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三年后挑戰左一的消息傳出,天下震動。
左一的崛起,雖然人人都知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席樂榮,他從當世頂尖嫡傳,一舉躍升至紫薇大世界真正的巔峰戰力。但那時還并未有太多人認識到此事的深刻意義——因為“左一”的進益速度超乎尋常,畢竟得益于《唯我大乘經》,
而非他自身既定的前進軌道。
但是歸無咎提前出關,那又截然不同了。
三年后歸無咎果真能夠戰勝席樂榮,那么他的身份,就不再是“當世天驕”,而是真正切切的紫薇大世界最強者。
歸無咎、席樂榮如此之快,那其他人呢?
紫薇大世界的“非常之世”、“非常之人”,
果然對得起這“非常”二字。其等上位的速度之快,
仿佛只是彈指一瞬。
此時此刻,
歸無咎已回到半始宗小界。
甫一叩開小界關門,歸無咎便體察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這是一種神思心意,彌漫一界的存在感。
不是秦夢霖,因為歸無咎自陰陽道主處得知,此時秦夢霖破境之道漸趨深入,已然返歸陰陽道秘地,完成“一轉”修持。若“三轉”之功完,一步破道境的旅程,就算完成了大半。
歸無咎循著這念頭指引,緩緩飛遁,穿渡了半個小界。
終于,在一座狹長島嶼的盡頭,一個身影,令歸無咎眼前一亮。
那間立著的人,一身長裙,
發如青絲隨意披灑。并且這一頭烏發異常的蓬松干凈,卻又并無多少光澤,望之既清且素。她左臂環抱,
右手拈訣。一只似貓似鼠的小獸伏在她肩頭酣睡,明顯可見胸腹處一起一伏,兩滴亮晶晶的口水落在她肩頭。
他的大弟子,黃希音。
歸無咎微微動容。
黃希音的人物氣象,經歷數次大的轉折變化。而沒有一次有這一回更加深刻。
入道至今,歸無咎的進益速度,可謂是一日千里。不無自傲的說,當時同屬第一流的嫡傳與英杰,雖然他們同樣處于飛速進步之中,但每一次和歸無咎的“再相見”,彼此的差距都是在拉大,而不是在縮小。
但此時此刻,歸無咎分明感受到了——
黃希音距離自己的距離,似乎近了幾分。
這還是在他破境近道境的背景之下。
由此可見,這種“距離”,不是一時的功行差距,而是一種自知使命之后的“深度。”
歸無咎縱遁光落下的一瞬,恰好望見黃希音將兩只青紙折成的小船,
拋灑而出。落在水面之上莫名起火,
然后在極端的時間內焚燒殆盡。那小舟之上依稀各有一行字跡,仿佛是縮小了數十倍的“石碑”。
隨意望去,
恰好燃到盡頭之時,兩塊石碑的頂端,一個分明是個“黃”字,令一個卻是“韓”字。
歸無咎了然。
再神意一感,周覽小界。更加確定,是黃正平和韓氏已然謝世了。
黃希音一個轉身,面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喜,道:“師父你回來了。”
其實歸無咎亦能感覺到,黃希音早已覺察到自己的歸來;但是她面上的神色,卻是感情的自然流動,并不教人覺得做作。
歸無咎目光投向那成為最后一絲余燼的兩只小舟,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黃希音淡然道:“恰好三年之前,他二位同日謝世。三年之期,今日是最后一祭。”
自黃希音接任了半始宗掌門之后,走的是魔道大魔尊講諭說法、隨地布施的路子,而非一味閉關深修。絕大多數的時間里,她一以貫之,為門下弟子講經論道。若非今日這“最后一祭”,她也不會出現在這小界。
歸無咎微微抬首,言道:“當日我自越衡宗門戶而出,第一眼所見的‘下界’,便是黃氏一族。也算多多少少有些緣分。可惜靈別之際,倒是未曾見上一面。”
黃希音緩緩言道:“以凡民而論,希音父母,已然算是一生圓滿了。”
歸無咎又仔細看了兩眼,忽有所悟。道:“你見過未衷了。”
難怪黃希音變化如此之大,這分明是得益于拾回她“過去身”本身神通之后,隱然具備的氣象相通之意。
正在此時,一封金色符書,忽然莫名自小界中顯現,落在黃希音手中。
黃希音張開一望,微微一笑,旋即將其交由歸無咎。
歸無咎打開來看,也不由失笑。
原來,當中所敘,正是自己琉璃天近道破境,以及三年后挑戰席樂榮之事。沒想到半始宗這里的消息卻是稍顯緩慢,反而落后于歸無咎的正身到來。
黃希音想了一想,道:“為什么是三年之后呢?”
歸無咎微微一笑,道:“你說呢?”
黃希音仔細一忖度,緩緩言道:“最普通的答案,自然是師父你身懷利器,尚需磨煉蘊養;又或者干脆直接破境。三年后,才具備挑戰左一的能力。但是真正的答案,必然不會如此簡單。”
黃希音目光中似有光華一凝,十分篤定的道:“對于師父你而言,如今的紫薇大世界中,沒有比‘逆轉形勢’更重要的了。潛在中破壞兩儀分流之象的人,也不止席樂榮一個。你是要用這三年時間,將這些潛在的對手一一剪除,滅絕后患。待三年后勝了席樂榮,便是一舉復成兩儀之象。在這個過程中,同時亦是一場修行。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歸無咎默然半晌,才笑道:“對一半。”
黃希音微訝道:“一半?”
歸無咎不緊不慢的道:“世俗中的升斗小民亦知道放貸出去,要收利息。何況是紫薇大世界的爭局?”
“為師在莫名之地的那樁事業,的確只需要紫薇大世界達到皂白兩分,便足夠了;但如今此間形勢既然遭到破壞,單是復原,如何能夠?矯枉必須過正。紫薇大世界的混一之功,此時不作,更待何時?”
“不過,就具體的行為而論,你所言倒是不差。這三年時間,一面掃蕩殘敵,一面修行進益。三年前的左一,和今日的左一,聲勢高下自然不同。”
“彼蓄勢,我亦蓄勢。三年之后,在此戰開始之前,紫薇大世界,已然換過新顏。”
黃希音的神色變化,歸無咎盡收眼底。
她聽聞言此后,面上除了振奮與意外,出人意料的竟有一絲保留的意味。
歸無咎啞然失笑道:“對為師沒有信心么?”
黃希音若有所思的道:“或許…比想象之中艱難。”
歸無咎并未追問,他知道黃希音必然會有解釋。
果然,黃希音隨即言道:“當年師父你修為尚不足以決定大局只之時,抑且累戰累勝。如今若是身負能夠戰勝‘左一’的實力,似乎澄清一界,易如反掌。但弟子以為事情未必會這么簡單。”
“彼此的立場不同,行事方略不同,勝負難易、成敗度數,自然也會有所差別——這就是所謂‘攻守之勢異’的道理。當年之所以累戰累勝,是因為圣教及幾家妖族等勢力,自忖勢力在我之上,有志在必得之心,所以雙方全力爭衡。”
“如今師父你大勢已成,若強要壓服或消滅其等,那就是另一個說法。這些根基極深的大勢力,倘若要一意隱匿遁藏,想要將其連根拔起,似乎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再者說,僅僅斗倒或懾服幾個首腦,底下人心不服暗流涌動,似乎也未必能說是‘混一’。須知勢力的對立是對立,形式上的混一之下,上下的對立也是對立,明暗的對立也是對立。”
歸無咎目光一動,喟然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向來以心意明銳見長,未必留心于宏大布局。如今氣象一變以后,又與從前有所不同了。”
黃希音忽然目光一亮,道:“有一事,或許對師父你有所幫助。”
歸無咎道:“何事?”
黃希音幽幽道:“數月之前,圣教積極籌謀與‘左一’的一戰。其時我心中有一個隱隱的感覺,縱然隱宗諸真加入,也未必是左一的對手。但是心中隱然有一個念頭告訴我,要去做。”
“最終此戰果然未勝。”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相通,當日之出手,其實是一個鋪墊;對于師父你的‘混一之功’大有好處。”
歸無咎沉吟道:“剛柔并濟…”
黃希音忽然俏皮一笑,道:“弟子似乎看到了那一日。”
歸無咎啞然搖頭。
不必言明,他自然知道黃希音說的“那一日”,是她心心念念的挑戰自己的那一日。
黃希音見歸無咎神色,十分認真的道:“弟子如是說,不是意氣之爭。而是真的‘看到’了那一日——我相信自己并未看錯;我已經隱隱約約把握到了那個時機。”
歸無咎目光微微一凝,旋即鄭重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黃希音道:“何時出發?第一個對手是?”
歸無咎貌似隨意的道:“三日之后吧。至于對手…先尋一家妖族試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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