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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各自所悟 二轉之文

  二人凝神觀望。

  那塑像三百余丈高,在凡俗中固然是聞所未聞的奇物;但在修道人眼中,以規模而論,卻也算不得第一流的手筆。

  但觀望此象既久,心意聰穎之人,卻會陡然生出一種明悟。似乎此界之所以示為真實,其創世肇始之基,便在這尊人像之內。能定一界之元始,如此造化神工,非同小可。

  若是此時參悟者是后來之客,悟透這一奧秘,必然會生出敬畏之心。

  約莫三刻鐘上下,歸無咎明眸一亮,轉身從容言道:“我已得了。”

  過了二十余息,姜敏儀亦睜開雙目,神色半是喜悅,半是復雜,低聲道:“我亦得了。”

  驚幻認為歸、姜二人皆能在一個時辰上下明悟一事。如今二人過關十分順遂,較驚幻預料還要快上一籌。

  歸無咎淡笑道:“所得如何,不如互相參詳一二。”

  姜敏儀卻并未直言相告,只幽幽道:“你實不該將這一機緣相贈于我。就算這開辟之人,是外道修者身份又如何?看上去或許顏面無光,但真武之域本來式微,武道中人自己無能為力,也怪不得旁人越俎代庖。”

  歸無咎心中一動。

  姜敏儀不是矯情的人。既然舊話重提,顯然是她方才明悟所得,于她幫助極大。所以自覺占了自己機緣,有些過意不去。

  歸無咎搖了搖頭,半開玩笑的道:“直說無妨。我倒要看看,你所悟所得,是否真值得我眼熱?”

  姜敏儀眼皮一跳,果然將所悟如實相告。

  從前的歷次真幻間之會,雖然最終亦必有一位統攝一界之人。但由于此界并非真實,所以其實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一俟重新洗牌,前任勝者之所得,自然煙消云散。

  但是今日歸無咎立法鎮壓,此界由虛轉實,一切就此定格。姜敏儀匯通一十二洲氣運,卻再也不會被旁人奪取。換言之,等若姜敏儀已長久成為此界界主,萬世不易。若長久蘊養,其實她便是這一域之主宰。

  作為武道新辟一域的元始之地,此界日后自有武道中的年輕俊杰填充擴張,發揚光大。

  真正的當世修者;而非前賢幻影。

  在此界中成長之人,若是其有甚奇思妙想、良法神術,只要能夠達到引起天象變動的程度,此法此意,姜敏儀便自然汲取了;然后推敲修整,化入自己的道術之中,壯大自身武道根基。

  若是此界興盛繁榮,姜敏儀等若能夠集合一界之智力為己用。

  歸無咎聽明原委,仰天笑道:“此法雖善,于我無用。這倒愈加證明了我先前之判斷。此域之機緣,當由兩人受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如此妙用,的確是非同凡響。

  但是此法唯以武道為根本,時時蘊養,方能感應通靈。所以交到歸無咎手上,不說是明珠投暗,至少也是疊裝架屋。

  因歸無咎已立下道本在先,求諸萬法,歸于空蘊念劍。

  一界之智力雖然了得,卻也強不過全珠所化“念劍演化圖”去。

  姜敏儀聽聞歸無咎已有成法,這才心中稍慰。又問及歸無咎明悟之法為何。

  歸無咎自然無有隱瞞,坦然相告。

  歸無咎所悟,是一門退藏之法。

  歸無咎在紫微大世界之中,無論遠近,心神皆能與真幻間中這座己身塑像相通。只心神一引,無論你身在何處,皆能立刻來到此界。非但如此,還可以再借用神像之力,尋本溯源,將你遣回至過去十二個時辰之內、曾經留下痕跡的任意一處。

  此法若是運用巧妙,在斗戰中發揮的價值,簡直高到不可思議。

  但可惜的是,如今的歸無咎,只有遁來之功,而無返回之力;所以此物功效,大大打了折扣。

  來去二途,所倚仗的根本道理有所不同。

  本身像將歸無咎引來,是憑借“相感相容”之力,類似于最高明的空間法門。別說是歸無咎,就算是最嬌嫩的嬰孩,平空穿渡一趟,也不會感到任何不適。

  而那溯回遁返之功,卻蘊藏著極為強盛的破界之力,除非道境大能方能受之無礙;就算是天玄上真,只怕也輕易消受不得。元嬰修士貿然嘗試,結果只會是神魂俱滅。

  若只有半程之用,此法雖多出一件護身底牌,但對于歸無咎的幫助,并不在斗戰之中。

  試想,你若在斗戰中動用了此法,便只得先借道武域,然后憑借各處地脈傳送陣原路遁返。若是那戰場在一處冷僻之地,你一旦退去,只怕一年半載也無法返回原地,等若是徹底退出了戰斗。

  再者,論及防御底牌,歸無咎有“反吞雙子珠”等許多重寶在手,縱然遇見天玄上真層次的敵人,亦難以奈何于他。這一門周游兩界之法,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此法的真正用途,不在于防御保命,而在于深陷某處有去無回之地時,有一種可靠的從容遁走之法。

  歸無咎心念一轉,立刻想到了此法門的兩種用途,倒也甚是關鍵。

  此時二人對此界的一切,終于明悟透徹,圓融無暇。如驚幻所言,是到了返回之時。

  但如何離界之法,卻并未如約映照于心。

  姜敏儀略帶疑惑中地定睛一望,看是否有什么關鍵處被自己忽略了。

  目光四顧,卻見這一方天地,經由雷雨洗禮之后,地下極深處蘊藏著極盛的生機活力,漸次發散出來。對于走上第二條路武修而言,必是一處極為適合修行的所在,相當于仙門中最頂尖的洞天福地。

  但除此之外,也無有其余異常。

  就在此時,距離雕像不遠的三座石碑,忽地發出金芒萬道,射沖斗牛。

  二人急忙走近觀之,其上文字,似乎要從碑上浮起,顫動不休,儼然化作活物。

  歸無咎先是一怔,然后笑道:“作一個甩手掌柜,倒也甚好。接下來的事,就勞煩敏儀你了。”

  姜敏儀淡笑道:“就算我資質駑鈍,有你這正主在此講解,又何懼之有?”

  這方天地的妙意,二人都了然于心了。

  武道中新立道統,固然是決定其氣運升降的關鍵轉折。但這并不意味著武道中的后輩修者,盡數要轉修此道。人之天資稟賦各有差異,何人適合走古武道的內求唯我之道,何人適合走新立下的外象對證之道,尚需仔細篩選,此其一也。

  這方地域,經由電雨洗禮之后,活力迸發不說,且不知蘊藏了多少適合培煉本命真寶的寶材,可謂一座無盡寶藏。但是此境的興發蘊養尚需時日,若是一次性涌入太多人,卻有可能超越了其承載極限。此其二。

  慮及于此,這方天地冥冥中留下的“解法”——便是本界界主姜敏儀,閱覽三座石碑上真法本文之后,憑借自己的理解,化作一篇“二轉”之文。

  然后將那“二轉之文”傳授于真武之域,作為一道考驗的門檻。

  資質秉性,于此法貫通契合者,自然能夠明悟其理,然后才能入界修行。

  石碑本文與“二轉之文”的關系,差可比擬作越衡宗《通靈顯化真形圖》本體與十三家內門真傳。

  姜敏儀雙目垂簾,口中念念有詞。

  約莫一刻鐘之后,姜敏儀心中有數,終于道:“成了。”

  前后甚是順遂,并未遇見一處疑難,求教歸無咎援手。

  那三座石碑似有靈性。姜敏儀法訣一成,碑上今文立刻隱去,轉化為另外一重繁復難解的上古文字,若鳥爪蟲跡,莫知其意。

  隨即天地之間驀然生出一道清氣,托住二人,緩緩浮空而去。

  武道元域。

  津甸洲,邯平城。

  津甸洲乃是朱驤氏第一洲;而邯平城,正是津甸洲第一城。

  此時城內最中心處,有一座高出城墻三十六丈的方臺,名為章臺,縱橫各五百丈有奇,四角以四座星晷鎮定。

  每一座星晷之下,各有十二人結陣操持。似乎將這四座星晷,當成四面明鏡來使,凝練成光束四道,遙向天穹上勾連著什么。

  章臺正中,有六人各自手提一柄油紙傘,遙望虛空。

  這六人服色各不相同,但是都甚為簡約;面目更是渾濁難辨。一身歷古彌新的玄妙意蘊,又其是一柄油紙傘所能遮掩得住的?

  這六人雖然壽數城府皆極為深湛,但是此時面上神色卻甚難自持,幾乎按捺不住。

  正在此時,高臺之后,驀然躍上一個人來。

  此人不過是“恒星境”的修為,壽數不逾五百。身著一件藍白兩色條紋的寬袍,神采豐潤之余,又十分活躍。

  那六人之中,其余四人都無有動作。唯有左手邊第二、第三位兩人,相繼轉身過來。

  左邊那位朱服之人,詫異道:“山城賢侄。”

  與他相鄰的中年人略一沉默,聲音有些嘶啞:“你怎地來了?”

  武域諸真,本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好在最終有驚無險,這一世中終有武道人杰不負眾望,一舉成功。只是完成此事之人,并非眾望所歸的今懶氏席樂榮,而是一位執掌元康氏外符的一位女修。

  武道中人,行事素來直接。各家嫡傳,既然在直接競爭中落敗。就算你地位再高、名聲再盛,能教六族首座折腰親迎,其等也不會當面來道賀。

  但眼前這位豐侖嫡傳,偏偏就這么做了。

  山城弘面色從容自信,不卑不亢的一拱手,道:“山城弘雖未成功,但幸得那位道友相助,同樣得了一份非同小可的機緣。所以今日想要當面謝過。”

  中年人點了點頭,淡淡道:“原來如此。”

  就在此時,東北角落星晷之下,有一人高呼道:“回稟武君大人,尋到了!”

  六人之中,立刻有一位高聲喝道:“快動用牽引之法。”

  這一聲令后,那四道鏡光一陣亂晃,須臾便鎖定了方位。

  十余息后,清楚可辨,一團白芒,裹著兩個人影,遙遙接近章臺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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