只是龍族有些特殊,到底是投向紫薇大世界中龍族故地,還是飛升之后的“龍界”,倒是兩說。
其中有一個明顯的特點——
雖然占據圖卷正中心絕大多數的部分,都是人形;但是其規模雖巨,除了黃袍、黑袍二位之外,其余“人”無論是特征鮮明,還是尺寸大小,都要較居于圖卷四周的妖族欠缺不止一分。
這道理也是顯而易見的,人道傳承,大都是在一個紀元之內隨生隨滅,宛如原上草木;而頂尖妖族,卻至少有十余家能夠達到歷經多個紀元而長存的程度。
歸無咎目光轉動,想要從“人形”中尋找幾個明確的“標志”。
十余息之后,終于尋見一人。
此人相貌既熟悉又陌生,歸無咎仔細辨認,不難察覺這是圣教顯道道尊和應元道尊混合之后的相貌。當然,這形象指歸并非是真正的顯道和應元,而是紫薇大世界中的圣教祖庭。
以所占地域多寡而論,圣教此時幾乎算得上是紫薇大世界之冠;但體現在這里的形象,卻較陰陽道、巫道遠遜。
很顯然,以人物所譬喻的“地標”,不在于地域之廣,而在于紫薇大世界留下的痕跡之深。
圣教雖然勢盛,卻也不過崛起三十六萬年。
另外,不知為何,九宗的形象,在這漫漫群像之中,卻是并未尋見相似。
一刻鐘之后,歸無咎忽然在那千百人中,望見一個人物虛影。
雖然那人身量不高,身形也不算凝實,但是仔細觀辨,卻不難體會出一種特殊的意蘊;生生相息,和歸無咎自己氣運相連,又有明顯的差別。
不再遲疑,歸無咎立刻伸手一揮,將掌心中的那一枚另類的“玄道果”投擲出去。
此物愈來愈小,化作星光一點,終不可見。
約莫百余息之后,星空圖上,那個人影,驀然閃亮。
天才一秒:m.zhhbq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