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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決然赴會 道途之秘

  文晉元欣然點頭。

  歸無咎心中一念浮動。

  仔細品鑒氣機,文晉元道行之純,幾乎更在縹緲宗四人之上。就不入榜單上的英杰而論,幾乎可稱是數得著的人物。以他入道之時所展露的潛力資質,唯有每一步都完美發揮,方能有今日成就。

  歸無咎立刻心有所思,只是此時不是說話的地方。

  一旁韓太康隨意散步,望見歸無咎神色,隨意插言道:“文師兄號稱我越衡宗古今以來,‘十八珠以下第一人’。闔宗上下,資質殆非絕頂之境的廣大弟子,皆以其為榜樣。論及聲譽人望,如今只在韓某之上。”

  文晉元淡笑道:“韓師弟過譽了。”

  但是觀他神色,分明可知韓太康所言不虛。

  文晉元略說兩句,便側身一避,讓出最后一個人來。

  羽衣披身,幽人貞吉。

  冷冷清清,清清冷冷。

  以外貌形容而論,韓太康與當年之形象差別最大;但是若論及氣度神采的變化,卻是眼前之人,最可稱迥異于昔。

  這也是歸無咎意想不到之人。

  二人對視一眼,歸無咎終于緩緩拱手一禮,笑言道:“一二百載未見,杜師妹一切安好。”

  杜念莎。

  魏清綺氣度通玄;木愔璃精嚴持重;其余寧素塵、游采心等人,雖然分寸上略有差異,但大致都是率性灑脫、靈動自如的路子。唯有當年最為跳脫、宛若男兒之身的杜念莎,如今卻是一派穆穆幽靜,清冷安嫻之風,卓然獨立。

  也可說是造化弄人了。

  杜念莎聞言,微微一笑,道:“君恩未報。能出力時,不敢坐視不理。”

  若是換作旁人,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句話來,未免矯情。

  但是杜念莎從容道出,卻是無比自然。

  歸無咎略一思索,道:“杜師妹有心則可。但真正能夠成行,卻出乎師兄意料之外。”

  杜念莎搖頭道:“些許負累,何足道哉?不過利劍斬之而已。”

  歸無咎暗暗感慨。

  這哪里是杜念莎說出來的話?

  眼前之人,其精神氣度,果然大不相同了。

  木愔璃見狀,面色微動,旋即神意傳音過來。

  原來,杜念莎自與越衡宗有了交通之后,早在歸無咎尚在荒海時,便與木愔璃、寧素塵等人交情甚篤。

  此事歸無咎原也知曉。

  其后囿于宗門大略之抉擇,要維系既往關系,本也有甚深阻力。中有一度,杜念莎在藏象宗內閉關修煉,與越衡宗這一頭走的不那么近了。

  但是三十余載之前,杜念莎《北冥造育經》的修煉,忽然走出關鍵一步。

  《北冥造育經》,乃是藏象宗完道之途最后的阻滯。

  消息傳出,藏象宗上下為之震動。

  若說以一己之力成完道基業,以杜念莎的底蘊,尚有欠缺。不見縹緲宗有東方晚晴這位道境大能悉心指點,魏清綺行步于此,這一條路也走得十分艱難。

  但是畢竟藏象宗距離完道,可謂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終究和越衡宗、縹緲宗這般冀望一步成功者,又不相同。

  若以此而論,杜念莎的天賦積累,倒也夠了。

  至于藏象宗內另一位排名尚在杜念莎之上的嫡傳,此人修行次序迥異于前人,暫時不以《北冥造育經》為重。按說以他的底蘊,將來也有極大可能性叩關破境;但是尚未發生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由于這一番因果,杜念莎在藏象宗內,重新又獲得了極大的話語權。

  近十余載一來,她一直客居越衡,與木愔璃、寧素塵等人琢磨道術,互有啟發。

  今日之行,寧真君等并未瞞她。而杜念莎決意以個人名義加入,助歸無咎一臂之力,與藏象宗無涉。

  引薦已訖,一行人等悠然回返。

  修為到了一定層次,知己難求。所以雖是初次見面,但一刻鐘之后,兩方都十分熱絡。

  尤其是黃希音,當木愔璃等人聽聞此人竟是歸無咎弟子,無不大為詫異。

  仔細一問,這所謂的“弟子”,并非因緣寄托之下特殊的師徒關系,乃是真真正正從入道那一日起傳道受業的嫡傳師徒,更覺不可思議。

  幾經轉折,返歸半始宗門戶。

  在次等候相迎的,乃是隱宗一方箜荷上真、越湘上真二位。

  寧素塵、韓太康、游采心等人,細細一望之下,不由微微一笑。

  韓太康低首低語一陣,似乎是和寧素塵有所交流。

  兩方匯聚之時,作為九宗的精英弟子,見到如此之多道行能與其等量齊觀的異域同道,心中多少有幾分驚詫。

  畢竟,他們承門中真君告知機密未久,理所當然的以為九宗統轄之外,乃是蠻荒之地。

  其實木、寧、韓、杜、游五人,他們多多少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因為這五位是上榜之人,通傳消息之時,關于圖卷排名之事,東方道尊已托言相告。

  以寧素塵為例,她心中有數。九宗之內道行根基不弱于己者,便有軒轅懷、歸無咎、魏清綺、林雙雙、木愔璃,杜念莎,以及藏象宗的那一位。如今忽然告知,周天大界之內,當世立在潮頭之人,她足可排名一十五位,這其實不能說是一個難以接受的結果。

  以紫微大世界之大,未名之英杰,也不過增加了不到一倍而已。

  九宗雖非會當絕頂,但占據半壁江山卻是無疑的。

  故這幾位心中震動,不若谷興學四人來得那么大。因為周天規模,其已心中有數。

  饒是如此,對于其既往識念,依舊是構成了不小的沖擊的。

  直到此時,其心頭才陡然一松。

  因為相迎的箜荷、越湘二位上真,作為近道之境的存在,其道行明顯和九宗真君大能,有著不小的差別…準確的說,是差距。

  這一行人安頓之地,本來隱宗主事的幾位真君打算另辟洞府。

  但歸無咎卻力排眾議,決意安頓與自家所居小界之內。

  他所居小界,雖然占了一個“小”字,其實卻廣闊無比,休說來十個人,就是裝下一城一國,也不在話下。

  其余緣由,又兼顧兩條。

  其一,正如歸無咎當下所居,仿制越衡宗盤爐峰;黃希音所居仿制丹霞玄渚。小界之中,別有靈機點化、分形演變之功。當中建筑作何形制,大可依客而定,描摹其形,定能使其賓至如歸,反勝過再興土木。

  其二,十位“客人”,歸無咎勢必要擇機一一拜訪。如此安排,實為兩便之法。

  相關經營,前前后后不過一個時辰,便已安排妥帖。

  第二日,辰時。

  歸無咎縱遁光一落,落在一座島嶼之下。中立一座方殿,門戶極寬,但是灰蒙蒙的,卻并不十分雄壯。

  就在歸無咎落地的一瞬,大殿門戶豁然開啟。

  當中一道清越之聲傳來:“歸師弟請進。”

  歸無咎信步踏入。

  此正是文晉元的臨時府邸。

  自第二日起,歸無咎便著意溝通聯絡。禮數倒也周全,相繼定下時日,發了拜帖。

  其中第一站,便是文晉元處。

  文晉元引歸無咎入世安坐,目中似有奇光,深望了歸無咎兩眼,才笑言道:“來時南宮真君與寧真君打了一個賭。”

  歸無咎目光微動,接口道:“所賭何事?”

  文晉元道:“賭的是歸師弟與我等一行人相遇之后,第一個單獨見面之人是誰。南宮真君、梁真君皆猜是木師妹;而寧真君卻篤定是文某。”

  歸無咎聞言訝然。

  文晉元續道:“歸師弟并非尋文某敘舊來了;而是藏著一個疑問,是也不是?”

  歸無咎雙目微瞇,緩緩點頭。

  文晉元雙眸一亮,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嘆息道:“果然如此。歸師弟道心之明銳,辨意動于幾微,已不在近道大能之下。本宗興復之任,希望又大了幾分。”

  不待歸無咎有所表示,文晉元又接口道:“這是寧真君的原話。”

  歸無咎之觀人辨氣,確已臻至深不可測的境地。

  若是換作一位道行不凡的嫡傳,在其眼中看來,天下之大,群英薈萃,氣度風采各異。說不準定有高下之分。但是歸無咎卻能從這“各擅勝場”之中,剖析毫厘,看出一線差別。

  其中有一件趣事。

  九宗道術,九宗人物,最高明的那一等,固然是天下獨絕;但是稍稍次之者,其實卻反不若本土文明眾人。

  這說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乍一看去,九宗中間力量,亦別有風骨。譬如五陵殿主岳玄英之鋒銳逼人,寧真君四位弟子,亦各持己道。但是較之本土文明中,諸如箴石、申屠鴻、慕高遠,乃至冷化一流的人物,心意康健,泰然自持,認真來說,竟稍有不及。

  原因無它。

  本土道術雖然粗糙,但是千說萬說到底有一樁好處——那就是入界門檻稍淺,縱然根基遜色了些,也有成道之望。卻不若九宗序列中,有五百年之會的制約。

  一旦的道無望,九宗之中的元嬰修士,要么娛情它物,要么早早為族門后人謀算,如岳玄英等人之氣度,已稱得上上佳了。這是先天制約,并非什么修身養性的虛假功夫可堪彌補的。

  而今日的文晉元。

  若非秉持非凡信念,砥礪磨心。斷然不能修煉到今日境界。

  這就是歸無咎的“興趣”所在。

  二人分賓主坐定,文晉元微笑言道:“歸師弟有什么疑問,但問無妨。”

  歸無咎玩味一笑,道:“徑直索求謎底,倒也無趣。且容師弟我猜上一猜。”

  說到這里,歸無咎眸中精芒一閃,低聲道:“文師兄道途未絕,是也不是?”

  文晉元正舉杯欲飲,聽聞此言,右臂竟停駐不動,訝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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