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境,一望之下,令人背心發涼。
因為那一只手掌,孤零零的出現,拿住玄道果,悠然離去,委實是匪夷所思。
因為就算這只手掌是某種秘法營造出的幻象,本屬無形之物,合該視而不見;那玄道果總是有形實體。
五位社主,目中皆是幽光一閃。
然后口中念念有詞,竟將五方知見之法推進到最高峰。一時間,似乎連島上微塵,和紛紜混雜的氣機,都紛紛顯形,愈發刺目。
然后,可見那手掌之后的部分,手臂,身軀,頭顱…漸漸補足完整。
原來,那不是一只孤零零的手掌;而是一個活人!
只是其存在太過隱秘,縱然連五位社主結陣探查的至高法門,未真正竭盡全力之下,也只能捕捉到身軀的一部分而已!
此人輪廓顯現。
面容發青,一頭干枯的長發披身,面目狹長,瞳仁盡是青色。一身服飾破破爛爛,儼然是流浪已久的叫花子。
唯有鼻梁高挺,額頭處一點朱紅,是此人最鮮明的特色。
五位社主,都現出難以置信之色。
尤其是炎陽神社社主比不冢,更是幾乎瞳孔放大,喃喃自語:“不可能!”
十余丈外,圍觀施法的十人,也是個個面色大變!
歸無咎也有些意外。
這半年來,或經殊神韻親傳,或經宣鈴鷹和佟嘉轉述,歸無咎對于五大神社歷史上的密聞奇談,英杰人物,也知曉不少。
十元玄樹的奧秘被察覺后,草葉神社三代社主無奈之下,只能與其余四大神社共享天下。只是唯草葉神社占據半壁江山,獲得四十九枚玄道果中二十四枚的份額,堪稱在新秩序下極盛的頂點。直到北砂神社五代社主出世,合縱迎敵,力壓草葉神社四代社主一籌,方才使得五家勢力,重歸混沌。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北砂神社五代社主雖然同屬驚才絕艷、玄法臻至本界巔峰的人物,才情不在草葉神社三代社主之下。但是四家聯合,勢必要給與其余三家盟友一定的利益許諾,極大的擴大分配數額。
最終功成之后,有二百年盟約約束,也難以反悔。
所以,草葉神社五代社主,并未接過草葉神社的霸權,成為一時之“盛主”。
在末拿本洲萬余年歷史上,某一家神社獨占二十四,完成類似草葉神社三代社主那般的極限制霸的世代,總共出現過四次。創立格局的四人,連同草葉神社三代社主在內,合稱“五盛主”。
恰好五大神社,各有一次。
而歷史最久的一次,是由炎陽神社二十七代社主開創,獨霸二十四果,長達七百年之久。這固然是因為炎陽神社后繼五代社主都是玄法精深、手腕嫻熟,得以繼往開來;而二十七代社主天資獨絕,開辟之功,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這位二十七代社主,也是末拿本洲歷代雄主之中,對于勘破十元玄樹之秘用心最深的,可是最終卻飲恨而終。
五大神社,鎮衛領以上深知古今淵源之人。
若是集中起來,評選一位所有人最心儀的前古英杰,這位炎陽神社二十七代社主,必然穩居前三之列。
如今,畫卷之中所示,那宛若乞丐、相貌特征十分明顯,竊取玄道果之人,正是古今“五盛主”之一、炎陽神社二十七代社主,鶴鐵博!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他應當已經亡故于八千年前。
末幽本周,可并無轉世之說。一旦亡故,便徹底屬于過去。
唯一的可能,就是“借尸還魂”,類似于奪舍。
畢竟,當年鶴鐵博的百煉不壞之軀,可是無價瑰寶。
五位社主面色凝肅,但是鏡像之中的呈現,并未結束;所以施法的過程,不能中斷。
但是人人都在猜測,是否某一種高明的借尸還魂之法,需要借由玄道果強化本身。
移步換景,可以看見鶴鐵博手持玄道果,遁出許久。
終于,等他來到一片渺無人煙的荒寂之地,“鶴鐵博”張開一道圖卷。
然后自兜囊中取出四只仿佛羅盤之物,鎮定在圖卷的四個角落。
圖卷之上,立刻浮現出一只圖騰之像。
其繁復精密,幾乎不下于“五方知見”之術所構成的圖案。
然后,鶴鐵博將玄道果珍而重之的放在圖卷之上。
一個頗為奇妙的細節。
鶴鐵博的一切動作,雖然舉重若輕,行云流水,無愧于社正一級巔峰的修為,完全不類于僵尸;但是偶然間其轉過身來,卻不難發覺其人雙目渾濁無神,大有些渾渾噩噩的意思。
經過一連串復雜的施法。四羅盤鎮定的圖卷上,忽然散發出耀目白芒,然后深陷成一個“碗”形。
玄道果嵌在其中,飛速煉化,由固體化為汁液,在化作一絲絲清靈醇厚的氣機,循著特定的節律,沖向深空之中!
五位社主,一齊愕然。
他們感應無誤,玄道果所解煉之力,確實毫無保留的投入深空之中去了,并無一絲一毫回饋于鶴鐵博身上。
五人早已認定“鶴鐵博”尸變之身,竊取玄道果是為了強化本身。這時見所見大謬,不免十分困惑。
但是這一景象落在歸無咎眼中,卻愈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種可能性,從七八成把握,到幾乎可以手拿把攥。
歸無咎的神思,飛速轉動。
數息之后,得出三個結論。
二個有利,一個不利。
第一個結論。
軒轅懷借助的法門,遠不若自己親身入境來的靈活自如,完全通徹因果,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所求為何,如何行事,達到怎樣的結果。
歸無咎懷疑,他的手段,其實是處于一種“知其然而未知其所以然”的狀態,發動了自己的某種底蘊后,具體發生了何事其實辰陽劍山自己也不知曉。
諸如此時此刻,鶴鐵博的奇異舉動,相當于一花一世界之中,另一個獨立的故事。
第二個結論。
稱呼眼前所見為虛空投放之法也好,圖騰祭祀之法也罷,歸無咎絕不肯相信,此法的效率和自己直接獲取玄道果相等同。換言之,只要獲取相同數量的玄道果,鶴鐵博處以這詭異法門“投射”,而自己卻是直接汲取。那么到最后,自己的獲益勢必更多。
這兩個結論,是于己有利的。
不利的結論,是眼前這位“鶴鐵博”實在神通廣大。作為威名赫赫的“五盛主”,歸無咎憑直覺就能推斷。當世社正一級的高手中,除了殊神韻和妙智真之外,其余人一對一與之放對,必然有極大的差距。
而且,在宣鈴鷹對歸無咎講述的故事中,這位炎陽神社二十七代社主,最擅長的就是隱匿法和禁陣法。
而當今五位社主,卻并無一人專精于此。
所以,沒有人能夠保證這是鶴鐵博最后一次作案,他最終要攫取多少枚玄道果,才算滿足。
如果五大神社不能下大決心將此人解決,那么等若歸無咎在進行一場不知道對手籌碼多少的賭博,結局顯然不容樂觀。
圖景演化完畢,待玄道果完全消散的一瞬,因果已失。
鶴鐵博的身軀,和那一片景象,迅速轉化成一團白茫茫的霧氣。
殊神韻等四大神社社主,將目光一齊投向比不冢。
比不冢的臉色,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